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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因為之前古什才剛剛說過他心性堅韌，他便繼續戳戳戳，想着這是對方自己說的，跟他沒有什麽關系。

“我真的錯了，你不是大慈大悲的和尚嘛，為什麽不肯原諒我。”闫柯轉了轉眼珠子，然後想到了什麽好辦法，直接湊過去，想要趁機吃個豆腐。

對方呼出的熱氣噴灑在闫柯臉上的時候，他還在想，高僧果然也是人，呼出來的氣跟他們一樣是熱的。

但快要觸碰到對方薄薄唇瓣的時候，卻是被一個手掌擋住了。闫柯睜開眼睛，想看看發生了什麽。

對方的眼睛就在他的面前，但是對方卻是用一只手掌撐住了他的額頭。對方的眼睛跟他完全不一樣，是細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有種奇怪的禁欲感。好似深情，卻又好似無情。

闫柯稍微迷了眼。

古什看進了對方的眼睛裏，他微微眯着眼，好似是在笑，又好似在哭，但細看卻又不像，在眼底深處竟然還有些許的桀骜不馴，像個狼崽。

他稍微向後退了一步。

闫柯在心底可惜了一下下。他拉了一下稍微落下肩膀的休閑服，挑釁一般地看向古什。

古什在心底嘆了口氣，然後他道：“從未怪你。”

“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語。”

有種奇怪的感覺在他們兩人之間萦繞，一時間，就好像周圍的所有人都已經不存在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而已。這種感覺，讓闫柯的少男心快要被填滿了。

“還有件事，我覺得你不公平。”

古什等待他說。

“之前你對劉叔一直是笑着說話的，但你卻并不對我這般，我覺得你不公平。”這般胡攪難纏，古什倒也不生氣。

“知道了。”

這麽好說話？闫柯猶豫地通過對方的眼睛觀察他話語中的真實性，但對方的眼睛純粹幹淨，不參雜任何俗世芸芸衆生的僞善與虛假。

也對，讓他心動的，一直是古什的純粹。

心滿意足了，闫柯轉身伸了個懶腰，休閑服比較修身，裏面的內衣也比較短，所以當他伸懶腰的時候，那段白皙的皮膚便在日光之下泛出一層瑩白色的光，幾乎快要刺瞎古什的眼。

他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清心咒。

當真是作孽。

齋飯當真不是一般的難吃，至少喜好肉食的闫柯是一點都不習慣，他随意扒拉了兩筷子，最終将筷子放在了桌上。奚白筠看着闫柯這樣子不免搖了搖頭，然後輕聲跟他道：“你要是吃不習慣，去讓萍姨做些紅豆羹吃吃。”

闫柯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算了，我還是自己出去買的吃吧，對了，能帶古什高僧一塊出去嗎？”

“你別鬧，古什高僧馬上就要回去了。”

闫柯可不聽他媽的話，直接跑到高僧那桌，無視一群和尚，拍了拍古什的肩。

古什吃飯的樣子也是極好的，慢條斯理的，安安靜靜的，像是闫柯以前養過的金絲雀。他放下碗和筷，轉過頭，一雙眼睛又是一派平靜。

“跟我出去一趟吧。”闫柯立刻要求。

旁邊的僧人都笑了。“住持，這孩子看來挺喜歡你。”

雖然闫柯覺得這孩子的稱呼他不喜歡，但現在他心情好，所以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了。“走吧，走吧，我帶你出去轉一圈，你日日在廟裏念經，一定沒有轉過易城吧。”

奚白筠簡直快被自己的孩子氣死了，她忙走過去，拉住闫柯。“你在做什麽呢，還不跟古什高僧道歉。”

“幹嘛啦，我又沒有做錯什麽。”闫柯不悅地回答。

“沒關系。”一直不曾發話的古什終于開口了，他笑笑，眼裏卻是平靜的。“既然這孩子這麽熱情地邀請貧僧出去玩玩，貧僧自然不能拒絕。”

“是啊，我滿滿的真誠。”闫柯真的很久沒有這麽真誠了。

古什最終還是被闫柯給帶出去了，他炫耀似的開出自己珍藏的跑車。那是一輛藍色的跑車，車型非常獨特，駛在街道上，回眸率百分之百。

最終，藍色的車子駛出市區，朝着一處偏僻的道駛去。古什坐在副座，看着越來越人煙稀少的道路，眼底的情緒看不真切。

“怎麽了，還以為我會對你做之前的事情？”調笑的話，闫柯早就習慣了，說出來也很順口。

古什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闫柯趕緊認真開車。“放心，今天是帶你出來玩的。”

車輛在山地上颠簸着行駛，但不知為何，車內卻很平穩。終于到了一處野地，闫柯終于将車子停在了路邊。

“這裏是？”

“我的秘密基地。”闫柯很愉快地介紹，他特地朝着古什眨了下眼，本來注滿迷醉的眼中多了一絲天真。“只給你一個人知道。”

他像是個情窦初開的小夥子将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全部分享。“等到日落的時候，這裏的景色才是真的美，那條海平線會反射漂亮的異光，之後這裏會突然陷入黑夜，唯一能夠看到的，便是那條妖異的光彩。”

古什看過去，果然見他們的面前是一片望不盡盡頭的海平面。此時還未日落，海平面上波浪微微起伏，波光粼粼。他盯着那處不知何所的盡頭，一時沒有注意到身後家夥的動作。

對方已經抱上了古什的腰，就在這昏黃的日光之中，用迷人的聲線問着有着罂粟一般味道的問題。“你們佛教怎麽看待同性戀？”

古什也不知是着了什麽魔，微微低垂下視線，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平日裏頭一直規規整整的僧服被他人觸碰，有了些微的褶皺。

“告訴我好嗎？別看我這樣，我也很害怕的。”

“佛教平等對待任何戀情。”

“什麽意思？”闫柯心中一動。

“佛教根本，是淨化任何戀情。《楞嚴經》破衆生淫心時說：‘淫心不除，塵不可出，縱有多智禪定現前，如不斷淫，必落魔道，上品魔王，中品魔民，下品魔女’。”

“你是說我的戀情是淫/欲？！”闫柯沒有悟出什麽來，只是覺得他在貶低他。

“不，這是佛教的理論。”古什輕聲回答，他的聲音飄渺虛無，散在天地間，與面前的海融合。

闫柯将他放開，猶自不能理解，他走過古什，然後回頭，與古什對視。“那麽，你的想法呢？我只想要知道你的。”

“我，既已入了空門，便只是空門之人。”古什的話很涼。

海平線那邊，日光已經漸漸落下，黑夜悄悄降臨。風聲呼嘯，吹在闫柯的臉頰上，有些疼。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他像是不認輸一般，死死地瞪着眼睛，希望從對方那人的臉上看出一些什麽來。

“我已是佛門中人，何必……”他的聲音很淡，眉宇間微微蹙着。

“我知道，你對我有感覺。”闫柯的眼皮稍微動了一下，他摸上了對面那人的臉頰，輕輕地撫摸着。“不然，你表情都不會變一下，不然，你不會用‘我’稱呼自己。你對我，是有感覺的，是有愛的。”

他似乎是想要确認些什麽，用雙手抓住對方的臉頰，身體向他靠近。

古什沒有阻止，只是閉上了眼，似乎周圍的一切與他全然無關。

闫柯看着這樣的古什，氣不打一處來，他不是那麽簡單就會放棄的人，但也知道想要讓古什沖破戒律跟他在一起很難，可惜就如同這個和尚之前所說，他生性堅韌，所以絕不會放手。

他輕輕在對方的嘴唇上啄了一口，心裏想着，這人遲早會變成他的。

或早，或晚。

遲早。

夜幕陷落，絕豔的光從海平線升起，慢慢照亮兩人的身體。

古什的眼中有着一絲奇怪的情緒，闫柯摸不着也猜不着，那眼神很複雜，說不出的怪異。

闫柯等着他說話。

最終，他只是說。“施主，愛有多種，佛教提倡慈悲之愛，所以，若有難處，貧僧自當相助。”

“不用，你幫不了我。”闫柯注視着對方，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漂亮的光。“只有我自己，能夠幫助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