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我不走。”宋語冰直接了當,寸步不讓,“誰說電影結束了?明明還有片尾彩蛋我沒有欣賞。”
夏婵回答:“彩蛋對于電影來說,從來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整部電影已經足夠完整,結束了就是結束了。”
宋語冰并不認同:“真的嗎?有些彩蛋,确實是對電影的錦上添花;但有的時候,彩蛋可以讓整部電影大反轉,或者為下一部埋下伏筆。”
“……”夏婵沒有應聲。
宋語冰追問:“我剛才已經看到那個至關重要的彩蛋了——你怎麽從來沒說過,《有風在追我》的幕後操盤手,就是Eric?追風投資公司左手倒右手,把黑錢洗白,你還要把這件事瞞到什麽時候?”
夏婵依舊沒有應聲,她整個人緊繃到極致,像是一支已經拉滿的弓弦,如果不把弦上的箭松開,最終她絕對會傷到自己。
“夏婵,你能不能信任我一次,就一次?”宋語冰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些話,“你還記得我昨天在車上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嗎,主人公為了拯救一個亡者,一次又一次的倒轉時間,回到故事開始的那一刻,只為了改變對方的命運。其實那不是一個故事,那是……”
“——我不是刻意隐瞞。”夏婵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在小小的洗手間內回蕩,“我是前兩天才從關夫人口中知道這件事的。”
“什麽?”宋語冰有些意外。
夏婵苦笑一聲:“是真的,我沒必要騙你——那天,關夫人闖入禪修營找我,她來勢洶洶,指責我把她的寶貝兒子迷得神魂颠倒。”
想起那位頤指氣使的英國貴族女士,宋語冰對她印象深刻。
夏婵繼續說:“說實話,在她出現之前,我也同她一樣誤以為Eric對我有意。否則Eric不會在我被千夫所指時,想盡辦法把我從國內接出來,當時他跟我說,我可以在T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還說我如果有任何困難,都可以找他談心幫忙。為了讓我安心,他特地把Dina介紹給我,讓她護我周全……”
聽上去,這是多麽令人感動的癡情男人。
在夏婵孤立無援時,曾經在國外有過幾面之緣的追求者,毫不猶豫地向她伸出了援手,向她許諾愛情、金錢、地位……若換成其他女孩子,恐怕真要沉浸在男人編織出來的绮夢中了。
可是,夏婵從沒有“以身相許”的想法,她不想依賴別人,只想憑借自己的努力,找到那個幕後黑手。
在此期間,她隐隐約約覺得Eric有些不對勁。
“Eric把Dina介紹給我時,并沒想到Dina其實是我的忠實影迷,所以後來,我把Dina‘策反’了。”夏婵緊繃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抹笑意,那笑容很淺,稍縱即逝,“Dina告訴我,Eric一直要求她向他彙報我的行蹤,包括我見了什麽人、打了什麽電話。Eric給出的理由很完美,他說他太在乎我了,擔心我和別人走得太近,Dina向他保證,我一直待在我的花藝工作室內,除了插花以外,幾乎不外出。”
宋語冰立刻明白過來:“他是想知道,你手裏到底掌握了多少人證物證吧?”
“沒錯,我在離開國內前,就安排那位副導演帶着證據藏起來了。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夏婵語氣淡淡,“我和他單線聯系,我告訴過他,如果我超過三天沒有聯系他,那就說明我出事了。如果我都不能扳倒那個幕後黑手,他一個小小的副導演更沒有辦法,他必須立刻銷毀一切,有多遠逃到多遠。”
“出事”——這兩個字說得輕松,但宋語冰比任何人都清楚,“出事”代表着什麽,因為她親眼見證過無數次夏婵“出事”。
宋語冰輕聲問:“然後呢?這些有和關夫人有什麽關系?”
“關夫人……呵,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她和丈夫并不親密,她是一個被架空的正室夫人,甚至連Eric這個親生兒子都看輕她。”夏婵搖搖頭,語氣古怪,“她一門心思為兒子好,不知道從哪裏聽說我這個狐貍精迷住了她的兒子,她就想盡辦法找到我,讓我離開他。我當然不可能說走就走,我向她解釋,自己和Eric并無男女私情,她以為我在故意撒謊,情急之下說出:‘你別騙我了,你的那部電影是Eirc投資的,他還花了很多錢買下來,不就是為了讨你歡心嗎?!’……”
正是聽到她的這番話,夏婵才立刻意識到,原來Eric才是幕後最大的主使者!
Eric并沒有告訴關夫人,自己成立公司究竟是為了什麽。關夫人先入為主,以為兒子是為了追求夏婵,才做出種種荒唐事。當誤會與誤會碰撞到一起,真相就以這種偶然的方式,浮現到了水面上。
Eric絕對料不到,他的母親會善做主張,來找夏婵耀武揚威。關夫人也不會知道,她的一時沖動,卻暴露了兒子的真實目标。
“居然是這樣……”宋語冰喃喃,“但是,你現在已經知道了Eric的真面目,為什麽還要約他見面?”
“因為我現在手裏的證據,只能證明洗錢,卻不能證明這件事和Eric有關。”夏婵臉色很糟糕,“他當然不會傻到用自己的名義注冊在國內的公司,一切都是他的下屬替他操刀。如果想要證明這一切都是他親自授意,那我還缺少一個關鍵性證據。”
宋語冰追問:“什麽證據?”
“——他的口供。”夏婵的手指輕輕拂過腕間複雜繁麗的茉莉花手環。
在T國,茉莉花手環是最常見的裝飾物,不僅可以供奉在佛前,還可以戴在女士腕間,讓香氣停駐。沒人會多看手環一眼,自然也不會有人注意,手環裏藏着的隐藏攝像頭。
夏婵擡眼看向宋語冰,眼裏帶着一抹勢在必得的野心:“今天晚上,我要讓Eric親口承認他犯下的罪。”
夜色濃濃。
在百麗宮最頂層的天際酒吧裏,處處回蕩着歡聲笑語。
正中央的舞臺上,一位樂壇新星邊唱邊跳,銀色亮片鋪滿整個上眼皮,眼線誇張的向上挑着,她每次轉身,裙擺飛揚,毫不羞澀地展露傲人的身材曲線。
樂聲交錯,笑聲如織。
帶有混血面孔的英俊男人表情輕佻,他在衆人的起哄聲中大步跳上吧臺,接過酒保雙手遞上的香槟酒,猛搖數下。
香槟酒發出“嘭”的一聲悶響,氣流頂開瓶塞,酒液伴着氣泡噴薄而出,噴灑在吧臺前最近的幾位客人身上。
明明這樣狼狽,但是在賓客臉上看不到一絲惱怒,甚至有人主動張開嘴巴,直接用嘴巴去接噴灑下來的香槟酒。其他人有樣學樣,居然一窩蜂地湧了上來,争搶着用嘴去接那些酒液,醜态百出。
那位混血容顏的男人站在高高的吧臺上,俯視着下面那些人的醜态。這些人明明都是在電視上的熟面孔,但現在為了讨好他,卻不惜做出這樣的下賤模樣。
有那麽一瞬間,他升起一種邪惡的念頭——若他掏出手機把這些人的滑稽模樣拍下來,發到網上,讓他們的粉絲看看……那會掀起什麽樣的滔天巨浪呢。
但是,他并沒有這麽做。
因為這個游戲太無趣了。
這個party他根本不想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傳媒大亨關家的繼承者,他剛一出場,這些所謂的明星藝人就像貪婪的蒼蠅一樣圍了上來。他早就看膩了這些讨好的面孔,只覺得無聊至極。
想到這裏,他随手扔下空了的香槟酒瓶,從吧臺上跳了下來。他擡手招來一位男主持人,用他的襯衫前襟擦了擦手,四處張望了一番。
“Dina,”他叫住一個站在陰影裏的人,“你怎麽在這裏站着,不去喝酒?”
為了符合今晚的dress code,Dina終于舍得換下她的運動服,換上了一套正裝。她雙手合十,向男人問好:“khun Eric(Eric先生),我現在正在工作,要保持清醒,不能喝酒。”
名叫Eric的男人微微挑眉:“哦啦哦啦,你這個保镖可真是盡職盡責。”他的目光随意掃過人群,卻并沒有在人群裏找到那個心心念念的面孔,“夏婵她人呢?要不是她叫我來,我才不想在這種party上浪費時間。”
Dina恭順地回答:“她去洗手間了。”
Eric覺得有些不對勁:“洗手間?她去了多久?”
Dina低頭看了眼腕間的手表,沒有回答。
Eric眉頭緊鎖:“告訴我,她去多久了?!!”
Dina:“……十五分鐘了。”
“你這個蠢貨!!”Eric厲聲怒罵,“下次她去廁所,你就去門口守着!”
說罷,Eric重重推開擋路的Dina,快步向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他步子邁得極大,臉色鐵青,周身氣勢冰冷,Dina跟在他身後,不敢再多言語一句。
轉眼他們就來到洗手間外。
Royal Red是m市數一數二的高檔酒吧,就連洗手間都裝修得富麗堂皇,瓷磚擦得光可鑒人,暗紅色的牆磚倒影在鏡中,金色的吊燈垂挂下來,處處都彰顯着奢靡氣派。
有個眼熟的小網紅站在化妝鏡前補妝,見到Eric帶着保镖匆匆而來,小網紅眼睛一亮,口紅都差點塗到臉上。
Eric來到女士洗手間門口,正要推門進入,卻發現洗手間的大門居然推不開!
他眉頭緊鎖,再次嘗試擰動門把,可洗手間的大門紋絲不動。他側耳去聽,能聽到洗手間裏有流水聲嘩嘩作響,遮擋住其他的一切動靜。
在旁邊補妝的那位小網紅見狀,邀功似得插話:“khun Eric,女洗手間好像被鎖上了,我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了,也沒見裏面的人開門。”
聽到小網紅的話,Eric側過頭看向她。他傲慢地向她擡了擡下巴,示意她過來。
小網紅受寵若驚,嬌羞地挽起耳邊的碎發,快步靠近了男人。
然而,她的喜悅還沒一秒,就被迅速擊碎了——男人沒有任何預兆,猛地抓住她後腦勺的長發,一把就把她掼到了洗手間的大門上!她的側臉重重撞向門板,一聲痛呼卡在喉嚨,眼淚瞬間傾斜而出。
她想逃,卻根本逃不了。她惹上了一頭沒有理智的野獸。
Eric一手緊緊抓住她的長發,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然後靠近她的耳邊,輕聲細語,好似情人間的呢喃。
“寶貝,你叫什麽名字?”
小網紅顫抖着回答:“我……我叫珍妮。”
“哦啦哦啦。珍妮,你哭什麽,是覺得我太不紳士了嗎?”
小網紅不敢出聲,但她越來越洶湧的眼淚說明了一切。她求救的目光投向站立一旁的Dina,但Dina握緊拳頭,逃避了她的注視。
Eric眼神寵溺,仿佛在看一個淘氣的情人:“珍妮,別哭,你只要幫khun Eric一個小忙就好了。”
“什麽忙?”
“你幫我把洗手間裏的人叫出來,好不好?”Eric說,“很簡單,你大聲說,你要上廁所。”
“我要……”小網紅抽泣着,“……我要上廁所。”
“大聲一點,讓裏面的人能聽到。”
“我要……上廁所。”她的聲音大了一些。
可是不夠,這還遠遠不夠。
Eric猛地揪緊她的長發,她哀嚎着,一邊痛苦錘着洗手間的大門,一邊尖叫着喊出:“開門!!開門!!我要上廁所!!!裏面的人,求求你了,開門吧,讓我進去,我要上廁所!!!”
這樣的求救确實奏效。
幾乎在珍妮喊出那些話的下一秒,洗手間內終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那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停駐在門後,久久沒有下一步動作。
Eric屏息以待。
洗手間內外都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珍妮甚至連抽泣都不敢出聲,無聲的眼淚順着她嬌俏的側臉流淌着,哭花了她精美的妝容。
就在Eric的耐心即将告罄之際,只聽“咔噠”一聲脆響,洗手間內的挂鎖被旋開,大門緩緩在所有人面前露出了一道縫隙。
——出現在門縫後的人正是夏婵。
夏婵穿着一件白色真絲長裙,細細的絲帶在頸後系成一道蝴蝶結,勾勒出她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她一頭烏發用發簪在腦後挽了一個緊緊的發髻,發尾垂落在她肩頭,像是用墨筆寫下的驚嘆號。
她面色平靜坦然,目光落在涕淚縱橫的年輕小網紅身上,淡聲問:“是你要用洗手間嗎?”
小網紅已經說不出一個字了,她哭泣着頻頻點頭,Eric松開她的頭發,嬉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還傻站着幹什麽,你去上廁所啊。”
一邊說着,他一邊把那個小網紅狠狠推向女洗手間,利用她的身體撞開了洗手間的大門。
出乎他的意料——洗手間內确實只有夏婵一個人。
“怎麽了?”夏婵鎮定地反問,“這裏是女洗手間,男士的在對面。”
“沒什麽。”Eric打量着空蕩蕩的洗手間,甚至每一個隔間都沒有放過。“就是有點好奇,你上廁所為什麽要把大門鎖上,還呆了這麽久?”
“因為我上廁所時,不習慣其他隔間有人。”夏婵給出了一個聽上去還算合理的理由,“我畢竟是明星,不想讓任何人聽到我使用馬桶時的聲響。”
“……”Eric将信将疑。
夏婵不去管他到底信還是沒信,她邁步走出洗手間,與那位小網紅擦身而過時,她停下腳步,打開随身的小包,拿出了一枚小小的創口貼:“你的額頭——”
小網紅淚眼朦胧地看向她,接過了那枚很輕也很沉重的禮物。
“party開始了吧?”夏婵側頭看向Eric,主動向他伸出手去,“抱歉讓你久等了。作為道歉,我的第一支舞,就獻給你了。”
洗手間重回寂靜。
名叫珍妮的小網紅躲在隔間裏瑟瑟發抖,她拿出粉餅,用粉餅上的小鏡子照了照自己額頭上的傷口。她一只手笨拙地撕開剛剛夏婵送給她的那枚創口貼,小心貼上。她看着鏡中狼狽的自己,一肚子委屈驚恐無處可訴。
她想給小姐妹打電話,又知道自己說出的話根本沒人會信。
就在她遲疑猶豫之時,忽然頭頂傳來一聲異響。
她猶如驚弓之鳥,吓得尖叫一聲,手裏的粉餅拿不住直接摔落在地,滑出去好遠,粉身碎骨。
與此同時,她頭頂的活動吊頂被推開,一個陌生的女人居然從房頂探出頭來!
珍妮瞪大了雙眼:“阿萊吶????”
“Excuse me……”女人向她擺擺手,示意她從馬桶上讓開。
珍妮渾渾噩噩地起身,讓出馬桶。下一秒,女人身手矯健地從房頂翻身而下,穩穩地踩在了馬桶上,又矯捷地跳到地上。
親眼目睹這一切,珍妮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了。她的眼淚凝固在臉上,誇張地在粉底上留下兩道痕跡。
那位陌生女人見她這副瞠目結舌的樣子,于心不忍,低頭撿起她摔在地上的粉餅,放回到她手裏。
女人用英文做起自我介紹:“你好,我是xx公關公司s國分部的客戶總監Icy song,同時我也是一個室內攀岩愛好者。沒錯,我剛才是在進行室內攀岩,你可能覺得有點怪,但這很正常,呃,很正常。”
可惜,她的話珍妮一句也沒聽進去。
宋語冰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氣,幹脆放棄進行無效的解釋。
她露出一個還算和善的笑容:“你叫珍妮是吧?我的妝有些花了,你能幫我補個妝嗎?”
抱歉久等了(一個滑跪的大動作)!
八月結束了,九月份我一定努力更新(咬牙切齒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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