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8 章

經過一夜的休整，大家都從舟車勞頓中緩過來不少。

知曉薛家挂心案子。

卯時初，姜非難便來挨個敲了門，準備叫上思源宗衆人與薛府人會合。

吃罷早飯，思源宗衆人走出飯堂，便見到一身着勁衣，通體深藍的女子，抱着劍等在飯堂外面。

姜非難難得的怔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恢複了神色，态度自然的帶着人走向前去打着招呼：“薛大小姐，此次由你協助我查案？”

薛寸心抱着劍，點了點頭。

孟知堂嘴裏咬着包子，吃驚的睜大眼睛，被流出來的肉湯燙的呲牙咧嘴。

薛家什麽情況？讓受害者親自參與查案？這薛家大小姐心理素質也忒強了些。

姜非難不似孟知堂這般失态，很快進入公事公辦的角色：“薛家其他的門人呢？”

“都在外面候着。”薛寸心擡擡下巴。

姜非難笑了一下：“那我們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出發。”

“嗯。”薛寸心嗯了一聲，轉身走在前頭帶路。

時辰尚早，天空中飄着小雨，萬象山中霧氣尚未散去，凍的人鼻頭泛紅。

越接近白龍瀑，飛流直下迸發的水花與小雨混作一處，打的人衣發均濕。

薛寸心渾不在意，身形利落的在巨大的岩石縫隙中穿梭，帶着衆人繞過白龍瀑的飛流，走進身後的瀑洞中。

衆人跟在薛寸心身後魚貫而入，黎佑佑前行了兩步，察覺身邊沒人，回頭看向瀑洞門口。

借着熹微的光，看見宋懷塵頓足在入口處。

“怎麽了宋師兄？”黎佑佑快步返回洞口，小聲的問。

“此處，有我本體的氣息。”宋懷塵解釋道，看來酥澤城裏，果然又有止戈弓身後之人的手筆，他又想做什麽呢？

若身後之人是薛氏，難道薛避禍又是白厚奇第二，為了自己所謂的宏圖霸業，連女兒也舍得肆意坑害？

黎佑佑一時間沒有想到那麽複雜，聞言有些激動，一把抓住宋懷塵的手腕往裏拖：“那還愣什麽，趕緊進去看看。”

宋懷塵默了默，看向黎佑佑拉住自己的手腕，把那句“現在已不在此處”咽了回去。

瀑洞中，身着薛氏門客服飾的屍體倒了一地。

思源宗衆人翻看了幾具屍身，均是被一擊斃命，傷口處翻湧出紫黑的皮肉，果然是妖族的手筆。

黎佑佑忍不住将宋懷塵往自己這邊拉了拉，趴在他耳朵邊小聲說着悄悄話：“你不是說當初有人拿着你驅動了止戈弓嘛，怎麽還跟妖族扯上關系了。”

“我亦不清楚，還要再看看。”宋懷塵也學着她，貼着她的耳朵小聲回道。

“那你還愣着幹嘛，怎麽不去看看有什麽線索？”黎佑佑疑惑。

宋懷塵抿抿嘴唇，看了一眼被牽住的手腕。

黎佑佑後知後覺的啊了一聲，臉色薄紅：“不好意思啊宋師兄。”

宋懷塵搖搖頭，神色頗為可惜。

到底還是蹲下身簡單翻看了一具門客屍首，因兩人之前一番悄悄話耽擱了時間，不過草草看了幾眼，其餘人已起了身，彙在了一處。

“有何發現？”姜非難看向衆人問。

“傷口紫黑，确實是妖族手筆。”孟知堂說道。

“這些門客，連手中佩劍都沒能拔出，可見那賊人定是提前做好了準備。”另一位弟子開口。

姜非難溫柔的點點頭表示肯定，随後溫和指正道：“縱是做了準備，能将這麽多門客一擊斃命，說明此人實力不俗，這絕非普通妖族能夠做到。”

“然而這些傷口處多有碎爛且粗糙，可見此人使用的并非精細武器。”宋懷塵緩緩起身，補充道。

衆人聞聲，都看向他的方向。

見他起身後，徑直朝着薛寸今的方向走去，朝着薛寸今伸出掌心：“薛大小姐，當日的信，你可還留着？”

薛寸今抱着劍，擡頭看他一眼。

随後從懷中扯出一張疊好的紙，交給了宋懷塵。

宋懷塵卻并不看那信的內容，只是展開紙角摩梭了兩下。

“紙面平滑柔韌，顏色也不常見，可見是特制過的，此人倒确實是家底豐厚。”

宋懷塵将紙張交還給薛寸今，面向衆人：“實力不俗，家底豐厚，武器卻不精良。這說明，此人本就偏重力量型攻擊，若是妖族，可從走獸一族入手查探。”

聞言，楚留行與雲染對視了一眼。

走獸一族，愛寫淫詩，這讓他們不約而同的想起一個人。

顯然，知曉那人習性的也并不只有他二人。

姜非難贊許的看了看宋懷塵，開口補充：“據我所知走獸一族，倒是的确有這樣一個愛寫淫詩的公子，角逐一族的冀震蓬。”

孟知堂摸摸下巴：“但我聽說，那冀震蓬很喜歡搞些激烈手段，但我看薛大姑娘……”

聽到話題回到了自己身上，薛寸今拿起劍走到人群中：“那日我回府後，便發現自己全身青紫。”

對上了，冀震蓬獸體龐大，血脈暴虐，男女葷素不忌，過往傳出的風流韻事裏都免不了帶上幾句特殊癖好。

偏偏他又愛學那些文人墨客的手段，總是裝成翩翩公子寫些淫詞豔曲，矛盾的很。

再從位置上來說，酥澤城水汽豐腴，物産豐饒，人妖兩族便以此處做分界，而靠近酥澤城的妖族地盤，便是由角逐一族鎮守！

“不過如今只是我們的推測，并無證據。”姜非難沉吟片刻。

“這樣，我們兵分兩路，由我潛入妖族尋找證據，你們留在酥澤城布防，先防止此類事情再發生。”

“我也一起去。”薛寸心開口。

衆人趕回薛府，姜非難與薛寸心要一起，為前去妖族做些準備。

宋懷塵、楚留行、雲染三人非常有默契的，尾随着黎佑佑回了房。

四人坐在一處，雲染用手指敲敲桌面，沉吟道：“我怎麽覺得這事兒怎麽想都很奇怪呢？”

她看向幾人：“角逐一族也是我妖界大族，今日之事又牽連到人界四大世家，我覺得這事兒不是明面兒上那麽簡單。但是…”

“但是什麽？”黎佑佑問。

雲染看了楚留行一眼：“但是角逐家那個小子，這種荒唐事兒做的不少，我現在倒是擔心這事兒真是他幹的。那恐怕不需要有心之人利用，他自己就能惹出人妖兩屆的亂子來。”

“太巧了，這種可能性不太高。不過未免事情失控，你若是不放心，我們也可先姜非難一步，回妖界打探一番。”楚留行提議。

“我也是這個意思。”雲染十分同意。

楚留行是對雲染提議同回妖界的，說話間卻一直将目光看向黎佑佑。

黎佑佑感覺莫名其妙：“那你們可得現在就走，恐怕姜師兄他們很快便會動身了。”

楚留行試圖在黎佑佑臉上找到不快，可是一絲也無，她只是真心實意，十分理智的建議他們早些上路，仿佛他跟雲染本就該如此一起行動。

楚留行垂下眼眸，向來噙着笑的嘴角扯平，嗯了一聲。

兩人說走就走，很快便離開了屋子走了出去。

黎佑佑看向敞開的屋門，短暫的悵然了一下。

“不開心？”宋懷塵聲音忽然傳來。

黎佑佑有些詫異他的敏銳，失笑道：“怎麽會？”

宋懷塵并不理會她的口是心非，站起身來邀請：“我記得酥澤城這附近有一片紫藤林，那處種植的很巧妙，紫藤茂密卻不會過分擁擠，那樹藤之上有一大片留白，透過那裏可以看見滿天星子跟紫藤樹交相輝映。”

見黎佑佑聽的入神，宋懷塵提議道：“去看看？”

黎佑佑看看外面的天色：“好是好，可這雨下了兩天了，哪裏來的星子可看？”

宋懷塵笑笑，說出的話有些意味深長：“此處是連綿雨，別處可能是朗晴天，能不能看見星子，要你走出去才能知道。”

說罷伸出手，語氣難得有幾分鮮活的雀躍：“走不走？”

黎佑佑覺得他這個樣子難得有幾分少年氣，不像往日看起來那副沒什麽情緒的樣子，一時間也覺得有趣，将手往宋懷塵手掌上一搭：“走。”

那處紫藤花海所在之處，離酥澤城并不算近。

離酥澤城越遠，淅瀝的小雨漸漸式微，到了那漫天紫藤花海的地方，果然如宋懷塵所說，已是大晴天了。

此處花藤茂密，漫天的藍紫色垂在枝頭，仿若織造的軟緞花簾。

日頭西斜，天色擦黑，照理說這樣繁茂的花海，會顯得腳下的路有些陰森。

可待漫天星塵露臉，皎白的月色順着那花海中的留白處鋪出一條銀亮色的道路，陰森沒有，靜谧悠閑的氣氛一下子鋪面而來，讓人忍不住身心都随之放松下來。

這樣的松弛，秘密很容易就溜出口。

兩個人步子都放的很慢，黎佑佑不妨宋懷塵開口竟是這樣直白：“你喜歡楚留行嗎？”

心裏隐晦的煩惱被一下點破，黎佑佑忽然覺得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

尤其面對的人還是宋懷塵，他是知道的，上一世自己便是為了救楚留行而死。

既然如此，好像沒什麽值得隐瞞。

黎佑佑唔了一聲，遲疑道：“我覺得好像也不是。”

“你知道我上輩子就是因為喜歡他，才會為了救他而死，所以，喜歡的滋味我是知道的，與那時的心境相比，我覺得如今我算不上是喜歡他。”黎佑佑繼續說。

宋懷塵沒有出聲打斷，此刻安安靜靜的扮演着一位聆聽者。

“但是很奇怪，察覺到他對我的好感，我還是會有些雀躍；看到他跟雲染成雙入對，我還是會覺得有些不開心，哪怕我知道他跟雲染才是一對。你說我這樣是不是很壞？”

此時宋懷塵需要開口了，他想了想，如實說道：“我原身只是一個器靈，若不是機緣巧合下得你贈丹，我至今大概還是不懂感情這種東西的，所以你說的這些我很難去評判。不過…”

黎佑佑看他，非常耐心且期待他的轉折。

“不過我活得夠久，輾轉人間這麽多年，別人的故事總是聽過不少。有一句話叫，第一次愛的人總是難忘，我猜你此刻大概就是這樣的心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