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6

Chapter 6

平子真子又翹了一天班，有人說他在隊舍鬥地主，有人說他在隊長室聽音樂，有人說他在練習場看美女……據看到他的人說，他在十二番隊。

理緒去了三席隊舍、去了隊長室、去了練習場，但是都沒有見到平子。

努力抱緊懷裏的東西，理緒對着天空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語：“不怕，他是去找日世裏的。”

“必須要快一點了，不然魚湯會涼掉的。”

……

理緒從五番隊出發的時候，天已經有點陰了。靜靈廷很少下雨，但是陰天卻有很多，那種壓抑的、蒼涼的灰色布滿了整個天空，雨珠似落不落，弄得很多人都心煩意亂。

不過因為上一次下雨是差不多百年前，所以出門的死神依舊無人帶傘。理緒剛踏出五番隊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後面叫住。

藍染将一把白色的傘遞向理緒，笑着說：“小心下雨。”

“不會下的。”理緒面無表情的回答，然後頭也不回的沒入灰色的霧霭之中。

藍染收回傘，自言自語：“這麽篤定……嗎？”

……

理緒到十二番隊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日世裏，她正把自家副隊長的臉當沙包，練習她的獨門絕學——草鞋踢。

日世裏看到理緒的第一反應是幸災樂禍，她三蹦兩跳來到理緒的面前，然後指着理緒的鼻子說：“你是來找真子的嗎，可惜真子現在忙的很，沒空陪你這位大小姐。”

理緒不着痕跡的後退了一步，讓日世裏的手指着她以外的地方。她接受的家族教育是，用手指着別人是對別人的大不敬，她沒有對別人做過這樣的姿勢，也沒有被別人這麽做的奉獻精神。

日世裏以為她的動作是退縮的意思，更加得意的搖着金色的雙馬尾：“桐生和真子遲早要在一起，你就趁早死心吧。”

“這句話你講了百年，也許下一次可以換一種表達方式，”理緒很認真的建議，“比如說平子很喜歡曳舟隊長，如果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最後一個女人，他一定毫不猶豫的娶她。”

“……為什麽我總感覺哪裏不對？”

理緒繞過日世裏，頭也不回道：“那是你的錯覺。”

十二番隊的結構和五番隊差不多，因為在由曳舟桐生當家坐鎮的歲月裏，它還來不及被某個科學怪人進行徹頭徹尾的改造。理緒最後是在隊長室的後院找到平子的，他正拿着白瓷酒瓶發呆。

理緒左瞄右瞄，頗為滿意沒有看見曳舟隊長。這樣她就可以安慰自己，平子只是來借場地喝酒的，要知道在五番隊宿醉的話，一定會被自家隊長追殺致死。

理緒騰出一只手，從後面捂住平子的眼睛，故意壓低了嗓音：“平子、平子，猜猜我是誰？”

“白川理緒！”平子有些微惱，“你一天不煩我會死嗎？”

理緒一愣，立刻松開手。她能聽出平子在生氣，但是她卻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雖然她想從他的臉上看出端倪，但是很不幸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平子那一襲金色的長發。

平子突然啊站起來，吓得理緒慌忙把魚湯藏在身後，後來想想這個下意識動作其實很沒道理。

理緒扭捏了一下，把魚湯又拿了出來，抱在胸前：“那個……我熬了魚……”

“白川理緒，你知道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隔在我們之間的除了家族、地位、未來……還有整個白川家以及屍魂界千萬年的秩序。”平子一步跨近理緒，近到他身上的酒氣可以輕易的撲到理緒臉上。

平子從沒有主動離她這麽近過。

理緒感覺酒精麻痹了自己的神經，她的思維變得很慢很慢。慢到她聽不懂平子的話，只是露出一個孩童般的笑臉，輕輕問：“但是我們之間的距離不包括你不喜歡我對不對？”

“你根本不懂什麽是喜歡。”平子有些無力。

理緒來不及為自己辯解，到了有一會兒的女人，突然一個大跨步走了過來，羽織飛揚，一切都發生在瞬間——曳舟桐生猛然向平子伸出手，然後在理緒反應過來之前，另一只手環上平子的脖子順勢拉下他的唇，她在看了一眼理緒後，閉上眼睛吻住了平子真子。

平子似乎也受到了驚吓，擡起了手。然而他并沒有推開曳舟，手臂卻在放下的瞬間打在理緒手中捧着的盅罐上，魚湯一下子被掀翻在地。

盅罐摔碎的剎那發出的尖銳聲音，與天空突然落下的驚雷一陣，吓得理緒驚慌失措。

曳舟終于放開了平子，一雙碧如清潭的貓眼掃過理緒，似笑非笑。平子沒有回頭，他甚至連一個正臉都不願意留給理緒。

天空驚雷頻頻，可怕的聲音響徹不絕，大有将蒼穹撕裂之勢。

理緒第一有這樣的感覺，由心而生的憤怒，就像驚雷一樣滾滾燎原。她面無表情的突然上前，揚起右手就給了曳舟一個既響亮又狠的耳光。她想打第二個的時候，被平子攔住了。

理緒也沒有回頭，她只是發瘋了一樣大吼着：“曳舟桐生！我說過的吧，如果你再敢搶我的東西，我會殺了你的！我絕對會！”

“啪——”

平子也給了理緒一個巴掌，這完全下意識的行為，連他自己都在打完後低咒了一聲。不過那個時候，天空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他的低咒連同道歉都淹沒在雨聲中，理緒沒有聽見。

平子松開抓住理緒的手，不冷不熱道：“既然你現在是死神，就沒有資格打一個隊長，向曳舟隊長道歉。”

理緒低着頭，雨水打在她綠色發上，呈現出一種翡翠一樣的墨色，遮住了雙眼和整張臉的表情。

“道歉，”平子加重了聲音，“如果你還想當死神，留在五番隊的話。”

理緒沉默了一會兒，越下越大的雨将三人全部從頭到尾濕透。理緒是很聽平子話的，不管平子以前怎麽為難她，理緒都會通通做到，即使知道平子只是在欺負她，也依舊會笑臉迎人。

所以當這次理緒什麽也不說的時候，平子想到——也許她終于忍受不了了。雖然有瞬間的悵然，不過平子完全沒有讓理緒看出來。

“對不起，曳舟隊長。”理緒突然開口。

平子愣了一下，心情很複雜。

理緒轉過身，面無表情道：“平子，你感覺到了嗎？”

——“雨，在越下越大。”

……

理緒從十二番隊回來，雨依舊下的很大，她一個人坐在池塘邊看魚吐泡泡。因為下雨氣壓變低的緣故，池塘裏的魚一條又一條的躍出水面，像是跳舞一樣。

池塘對面一個白色的東西越來越近，理緒努力眨了眨眼睛，拂去睫毛上的雨水，終于看清那時一把白傘。白色的傘面，繡着精致的蘭花圖紋，溫婉大氣。

藍染把傘遞給理緒，笑着說：“總算還是派上用場了。”

理緒握緊傘把，沒有吭聲。

藍染望着陰雨綿綿的天空突然說：“我在真央圖書館的文獻部看過一則趣聞，理緒有沒有興趣聽聽？”

理緒不說話，藍染就自顧自繼續往下說：“這個靈王創造的屍魂界，有一個很大的缺憾，就是沒有天氣的變化。為了補救這個失誤，靈王認命了一個家族代代統領屍魂界，而他取走了這個家族當家的感情，作為屍魂界的天氣更疊。”

“相傳只要這位當家覺得幸福就能晴空萬裏，相反當他悲傷的時候，就會雷霆暴雨接踵而至。”

“你神話看多了吧。”理緒驀然出聲。

藍染笑了笑：“因為我很難從你的表情判斷你的心情，不過肯說話多少好了不少吧？”

“……你在安慰我？”理緒有些猶豫。

藍染點點頭：“啊，因為難得碰到一個能認同我說的話的人。”

理緒盯着他：“我并沒有認同你說的話，而且我感覺你現在很像在誘拐小朋友。”

“至少，”藍染頓了頓，“你是第一個聽到我說靜靈廷壞話後，不是喊着讓我閉嘴，還說要幫我的人。”

理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可憐。”

“……”

等雨稍微小一點的時候，理緒靠在藍染身邊，兩個人肩比肩，一同觀賞小魚吐泡泡。

“魚湯撒了，平子害的。”理緒說。

藍染反問：“你是在讓我找平子三席報仇？”

“他被曳舟隊長強吻了，然後我給了曳舟隊長一個巴掌。”

“那真是可惜，曳舟隊長畢竟是個美人。”

“你不用擔心，平子為了你心中的美人也給了我一個巴掌。”

“……”

“藍染七席，你聽說過我的母親嗎，白川家樂姬大人。”理緒把頭擱在膝蓋上，小聲問。這個話題轉換的有點快，不過藍染迅速跟上了她的思維。

“聽說過的，靜靈廷第一夫人。”

“我小的時候呢，非常崇拜她，也慶幸自己能有一位這樣的母親。可惜她似乎不怎麽喜歡我……”

“白川樂姬大人嗎，可是你不是她的獨生女兒嗎？”

“因為她曾經是一個很厲害的死神，她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像她當年一樣，就像父親也希望我可以有繼承整個白川家的魄力一樣。”

“這不難理解。”

“嗯，所以有一段時間，母親每逢夏季就會帶我來五番隊住一段時間。但是她很快就發現她的女兒遠不如她的預期一樣，我連最基本的姿勢都擺不好。而且每次回家的時候，給父親看到我胳膊還有臉上的傷時，又免不了責備母親一番。不光如此，我小的時候身體還很不好，老是生病，身為白川家主母，自然要負責沒日沒夜的照顧我……”

理緒已經完全沉浸在回憶裏，藍染作為一個最合格的聽衆，安靜的聆聽。

“再後來，母親也病了，她極度排斥我，為此不惜和父親吵架。她搬出白川家的時候，曾經對我說‘如果你不姓白川，我就算掐死你，也不會留下這樣的恥辱’。從那天起，她到父親去世都沒有再回來過一次，雖然父親總板着臉說全部是母親的錯，可是我曾經看着他在深夜抱着母親的照片流淚。”

理緒揉了揉幹澀的眼眶：“當然，父親病重的時候，我去找過母親，可是她就當作不認識我。再後來，我看見另一個女孩子叫她媽媽。父親去世後，一切都變得無法挽回，我繼承了白川家，而第一個下的命令就是永除母親作為死神的資格。”

“我只是想……讓靜靈廷把我的媽媽還給我。”

藍染伸手摸了摸理緒的額頭，果然如他預料中的一樣滾燙。

理緒拍開他的手，繼續旁若無人道：“但是我并沒有做到，因為母親居然跪在我的腳邊，對我說‘是，白川大人’。她還在那個女孩身邊扮演着她仁慈的母親，直到去世。”

藍染扶住理緒搖搖欲墜的肩，安慰道：“你累了，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理緒對藍染吼了回去：“我說過的，曳舟桐生！總有一天我會奪回母親全部的靈子！就算是一顆你也別想得到！”

藍染按住理緒的腦袋，一個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

綿延的陰雨，一下子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