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此地離合歡宗已不遠,無非是再轉到入谷口那一方。她們兩人再次禦雲,落到一處繁花茂草的谷口時,踏着滿地缤紛走了進去。
一進去。
宗門果然大氣,将“合歡”二字潇灑地篆刻在山谷前幾層閣樓高的石碑之上,高聳入天。
越長歌向上仰望,甚至看不到頂。
谷地有一大湖,呈夢幻般的碧藍,上面以木頭首尾相銜,搭成了橋,又搭成了一個個漂浮的閣樓。而四周生長着的全是繁茂的桃花,大片大片,像粉色雲朵一樣懸浮。
再往裏走,場景便有些刺激。
水榭之中,隐約見得兩個女子糾纏的身影,似乎是在讨教……道法,此處果然民風開放,哪怕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輕呼緩嘆,不絕于耳。
柳長老對于雙修之道,并沒有太多的偏見。一路直視前方,臉色依舊平靜如水,似乎不會被這些聲色所擾。
但越長老,她顯然……
她無比羨慕。乃至于看向那些浮華聲色的目光之中都流露了一絲嫉妒的沉痛。
“佳偶成雙,不錯。”
她看着一對糾纏在一起的,嘆息。
“三人行,必有我師。不錯。”
她看着三個人糾纏在一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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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過一段路。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不錯。”
她看着一群姑娘糾纏在一起,終于擡袖掩面,又嘆一聲。
柳尋芹:“這麽不錯,要不你現在加入?”
“啊……不了,本座是個保守的女子。”
再踏過一道廊橋。
越長歌撫上臉龐,突然抒發起過剩的感慨來:“這弱水三千,也不知道我那一瓢在何處。”
“百川歸海,總之不在岸上。”
越長歌強行被她打斷抒情,不甘心地換了個暗示,婉轉嘆息道:“天涯何處無芳草,為何獨有一花開得分外嬌豔呢。”
“花底下埋着屍骨。”
瞧着她一時吃癟,柳尋芹似乎心情不錯,眉梢略揚,雲淡風輕地吐出了評價:“就會說兩句?沒新意。”
“醫仙大人,您這嘴不要可以捐出去,不必強求挂在臉上。”
“是麽?今日買衣裳的錢,還是照舊記你賬上了。記得還。”
越長歌眸中閃過驚濤駭浪,連忙一把将人拉住,語調也蔫了八個度:“師姐姐……人家錯了。”
柳尋芹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握住,捏在那裏不松不緊的,略微有些癢。她将越長歌掙開了些許,悄然讓自己的手覆在上面,“好生講話,別疊詞。”
越長歌還沉浸在賬單又添一筆的悲傷之中,一時沒留意手腕上的異況。
直至與蓮宗主見面時,柳尋芹才無聲的松開她。手腕處壓着的力道褪去,無異于打草驚蛇,越長歌雙眸微微睜大,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這是?
看來挽手不行,牽手可以。
真是奇怪的女人。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輕笑。随着這笑聲蕩過來,身旁的景致變幻莫測,桃花瓣紛紛揚起,開開合合,再回過神時,已到了一方水榭。
水榭四面垂着絲帛,是相當柔軟的嫣色。
風一吹起,裏頭只孤零零坐着個女人,杏眼桃腮,臉蛋分明生得很天真,可是偏生帶了絲絲媚意,讓人過目不忘。
“越長老,真是有失遠迎。我想見你很久了。”
這什麽陣仗?
越長歌一驚,突然受了力往後靠去,背脊抵在了木質的廊柱上,緊随而至的是身上一重,不知何時壓了個柔軟的身軀,女人嬌俏的容顏近在咫尺。
“我才接手宗門不久,也不知你何時會來,所以就自己一個人等着了。”蓮思柔沖她盈盈一笑,一只手則輕車熟路地撫上了她的後腰,又低頭埋在她頸間:“你身上倒挺香。”
“宗主大人。”
越長歌抵着她的肩,微微用力推了開來,她勉力柔聲說:“您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麽事?”蓮思柔與她湊得極近,嘴唇仿佛要重疊在一起,又被她好玩似的呼了口氣。
“本座……”越長歌的右手微微發着顫,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痛苦地想:冷靜,不能抽她,不可,不許!這可是整整三成的俸祿。
抽一下就沒了。
然而蓮思柔整個人身形一僵,似乎被無形的東西牽制住,再不得往前進一步。
下一瞬,越長歌被人拽了出來,清新的空氣灌入鼻腔,跌入一個滿是清淡藥香的懷抱。
柳尋芹攬着越長歌,不過片刻,她松開了她,涼飕飕道:“合歡宗就是這麽待客的?”
蓮思柔覺察到術法源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尋芹,上下打量。她嘗試動了動手腕,卻發現自己竟然連擡手指都做不到。
柳尋芹松開了她。
蓮思柔一下子放松下來,眼神又落回越長歌身上:“她是誰?太初境不是說,只派了一人過來麽。”
那女人的聲音如訴,宛若對着情人柔柔講話,聽得人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越長歌将衣領子攏好了一些,她往脖子上一抹,不知道蹭掉了那家夥多少胭脂,神色略略一僵。
“那位是太初境靈素峰的柳長老。”
她蹙眉将手挪開,一眼瞪過去:“蓮宗主?本座和你見過嗎。”
蓮思柔略有些遺憾地坐了下來,支着下巴,眼睫擡起,語氣之中似乎落滿了無數惆悵:“是嗎,你還是不記得我了。”
越長歌幽幽地看着那陌生女人,她此刻已經不敢回頭——怕被師姐寒涼如冰的眼神紮死。
她自問這一生寫了不知多少狗血滔天的話本,卻未曾想到光是動動筆杆子也有現世報,如今這一身狗血潑了她個劈頭蓋臉,可悲的是她真不知道面前這位姑奶奶是哪位。
越長歌将自己六百年很長的人生搜腸刮肚,實在找不出這樣一張面孔來。
思索間不由得一怔。
……也不知柳尋芹會怎麽想她。
“想當年啊——”蓮宗主還沒開始抒情,就被柳尋芹淡聲打斷:“宗主雅興,這些事可以私下再說。不若談談宗門試煉的正事為好。”
蓮思柔臉上的笑容淡下去,變得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她輕哼着“哦”了一聲。于是請她們二人坐下,她自個倚在一旁,給她們都斟了杯酒。
太初境不管提了什麽要求或者規劃,這位合歡宗宗主似乎對此興致缺缺,總而言之都是一股腦兒應下來,也不多想一下,瞧上去不甚靠譜。
一路聊下來倒也意外的順利。
柳尋芹愈發覺得詫異。
她真不會就是為了見越長歌?
“嗯……不能采補外宗弟子是麽,真是無趣。”蓮思柔打了個呵欠:“啧,誰看得上他們。好了好了,我們合歡宗的道法只在修行上有體現,比試上還是很正規的,這個你們可以放心。”
“這裏。”蓮思柔抽出一張紙,笑道:“參賽弟子名錄。”
越長歌順手接了過去,沒成想這一接又出了毛病。
她輕輕一拽,蓮思柔卻沒有松手。
手背上被指腹輕輕蹭了一下,些微的瘙癢劃過指縫。
“啪”地一聲。
越長歌一把将那幾張薄紙抽了回來,漂亮的鳳眸擡起,嫌棄地剜了她一眼:“蓮宗主,本座尋思着這春天也快過了。”
蓮思柔收回手,玩昧地将兩節指尖抵上下唇。她饒有興致看着面前的女人,連瞪人都這麽風情萬種。又仿佛是知道自己的喜好似的,偏生穿了這樣一身豔麗的紅。
真好看,她甚是喜歡。
記憶中略略閃過某個影子。
蓮思柔意識到自己走了神,卻不知為何,神色微微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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