36 胭脂

第三十五章  胭脂

柳絮風輕，梨花細雨，恰是人間最好時。

雖然時間已經到了那人間十月，但玉璃山上有着大陣，四季如春，諸煙夏藉她們從那劍舟下船後，便是來到玉璃山半山腰的這處住肆，名叫煥榮山莊。

這山莊費用極高，最普通的房間一日也是五銀錢。

在這四大域，普通百姓大多使用那銅錢，就連那銀錢都少見，金精錢幣則被成為是神仙錢，只有那修行人才會使用，一金精錢便是一百銀錢，一銀錢便是一千銅錢，這煥榮山莊最普通的房間住所便是一日開銷五銀錢，最上層房間甚至達到了一日三金的開銷，顯然是只對那修行人開放。

雖然價格昂貴，但也的确有它昂貴的道理，煥榮山莊位置極高，處于那玉璃山半山腰，風景極好，身後高山瀑布奇景，身側還有那立元湖，不少人在那裏賣着蓮蓬鯉魚等特産，周圍食肆夜市也是極繁榮，修行人與那山下人皆是絡繹不絕。

沉木闌幹镂空鑲白玉，玉石鋪地小路層出疊，這山莊占地極大極廣，地形也是全然随着山形建造，多是竹木閣樓，層層疊疊，冬暖夏涼防臭防蟲，最适合居住。那立元湖泊中漂泊垂釣或是賞景的小舟，甚是讨人喜歡，湖面白煙寥寥，仙氣四溢，中間有這一處極為狹長的走廊橫穿與那湖面，不少的山下詩人在這裏提下千古絕句。

當諸煙夏藉二人踏入這山莊時，還沒等她看完這山莊容貌，便是有那年輕侍女前來帶路，年輕侍女們皆穿着那白裙，巧笑嫣然聲如莺雀，姿色不俗亭亭玉立如那水中蓮花，只是看上一眼便是覺得賞心悅目。

夏藉則是選擇了那最高處的房屋，一日三金。兩位侍女帶着她們二人前往那住所，邊走邊為她們二人介紹着這住處，除了那寬敞卧室外，還有着頗大的露天湯池，附有那隐秘陣法，所以也不需擔心被人窺探，泡在那湯池之中，靠近那湯池邊緣邊緣，便能望見那山下景色，萬千繁景盡收眼底，那湯池還是用那藥材泡制，養身凝魂也是其妙處之一。

除了湯池外，還有着茶室，可以論道平茗，侍女松花春水二人就住在那不遠處的房屋中，只需搖晃鈴铛便會立刻前來服飾，兩人叽叽喳喳，熱鬧活潑但又不讓人厭煩。

“好了嗎？”

諸煙屏住呼吸，端坐與那蒲團之上，渾身上下都坐得筆直，不敢動彈一下，任由夏藉在她臉上塗畫，她實在是沒忍住，開口輕輕問道。

她剛輕輕睜開眼睛，便是聽見夏藉說道：“先眯着，馬上就化完了。”

夏藉眼神認真，像是做着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她半跪着，茶桌上擺着一大堆的粉末胭脂，聽到此言，諸煙只得再度乖巧坐好，如同木偶人。

粉刷在她的眉眼上擦拭塗抹，觸感輕癢，諸煙感覺整顆心都被吊在空中，極其微小纖細的羽毛磨蹭着她的心，她坐立不安，只感覺每一秒都是煎熬。

原來上妝是如此難耐的事情，前一世裏的那些達官貴族的小姐們真是了不起，每天都能忍耐如此折磨，這種對容貌的執念的确值得令諸煙感到發自內心的欽佩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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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諸煙難耐的是，夏藉身上獨有的，介于沉木香與書籍攜帶的紙頁氣息之間的好聞氣息，那股氣息難以避免地充斥着她的鼻腔，她不敢用力呼吸，只得竭力平緩氣息，擔憂讓夏藉察覺她的異樣。

終于是在畫完了眉眼，諸煙将眼眸睜開，夏藉輕輕擦拭幾下，諸煙甚至懷疑夏藉手指根本沒碰到那睫毛，再是輕輕吹一口氣，夏藉這才拍了拍手：“好了。”

諸煙這才松了口氣，剛準備起身，夏藉又是将從那方寸物中取出新的紙張包裹，諸煙頓時有些欲哭無淚，看着諸煙此刻表情，夏藉不由得失笑出聲：“這個只是唇脂，最後一步，很快就結束了。”

諸煙只是好好坐回原位，夏藉的這句“很快就結束了”，她已經是第四次聽到了。

但是讓她沒想到的，夏藉手指捏着那脂紙，讓她用唇好好抿上一下，抿完之後再只是輕輕擦拭調整，居然就真的很快結束了。

夏藉起身，坐回了原先位置，那股書卷氣息也是消失，變回了那房間原有的熏香味，令諸煙不禁有些惋惜，夏藉認真端詳了一下諸煙，這下才是笑容燦爛：“大功告成！”

她拉着諸煙，來到了那高大梳妝鏡前，諸煙看着鏡中自己，不禁有些失神，鏡中少女唇紅齒白，氣質如那寒梅缱绻，白梨煎茶。原先的清冷眉眼被那胭脂塗抹後，令人感覺居然有着一絲隐隐約約的妩媚。

看着這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清冷模樣沾染上了些許塵間煙火□□，令人有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奇妙感受。

諸煙摩挲着自己的臉龐，有些不可置信這是自己，喃喃說道：“真神奇。”

鏡中的那人顯然就是她自己，但是她只是看着那少女，便是感覺到自慚形愧。

看着夏藉眼睛一亮，她連忙補充道，以防止師尊興致一來接下來每天都要給她如此上妝。

“但是太麻煩了。”

夏藉有些遺憾，但也只是将那些粉末紙包收起，喚來了那春水松花二人，問道那夜市的位置在何處，兩人看見那諸煙此時容貌，皆是眼睛一亮，諸煙有些羞赧，更是讓那白皙臉龐沾上比胭脂還要豔麗的色彩。

夏藉牽着諸煙的手，走在那青石板路上，諸煙走着，心中卻是出着神，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很悲傷的事情，現在自己的年紀還小，師尊走路還會自然而然地牽着她的手，等她再長大一些，師尊會不會就像那尋常師徒一般，開始相敬如賓保持距離了呢？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心中便是一緊，手中也下意識地握緊了些許，夏藉看向她，問道：“怎麽了？”

諸煙擡臉，搖了搖頭，就連耳根都在泛紅，極不自然地扯開話題：“我們來萬重山，是要做什麽事情？”

夏藉沒有繼續深究，繼續牽着諸煙的手，慢慢走着，回答道：“等一個人，他要還我一柄劍。”

諸煙有些好奇，看向師尊，是什麽人？借了什麽劍？

注意到諸煙的好奇眼神，夏藉輕笑：“妖域的一個家夥，名叫柳簿，八年前我去了趟妖域，那個時候的他還是一個……小屁孩？也不能這麽說，不過也的确是個挺有意思的小孩的，我借給了他一柄劍，叫浮塵，過了這麽久的時間了，他也該将那柄劍還給我了。”

（————————）

木酣坐在那酒桌邊，只是點了半份熟牛肉和一壺溫酒，筷子懸在半空中，腦海裏依舊是頗多思緒。

就在三天前，他本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了，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結果在脫力昏厥過去後，等到他再度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處客棧的床鋪之上，他連忙掀開衣服，查看原先的那個窟窿——胸口完好無損，只有那疤痕證明着他曾經的遭遇。

只昏迷過去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傷口就已經全然愈合了？這未免也太過天方夜譚了。

他企圖詢問客棧的侍女是何人将他送到這裏來的，侍女帶着他去找了老板娘，老板娘對他說，那天沒什麽客人，她只是坐在那裏坐臺上昏昏欲睡，結果突然聽到門外噗通一聲，等到她被驚醒，打開門的時候，只看見了昏死的木酣以及擺在他身旁的一小袋錢，并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不可思議。

那人是圖什麽？那守門人難道沒有繼續為難他？能打敗那三位，還能帶着他離開，最起碼也要是元嬰修士了吧，簡直如同做夢一般。

随着思緒萬千，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将那些思緒全部甩掉，下了筷子，沾着那辣醬，大快朵頤起來。

管那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麽，他木酣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有一個不知名的恩人，救了他一命，這個事情他要記得，他要還，這就夠了！

“嗑噔。”

一壺酒放在了木桌的另一旁，他擡臉看了眼前男人一眼，男人胡子拉碴，帶着兜帽，笑着問道：“兄弟，介意拼個桌？”

木酣搖了搖頭，只是繼續吃着那熟牛肉。

“你是……白猿族的？”男人突然突兀問道。

木酣進食動作停住，擡頭看向那男人。

他早已将自己的尾巴隐藏了起來，氣息也是僞裝成了那普通山下人的氣息，這男人究竟是怎麽發現自己的身份的？

難道他也是守門人？

木酣神情緊繃，他不是很願意在這裏打起來，這客棧裏有太多山下人了，真要打起來，他沒信心不波及無辜人。

他的眼神又是注意到了男人背後的劍匣，更是頭疼幾分，還是個最棘手的劍修。

男人笑着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惡意：“別急躁，大家都和氣一點。”

他将自己的手腕袖子拉開，木酣瞳孔瞬間縮小，片刻後，他突然站起身來，跪在了地上，極其用力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用力極猛，當真是下了死力氣。

周圍的人投來好奇的眼神，那老板娘有些糾結，她有些想要過來說二位有什麽矛盾別這樣，她這小本生意，要是打起來砸壞了什麽東西，她可真是要哭死了，但是她又不敢上前阻攔，只得站在那裏，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糾結。

男人苦笑了一下，他就知道會如此這般反應，只得對那老板娘做了一個抱歉賠罪的手勢，将那木酣扶了起來。

男人手腕上，是一個暗金色鱗片。

見我真龍，萬妖俯首。

“初次見面，我叫柳簿。”

木酣淚流滿面：“拜見大皇子！”

大皇子沒有死，妖域還沒有絕那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