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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第十章

晨光微熹。

日光從厚重的窗簾縫隙中鑽了出來，落在了毛茸茸的地毯上。

秦曼在床上翻了個身，隐約間聽到了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音。

剛開始，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洗手間裏頻繁響起的水聲，證明她并沒有聽錯。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向隔壁床。床上空無一人，床單皺巴巴的，被子半垂在地上，足以證明這張床的主人離開時有多匆忙。

“嘔……”

嘔吐聲再次從洗手間裏響起。

秦曼瞬間清醒過來，她沒有多加思考就下了床，裹上睡袍奔向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木門虛掩着，昏黃的燈光從門縫下露出，一陣又一陣的嘔吐聲清晰地灌入她的耳朵。

“語冰！！”她急壞了，立刻沖了進去。

洗手間裏只開了一盞小小的壁燈。作為湄南河畔頂級的五星級酒店，光是洗手間的面積就足以令人瞠目，淋浴間嘩嘩放着水，那些水流沿着斜坡流淌着，在下水槽彙聚成一個小小的旋渦。

馬桶旁的角落，一道人影失魂落魄地坐在那裏。

女人雙臂摟住膝蓋，半長的頭發垂落在臉畔，她埋着頭，藏住了所有表情。

“語冰！你到底怎麽了？”秦曼急壞了，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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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熟悉的呼喚，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女人終于動了動。

她擡起頭，看向秦曼——有那麽一瞬間，秦曼以為她在哭。

但燈光一晃，秦曼發現自己看錯了。

宋語冰的臉色蒼白，因為剛剛的反複嘔吐，她額角的青色血管變得異常明顯，眼睛也紅腫着。她全身脫力地坐在馬桶旁，赤着雙腳，不顧地上的髒污。

秦曼認識宋語冰太久太久了，在她的記憶裏，宋語冰是個永遠冷靜、永遠游刃有餘的人，她就像一個運行完美的機器人，極少有事情能讓她産生情緒波動。這是秦曼頭一次看到宋語冰露出如此狼狽的一面。

“你怎麽了？”秦曼蹲在她面前，給她遞上紙巾，“是昨天沒吃好嗎，胃疼？急性腸胃炎？燒心？”

“不……”宋語冰聲音沙啞，口腔裏滿是鐵鏽的味道，“……我做了一個噩夢。”

“噩夢？”秦曼困惑不已，是什麽樣的噩夢，能讓宋語冰受到如此大的創傷？

宋語冰擡起頭，看向一臉迷惑的秦曼。

秦曼什麽都不知道，她在每一次時間重啓時，都是一張幹淨的白紙，唯一苦惱的事情就是能不能買到喜歡的包包。

唯有宋語冰，她被困在了時間的迷宮中，徒勞的奔跑着。可不管她跑得多快，她都在原地打轉。

就在幾分鐘之前，宋語冰眼睜睜地看着夏婵死在自己面前。那個神秘的、優雅的女明星，在她面前，變成了一團模糊不清的東西。

飛濺的血液落在宋語冰面前，讓她聯想起了不久之前剛吃下去的草莓醬面包。

那些草莓醬在她的胃裏灼燒着，化成了劍，化成了刀，想要沖破她的喉嚨，想要捅穿她的胸膛。

——所以，再又一次“醒來”後，宋語冰無法抑制的吐了出來。

她清楚的知道她現在的胃裏并沒有草莓面包，可她還是吐了個幹淨。

嘔吐後沖水的聲音驚醒了秦曼，秦曼不清楚宋語冰經歷的一切，但她還是關切抱住了宋語冰，問她需不需要找醫生。

“不用。”宋語冰接過衛生紙，胡亂擦幹淨嘴邊的髒污，“我歇一會兒就好。”

“真的？”秦曼擔憂地說，“你要是哪裏不舒服，千萬別忍着，一定要第一時間和我說！畢竟是我叫你出來玩的，要是你食物中毒了，那我……”

“——我說了我沒事！”宋語冰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到了秦曼。

秦曼表情一愣，頗有些尴尬。

宋語冰：“……抱歉。”

她不該遷怒。

“……沒事啦。”秦曼安靜下來，有些讷讷地問，“你身體不舒服，我吵到了你吧？要不然你喝點熱水，上床再眯一會兒？現在還很早呢。”

宋語冰搖了搖頭，她根本睡不着。

她坐在那裏，秦曼就陪她一起坐着。

太多的線索彙聚在一起，宋語冰想要理清它們，但是她擁有的時間太少了，夏婵對她還不夠信任，她不可能沖到夏婵面前，直接跟她說：“你今晚就會墜樓而死，嫌疑人就在你參加的那個宴會中！”

就算宋語冰不被夏婵當作瘋子，也會被那個拳王Dina送進醫院吧。

可是，就讓她到此認輸，宋語冰更不甘願。

想到這裏，宋語冰咬了咬牙，扶着牆壁站了起來。

她蹲在地上太久，小腿已經麻了，走路時有些不穩，秦曼想要扶她，被她拒絕了。

“曼曼，我突然想起來我在M市有個朋友，我要和她見一面。”宋語冰背對着秦曼，沒有看她的眼睛，“我要在M市多呆幾天，今晚就不和你一起回國了，我會改簽機票，抱歉你只能一個人回國了。”

“啊？”秦曼愣了幾秒，“可是……”

“你放心，我一個人沒有問題。”宋語冰叮囑她，“對了，百麗宮和四面佛我今天也不能陪你去了，你買東西時別露富，這裏飛車黨太多。”

秦曼：“不是，你等等……”

宋語冰：“還有，聽說最近突突車搶劫案件頻發，你不要坐突突車，打正規出租車，注意自己的手機別落在車上。”

“宋！語！冰！”秦曼終于忍不了了，幾步繞到她面前，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向自己，“你都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啊，你做噩夢做糊塗了吧！！”

宋語冰茫然地看向她。

秦曼大大嘆了口氣：“拜托，咱們是明天晚上的飛機！”

宋語冰：“……你說什麽？”

旁邊的淋浴房內，嘩啦啦的水流從噴頭裏湧出來，噼裏啪啦地灑落在地磚上，又湧向了水槽口。

宋語冰動作緩慢地眨了眨眼，她的聲音在寬闊的浴室裏回蕩着：“你說——明天晚上的飛機？”

“對啊！”秦曼大聲說，“需要我把國際時間給你看看嗎，明晚九點，飛機回國！四面佛和百麗宮也是明天再去na！”

宋語冰終于聽懂了她的話——

——時間的夾縫，又倒退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