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病中反思

病中反思

回到學校之後，日子過得很快。楊簡把全部的課餘時間和一部分的上課時間用來自主創業，居然也搞得風生水起。

再後來，他接到徐子翊的電話，說店裏最近的收入不怎麽好。

“原因呢？”

“大概是因為最近流行一種傳染病，所有的餐飲業都受到了影響。”

楊簡想想，差不多也應該是這個時候。這是不可抗力，店裏的生意難免會受影響。

“實在不行，就停業裝修吧。可以把店面擴大一點，把二樓也盤下來，這時候正好是低價買入。”

當然，簽訂租金之類的事情還需要楊簡出面，他站在樓下看着眼前不顯山不露水的小火鍋店，展望了一下将來，感覺前途似乎也不是那麽遙不可及了。

又過了幾天，楊簡在食堂遇到崔雲，順便約他飯後出去聊一會。

崔雲這時候正忙着考雅思托福，打算将來申請國外的學校，他們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碰過面了。

學生中有謠傳，吳蘇華前腳出國，崔雲後腳就跟着要走，是不是兩人之間真的存在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楊簡問了問他最近在忙什麽，其實心中早想把這個人拉過來一起創業，不過崔雲雖然有想法，卻是個按部就班的人，畢業出國深造是既定目标，顯然不會改。

楊簡雖然覺得不可能，還是開口問道，“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幹？”

崔雲認真想了想，回答，“我還是希望有一份穩定高薪的工作，不過如果你将來需要，我可以兼職幫忙。”

“就這樣說定了。”

說這話的時候，楊簡正坐在操場的看臺上。這時候正是下午，但因為傳染病的緣故已經停了體育課，偌大的操場上變只有住着附近的幾個大人帶着小朋友放風筝。天空是湛藍的，白雲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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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簡突然想起了在世界另一端的那個人，這個時間他應該在睡覺，即便沒有睡覺，也許也不願意想起自己了。

這樣的結果，也沒什麽不好。

回到宿舍的時候，他看到傅明森和卓小凡都在，面色陰沉，像是有什麽事情似的。

“怎麽了？”

卓小凡拿着體溫計，放在他眼前給他看，38度。

楊簡忙問，“誰發燒了？”

“胖子。”

“什麽時候發現的？”

“今天早上起來覺得頭暈，小凡就給我測了一下。”傅明森哭喪着臉，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

這和楊簡的記憶又有了出入，他記得這場病，也記得沒有什麽身邊的人受到這次病的影響，難道真的是蝴蝶效應？

“楊簡，如果他早上發燒，我們三個都跑不了。”卓小凡跟他商量。

“申請隔離吧。”

事到如今，只有這樣了。楊簡甚至懷疑是不是他注定要死，所以也不怎麽擔心，倒是安慰起室友來。

“別怕，肯定沒事的。”

就算三個人裏面有一個要死，肯定是我了。

他們打電話報告了輔導員，很快有校醫全副武裝，把他們轉移到了校醫院那棟小白樓。

接下來還要調查接觸到這幾個人的所有人，崔雲很不幸地接到消息，收拾行李去小白樓報道。

被隔離的學生都安排在單人病房，每天測體溫，有專人來送飯。也幸好，房間裏還有網線，讓他們能得到一些外界的消息。

楊簡進去以後，先給林家楠打了個電話，說公司的事情就拜托給你了。林家楠倒是表現出很關心的樣子，在天災面前卻也力不從心。兩人互相說了保重的話，便挂了電話。

接下來，楊簡又撥通徐子翊的電話，叫他自己注意身體，裝修的事情慢慢搞不着急，說自己最近忙，顧不上管那邊了，也沒有多說其他。

最後，打電話回家報個平安。

該打的電話打完之後，楊簡突然有種交代後事的錯覺。如果真的死在這裏了，要怎麽辦？

想到此處，他拿出紙筆算了算，火鍋店的資産加上公司的股份再加上存款，差不多也有上百萬了，對一個尚處在學習階段的學生來說，确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他想，分成三份吧。一份孝敬父母，一份留給徐子翊讓他繼續讀書，還有一份捐給慈善事業。反正也沒有多少錢，也算為社會做了點貢獻，比上一世有價值多了。

楊簡嘆了口氣，打開電腦。

他很少聊天玩游戲，這時候總算閑下來打開QQ看看，卻有消息一直在跳。

第一條，在？備注，胖子。

第二天，我也來了。備注，崔雲。

第三條，快來QQ游戲打升級，三缺一。備注，卓小凡。

第四天，你還活着吧？備注，吳蘇華。

國內是大白天，吳蘇華那邊一定是半夜。

楊簡心不在焉地按照卓小凡的指導，找到他們雙升的桌號，點進去。一邊對着吳蘇華那條消息發愣。

他是怎麽知道的？

一定是林家楠告訴他的。

林家楠告訴他這個做什麽？

半晌，那邊又發過來一句，“在的話吱一聲。”

“吱。”楊簡敲了一個字，發過去。

“你在哪兒呢？”

“校醫院。”

“被隔離了啊？”

“嗯。”

“嚴重麽？”

“我沒事，是胖子發燒了。”

“聽說是會傳染的。”

“所以我們宿舍幾個人都被隔離了。”

那邊沒有再回話，倒是游戲大廳裏吵個沒完。

“楊簡你又出錯牌了，能不能換對家啊！TAT”

“哈哈，沒的換，金牌對家在我這裏，看我和崔雲怎樣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

“死胖子等着瞧，看我出去怎麽收拾你。”

“來啊來啊。”傅明森又補發了一個嬌羞的表情。

“楊簡你快一點，想什麽呢！”看大家都等着他，卓小凡催促。

楊簡點了出牌的同時，又受到吳蘇華的消息。

“我和李巍還有聯系，不過我們現在是朋友關系，他說他不缺男朋友，不可能當別人的備胎。”

“你別理他了。”楊簡真心不想吳蘇華跟這個人有過多來往。在所有人裏面，只有李巍一點都沒變，還是只許自己私生活混亂，卻要求對方忠誠。他曾經以為人是可以改的，選擇可以改，但性格卻不能。

那邊沉默了很久，才終于發過來一行字，“你好好活着就行了。”

“你也保重。”

楊簡回答得很快，看着那邊的頭像突然暗下來，莫名有些安心。

但很快他就沒法繼續安心下去了，第二天查體溫時，自己竟然也過了三十八度。

無論如何，都不像是普通的感冒，而是傳染病了。

到傍晚時，溫度升至三十九度，楊簡的頭暈腦脹也到了極限，感覺大限将至似的。這時候，接到林家楠的電話。

“你怎麽樣了？”

“還活着。”

“聽起來不是很有精神啊。”

“嗯。”

“到底怎麽了？”

“大概是真的被傳染了，晚上如果還沒有好轉，會轉院。”如果真的轉院，會經受更嚴格的隔離和治療，手機也沒辦法帶進病房，是真正的與世隔絕，生死未蔔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有些事情還想麻煩你。”

“……怎麽會突然這樣？”

楊簡也沒辦法多做解釋，只是在電話裏詳盡地說了自己的安排，并承諾寫一份簽名的文檔請醫生轉交。

“你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啊。”林家楠鼓勵着他。

楊簡搖了搖頭，“不瞞你說，我真的有些信命了。有時候，無論你怎麽努力，有時候……”嘀嘀兩聲響之後，電話因為欠費而斷了線。

等林家楠給他充值以後，再撥過去，卻怎麽也打不通了。

楊簡自己躺在病床上，正如很多年前一樣，對即将發生的一切無能為力。這次他已經很拼命地掙錢了，而錢還沒有花完，現在卻沒有用了。

他的腦子渾渾噩噩，神智卻很清楚。也許是努力的方向從一開始就錯了？錢并不能解決一切，至少在這時候是買不回來命的。

如果再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又該如何？

楊簡還是不想認命。

如果關鍵不在于努力掙錢，那麽在哪裏呢？他的上一世其實也可以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只除了關于李巍的那部分。

認識李巍以後，他的生活開始被這個人影響，做了很多連自己也想象不出來的事情。不忠誠也可以被原諒，每次将要下定決心離開的時候因為各種原因被挽留。楊簡曾經以為李巍不是個壞人，可是卻太自私，就算要死了，也要拉他一起。

而現在重生了一次，有了錢，又不肯付出感情，為什麽還是一樣的結果？如果說哪裏還有遺憾，就是同樣沒有遵從自己的內心。

他這一輩子沒有對不起什麽人，唯一有愧疚感的就是吳蘇華了。而比起吳蘇華來，他似乎更對不起自己，明明喜歡着，卻不敢伸手。這時候，好像也不是能那麽安心地閉眼。

他這樣想着，勉強爬起來，打開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