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2

Chapter 2

金碧輝煌的幕簾後，理緒躺在白玉石做的的卧榻上嗑瓜子，瓜子殼被吐得漫天都是。管家甲乙丙丁表示身心俱疲，連管都懶得管。

“卿和六十九代目大人。”

山本老頭跪在簾幕前，行了一個無比繁複的大禮——雖然理緒看不到。

等他禮行完，才噼裏啪啦開始一堆說教。

什麽十三番隊很苦，什麽應該找一個符合身份的丈夫，什麽振興屍魂界。最後的結論是“像卿和六十九代目大人身份這麽尊貴，應該配的上更完美的男子，去十三番隊什麽的就當笑話誰也沒聽到好了”……其實這個老頭只是在耍滑頭，他嫌麻煩了，尤其在每天處理一大堆隊伍的情況下還要時時照顧一個小女孩。山本老頭認為這種事情一旦發生，自己喝茶寫書法的時間就會嚴重減少，為了不讓這個悲劇發生，他在想辦法自救。

理緒望着天，非常虔誠道：“所以像卿和六十九代目大人這麽尊貴的存在，想要去一個小小護庭十三番隊，應該也沒有任何問題吧。”

“……”

據說當晚，山本老頭回到自己的隊舍後，一直在用頭撞牆。這個事情，被他的副隊長，號稱靜靈廷男性死神會第一人的雀部長次郎記錄在《靜靈廷十大不思議之謎》上。

不過顯然這點小小的阻礙并不能成為山本老頭放棄自己業餘時間的理由，他充分發揚了一代總隊長越挫越勇的精神，在第二天天不亮的時候，又跑到白川家，堵截準備背着小行囊入住五番隊隊舍的天然呆面癱大小姐。

理緒誠懇道：“我覺得我們還是保持一個月見一次的頻率就很好了。”

某些程度上來講，山本老頭還是非常同意她的話的。

“老夫經過徹夜深思，”山本老頭摸着自己的胡子，非常神棍道，“還是不能同意卿和大人入隊請求。”

理緒把裝滿零錢的儲蓄罐放進包裹裏，頭也沒擡。

“卿和六十九代目大人，您的身上背負着的，是靜靈廷甚至是屍魂界萬年來的責任，而且……”

理緒把放進包裹裏的白色睡衣抽出來，換成了一條粉色的，轉過頭打斷山本老頭的長篇大論：“哪條比較好看？”

“就算不為中央四十六室，不為屍魂界，”山本老頭破罐子破摔，擺出史上最威嚴的表情，“您這麽做，是對早逝的卿和六十八代目的回報嗎？”

理緒收東西的動作頓了頓，雖然依舊沒什麽表情上的變化。

山本老頭眼見有戲，趕緊再接再厲：“更何況，不止六十八代目，就是前任樂姬大人也不希望出現這種事吧。”

白川理緒和所有的貴族一樣，除了唯一屬于自己的名字，她還從很多地方，繼承了各種各樣的名字——比如卿和是來自父親，而樂姬是母親活着時的美稱。

“媽媽是第一個僅用一年就能從真央畢業的天才，在她隸屬的五番隊的時候曾經單手擊退五番隊隊長，被稱為最厲害的死神，”理緒不動聲色道，“你還記得她的名字嗎？總隊長大人。”

山本老頭愣了愣：“當然，樂姬大人的名字是……”

他回答不出來，在漫長的歲月中，當年那個一掌可以拍斷一棵樹的少女慢慢被人們印象中溫婉大氣的貴夫人所代替。人們能輕易叫出她的美稱，卻沒有記得她的名字。

理緒說：“我不想別人記住我，卻連我的名字也說不出。”

山本老頭終于承認，即使是天然呆的面癱，有時看起來也能有股透着明媚的憂傷感。他那剛毅鐵血的心，正在被莫名的情感所融化。

“……那就去六番隊，有朽木隊長老夫還能稍微放心，五番隊是絕對不可能。”

理緒微微仰起頭，方便山本老頭把她整張臉都看的清清楚楚。

山本老頭咬咬牙：“五番隊也可以，只是卿和大人必須應允老夫兩個條件。”

……

理緒抱着自己的行李，告別了哭的稀裏嘩啦的管家後援團，正式踏上成為死神的道路。盡管自由的代價非常沉重，但是這并不妨礙有着蔥綠雙馬尾的理緒小朋友，沿着自己夢想中的康莊大道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只是這追尋幸福的第一步就不怎麽成功——理緒抱着行李，坐在五番隊大門前的臺階上，等待着傳說中“接應的五番隊路人甲”。

山本老頭：“老夫會在五番隊安排一名死神，他負責接應和保護卿和大人，請确保您每天有二十小時都能出現他的視線裏。”

理緒：“我不可能一天有二十個小時都醒着。”

山本老頭：“或者，你可以讓他給你講睡前故事？”

理緒：“……”

可這個接應路人甲顯然比理緒小朋友還大牌，放了她整整一天的鴿子。其實不光這位路人甲，理緒小朋友在這一天裏，在五番隊門外甚至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作為一個新人，她沒有領死霸裝，沒有分隊舍。雖然很想去吃一碗熱騰騰的面，可是又怕錯過入隊時間。理緒小朋友就這麽守着自己的行李，抱着已經餓的想吐的肚子，打着瞌睡。蔥綠色的雙馬尾，随着她腦袋一上一下，就像她離得越來越近的眼皮。

理緒做了一個很久沒做的夢。

夢裏的她一手拎着壞掉的高跟木屐，一手環着少年單薄的肩，把頭埋在那柔順的金發之間。少年背着她，不算強壯的臂膀，卻出奇的溫暖。

理緒打了個噴嚏。

少年微微轉過頭，白皙的臉龐反射着夕陽的緋紅，淡金色的眼睛卻正好被理緒水綠色的碎發遮住：“感冒了嗎？”

理緒吸着鼻子搖頭。

“所以我最讨厭貴族了，”少年放下理緒，用濃重的關西腔抱怨，“動不動就生病。”

理緒把目光定格在地上的螞蟻上，看起來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件帶着少年體溫的衣服突然從天而降，把她的綠色的腦袋整個包住。

理緒偷偷擡起頭，少年卻并沒有在看她，而是摸着自己的長發說：“你如果生病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

緩緩睜開眼睛，理緒發現自己還坐在五番隊的臺階上，天已經完全黑了。但是與剛才不同的是，現在她身上披着一件死霸裝。

理緒對這個突發狀況有點摸不清頭腦，不過她的第一反應是，剛才有人來過了。而她很有可能因為貪睡，錯過了入隊時間。理緒小朋友的反應本來就比常人慢很多，等她要開始想補救方法的時候，遙遙的有人提着一盞燈走了過來。

那人走到面前，看到理緒顯然很吃驚：“是白川卿和大人嗎？”

理緒點點頭。

對方突然露出非常愧疚的表情，這讓理緒确認了他就是傳說中的“接應路人甲”。“是這樣的，昨天和今天是隊上的每周休假日，隊裏一般是不開門的……”他略帶歉意道，“我以為總隊長事先告訴卿和大人了。”

理緒眨眨眼睛：“我知道了，下次會記住的。”

那人顯然沒想到理緒會這麽說，他是山本老頭派來接應理緒的，自然是知道理緒的身份。在一般人的常識裏，越尊貴的貴族，理論上應該越驕橫才對。

“對不起，請讓我帶您去隊舍吧，”對方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微笑，“我是五番隊七席，藍染惣右介。”

理緒點了點頭。在她抱着身上的死霸裝準備起身的時候，因為長期蜷縮而有些麻的腿突然一軟，藍染及時扶住她的肩。理緒很平靜的站穩，然後活動了一下雙腿，才跟在藍染的身後，前往傳說中的隊舍。

五番隊的隊舍，是等級制度下的産物。

一般的普通死神，只能住八個人一間的普通宿舍。席官以上，有自己的單獨房間和一個公用的院子。十席到三席有兩房兩廳，還有個單獨小院子。副隊長和隊長室分別位于五番隊的東西兩邊，是獨門獨院，環境優雅喜好自理。

所以綜上，盡管藍染認為，理緒住在八個人宿舍會極不習慣，不過也愛莫能助。

但是好在第一個夜晚，新人們都還沒來報道，雖然有八張床，卻只有理緒一個人。

“還需要什麽嗎？卿和大人。”藍染非常禮貌道。

理緒仰臉看他：“你一般都是稱呼新進的死神‘大人’的嗎？”

藍染笑了笑：“當然不是，那麽請問我有這個榮幸知道小姐的名字嗎？”

“理緒，白川理緒。”

“好，理緒醬，請問你還需要什麽嗎？”藍染頓了頓，又說，“這可不是所有新人都能有的特權哦，只有漂亮的女性才可以。”

理緒指了指他腰間的佩刀：“可以借一下你的刀嗎？”

藍染露出疑惑的的表情，但還是解下自己的佩刀。理緒握住墨綠色的刀柄，一下抽出整把斬魄刀。森冷的刀刃是削鐵如泥的尖利，這讓她很滿意。

理緒放下自己的發辮，濃綠的長發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落在頰邊，襯着她的臉頰更加白皙。

她轉過身，背對着藍染：“我想把頭發剪短，可以幫我嗎？”

藍染撩起一縷發絲，惋惜道：“這麽美麗的長發，為什麽要剪掉？”

“如果你喜歡，”理緒安慰他，“我可以把它剪下來送給你。”

“……”

有人曾經研究過理緒的雙馬尾究竟有多長，結果結論是連起來能圈住一棵百歲的樹。她花了絕對不止百年來留這麽長，但是剪掉卻只用了短短三分鐘。

鏡子裏的少女，依舊是白皙的皮膚，依舊是沒有表情的臉龐，那頭水綠色的長發，現在卻只有齊耳的長度。前面的齊劉海加上後面的直短發，理緒覺得自己現在不像是蔥娘，而像是蘑菇——至少平子真子沒說過自己讨厭蘑菇。

總體來講，理緒對自己的新發型還是頗為滿意的，連帶着對藍染的手藝也一同認可了。她堅定的相信，即使未來某一天藍染當不成死神了，他還可以憑借着高超的技巧去當理發師。

……

藍染保持着和理緒告別時的微笑，踏着頗為輕松的步伐準備回隊舍。七席的隊舍在三席的後面，要想回自己的房間，他首先要經過平子真子的房間。

平子真子，金發垂地，半躺在走廊的地板上，修長的食指撥弄着瓷白的酒瓶。

藍染和他，只是眼神上相交了一下。

平子雖然是萬年的死魚眼，但是藍染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在眼神交彙的瞬間，來自這個金發男人身上所有的淩厲。

“離她遠點。”平子慵懶的開口。

藍染微微一笑：“不知平子三席是以什麽身份說這個話的呢？”

平子微微蹙起眉，然後露出一抹微笑，反問道：“惣右介，以你對我的了解，你覺得我是以什麽身份說的呢？”

“我以為平子三席不喜歡她呢，”藍染淡淡道，“當初在真央的回答，可算是狠到徹底了。”

平子咧開一口白晃晃的牙：“惣右介，你還是不要惹上她比較好。她比你想象中的……要難纏很多。”

藍染搖搖頭：“平子三席說的好像很了解她一樣，明明才狠心拒絕了。”

“嗯，當然了解了，”平子枕着自己的手臂，仰望星空，“我們認識都快兩百年了。”

“兩百年？”

“她小時候吵着要穿木屐，還是那種底很高的。結果有一天木屐壞了，然後她就一個人坐在河邊，說是要等河神顯靈幫她把木屐修好。”

“……她真的等到河神了？”

“惣右介你怎麽也傻了？這個世上哪有河神，最後是我把她背回來的，結果好像因為在河邊吹了太久的風，第二天還發燒了。不過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穿過木屐。”

“真是個神奇的女孩。”藍染嘴角彎起一個弧度，笑意卻沒有進入眼底。

……

理緒把行李都拿出來放好，然後拿起披在自己身上的死霸裝進行研究。從這件死霸裝的大小來看，明顯是男性的。但是這個年頭上至隊長，下至普通死神，死霸裝都是統一的款式。雖然可能面料不同，但是對于理緒這樣的貴族來說，也是無法分清的。

指腹突然擦過什麽突起，理緒把手裏的死霸裝翻過來。金色的“平子”兩個字，被以很精致的繡線縫在死霸裝的內部。

理緒面癱的表情，在柔和燈光下一點一點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