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慕遲夜借着木筏高高翹起瞬間的力道蹬在筏子上，騰空而起，輕飄飄地落在了岸上。整串動作行雲流水潇灑大氣，完全悖于劉敬想要他出個醜的本意。

劉敬面色鐵青，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慕遲夜輕描淡寫向他投去一瞥，然後轉向工作人員：“可以了嗎？”

工作人員這才從方才慕遲夜引起的呆滞中緩過神，忙應道：“好，好，好......”他抽出方才接過的信封中的資料卡，看清其中內容後微微一怔。

雖然慕遲夜的一通操作猛如虎，但狄獲和劉敬二人依舊浪費了太長時間，導致他們這一組落後于陸上組。

因此，他們獲得的信封中沒有地址，而僅僅是一個名稱——“靈渠真人”

這便是全部線索了。

這名號太過于小衆，以至于狄獲與劉敬二人陷入冥思苦想之中半晌，依舊沒想出來與其相關的半分內容。

倒是慕遲夜沉吟半晌，“啊”了一聲，道：“這不就是那個傳說嗎。”

攝像頭與錄音設備并四道目光一并圍了過來。

慕遲夜想了想，道：“據說數百年前，有一縣遭了妖，導致數十孩童慘死，縣令焦頭爛額，這時有個年輕人登門毛遂自薦，說自己可以解決此地妖患。縣令死馬當做活馬醫，叫那年輕人盡力一試。不料年輕人當真神通廣大，這一試便解決了困擾該縣許久的問題。縣令大喜，将其奉為座上賓，後來更是将他引薦給國君。不日，該國與敵國開戰，敵國有一個會許多術法的道士，該國軍隊節節敗退，這人便登上城門，與敵國道士交戰，将其斬于城頭，獲封國師，自號靈渠真人。”

狄獲遲疑道：“這......與我們的目的地有什麽關系？”

慕遲夜道：“靈渠真人初露鋒芒的小縣城，就在這附近。那地方在出了個靈渠真人之後改名靈渠縣，後來縣城敗落，漸漸成了個村子，如今，大概叫......渠村。”

工作人員抽出信封中另一張紙，展示給攝像頭，笑道：“恭喜，小慕說對了！”其實他們本來為這三人安排了另一個任務，做完了之後才會給村子的名字，但是慕遲夜已經分析出來了，這一環節自然就沒有意義了。

三位嘉賓被安排着上了大巴車，狄獲好奇道：“小慕，你怎麽知道這個傳說的？我印象裏這個傳說好像挺偏門的。”

慕遲夜淡淡笑了一下，輕描淡寫地道：“家裏有人幹這一行，我自小也對這一行有些興趣，看了不少書。”

狄獲“哦”了一聲，老一輩人大抵是比較信這些的，他興致勃勃地将手機拿出來，劃開自己家裏的照片，拉着慕遲夜看看風水。

慕遲夜便也湊過去，指點了幾句。

在這狄獲慕遲夜其樂融融、劉敬不尴不尬的氣氛中，不知不覺，便到了渠村。

渠村很是偏僻，最近的汽車站離渠村都有三五公裏遠。最後一段土路雖然尚算平整，但車是肯定過不去的，他們于是有幸坐了一趟能将人颠得散架的三輪車。

狄獲在村頭下車的時候，嘆氣：“我以後再也不坐三輪車了。”

劉思敬瞅見空隙便接過話茬，半抱怨似的道：“是啊，腰都快斷了......話說，其他人在哪裏呀？”

前方的工作人員笑道：“別急，他們先過來吃上飯了，我帶你們去找他們。”

工作人員帶他們穿過小半個村子，途中遇到了幾個村民，皆很熱情的對他們打招呼，還要送他們自家的小菜，不過被婉拒了。

慕遲夜看在眼裏，若有所思。

這鄉村很是偏僻閉塞，但是不似普通的閉塞鄉村的排外，這裏的村民似乎都十分熱情好客......熱情的過了頭。

但不待他深究，他們吃飯的地方便已經到了。

那是個在村子裏算大的房子，正中擺着一張圓桌，圓桌上是各色菜肴，雖然不似星級酒店的精致，但也夠得上琳琅滿目，十分豐盛。

圓桌旁邊，已經圍坐了六個人。

似乎開始吃飯之後就開始了這節目“模拟人生”的正題，而節目組在嘉賓進行模拟的時候，一般都不會讓任何人跟着，甚至攝影也是将設備直接放在嘉賓身上。

因此這圓桌旁邊的六個人中有三人是嘉賓，另外三個人大抵便是這間屋子的主人家的一家三口，一對兒父母和他們的兒子。

并不見任何工作人員。

那對父母見新來了人，立刻站起來迎接，臉上笑容洋溢。

慕遲夜三人身上裝好了攝像頭，這才入座。

慕遲夜坐下的一刻便心念電轉——模拟人生模拟人生，這節目組這一次大概是在這村子中設計好了案件，叫他們模拟村民請來的天師，為村民解決“問題”。

他于是在坐下的同時便開啓了工作模式，開始不動聲色地打量桌上的人。

上了桌、禮貌地表示了感謝、吃下幾口飯，慕遲夜微微頓了頓筷子，似不經意道：“陳叔，你們好像挺歡迎外人來的......？”

“這個啊，”陳叔爽朗地笑了：“前幾年村子裏來了位大善人，他看我們這村子和附近幾個村子的娃兒多，就為我們修了個小學，還資助了高中生大學生，”他擡起筷子，指了指窗外：“以前的娃兒都是沒學上的，這不，今年就有了好幾個考上一中的學生！”

慕遲夜往外看去，見那裏拉了條橫幅，上面印着白色的規規整整的字體：祝賀靈渠小學十四位同學成功進入市一中！

大抵是從前這小村子裏能上學的都少，而如今終于出了重點初中的學生，還是好幾個，忍不住慶賀一下。

看來這條線索用處大概不大。

慕遲夜微微笑了一下，對陳叔道了賀，在心中為這條觀察打上了個大大的“留待檢驗”章。

說起那位投資建小學的人陳叔似乎打開了話匣子：“我這兒偏僻，國家政策碰不到，若不是那位大善人，小輩兒也擱我們一樣吃土呢！我家幺幺也是受了他的恩的，不是他，幺幺應該還沒有學上呢！”

他偏偏頭，示意自己身邊的小男孩。

那孩子七八歲樣子，最多不超過十歲，看起來有些瘦弱，又并不是營養不良的那種瘦弱。他安安靜靜的扒飯，聽到父親提起自己，便擡起頭沖着客人笑一下，是個很懂事的孩子。

陳叔似乎有些驕傲：“我家幺幺如今是年年全班第一，老師說，幺幺到時候肯定能考上一中，那時候，恩公捐出去給娃兒們出村上學的錢就能撥些給幺幺了！”

那名“幺幺”的小男孩卻微微顫抖了下，将腦袋埋到碗裏。

慕遲夜心頭生惑，正欲開口詢問，便聽見陳叔繼續：“恩公最近還說，要給我家幺幺做個家訪！”他面上的神情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自豪，仿佛那位“恩公”上門家訪是一種天大的榮耀。

慕遲夜心中微動：“陳叔，那位......大善人，是常駐在這個村子裏的嗎？”

若是，那便有些不正常了。

這村子剛剛通了水電，沒有絲毫娛樂措施，想要取個快遞都得走上一公裏有餘的路，而能投資建起來一個小學的人，必定不是什麽窮人。

這樣的“成功人士”成天窩在這村子裏，不是腦抽了，就是......有所圖謀。

雖然慕遲夜很不希望這個全村交口稱贊的“大善人”是為了利用這些淳樸的村民才為他們投資建小學，但......事關重大，不得不防。

“嗨，那肯定不是啊，”陳叔擺了擺手：“恩公那種大忙人，怎麽可能成天呆在這。恩公也就每年來這兒待幾天，看看娃兒們的狀态，你們是運氣不錯，恰好趕上了而已。”

慕遲夜心下微松。

但還不待他再說什麽，劉敬便不甘示弱地插進來：“陳叔，那位恩公家訪的時候，能不能讓我們旁觀一下？”

慕遲夜看了他一眼，無聲嘆氣。

還是太嫩了。

能夠投資在這兒建小學，而且還是好幾年前建的，便能夠知道這位“恩公”一定與節目組設定不太相關了。

使喚不動，節目組也不可能有如此之強的前瞻性。

而，貿然提出這麽冒昧的要求......

慕遲夜看了一眼陳叔，果然見他臉色不好。但陳叔卻沒有一竿子打死，只是态度冷淡了很多：“看恩公的意思。若是他不介意，我自然不介意。”

慕遲夜先前活躍起來的氣氛就此沉寂下去。

在尴尬的沉默中吃完了這頓飯，撤下碗碟，陳叔看了看表，方開了口：“各位先上樓歇一歇吧，一路奔波想必也是累了的。下午三點半，我會代表村民把委托派給各位。”

幾人面面相觑片刻，依次離席，随着陳姨到了後屋，抽簽的兩人組成一組，被各自分配了房間。

一路奔波，慕遲夜與沈筵秋皆是疲憊至極，只互相打了個招呼，便栽倒在床上，争分奪秒地小小午了個休。

休到半道上，慕遲夜忽然被渴醒了。他在床上躺了片刻，試圖将渴意壓下去，但卻失敗了。

折騰片刻，他終于無奈地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掏出杯子，預備去接點水喝。

沒走到前廳，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陳思明近日......”

慕遲夜腳下一頓，心知那位家訪的“恩公”來了。

他理智上知道不應該去打擾的，但這聲音太過熟悉，以至于感情的震驚叫他徑自推開了前廳的門。

——正正與“恩公”四目相對。

雖然方才依舊将人人了出來，慕遲夜依舊一時忘了言語。

誰能料到，陳叔口中的“恩公”居然是左言湫？

左言湫望着他，也好片刻未曾言語。

他此時又與平日不甚一樣了，他身上穿了件寬大的土黃色格子襯衫，長發披散下去，即使脊梁依然筆直，神情依然淡薄，但依舊給人一種落拓的感覺。

卻依舊是好看的，叫慕遲夜眼前一亮。

半晌，左言湫率先開了口：“你為何......在這？”

慕遲夜嘆了口氣：“你問了我想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