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花灑

花灑

“小秋小秋，跟着我一起打籃球。”

半個月後，邱宇陽大狼狗一樣坐在陳鴻秋身邊，拿腦袋拱他，拿胳膊晃他。

陳鴻秋推開他汗津津的身子，“一邊去。”

“小秋小秋~”邱宇陽又厚着臉皮拱了過來。

陳鴻秋正叼着筆杆子琢磨一道數學題，思路被他一再打算，把筆一扔，狂躁抓頭，“哎呀！煩死了！”

邱宇陽怔忪地看着他，“不去就不去呗，吼我幹嘛呀？”

呦，您咋還委屈上了？

陳鴻秋沒理他，邱宇陽抱着籃球，悶悶不樂地走了。

周三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陽光正好，陳鴻秋晃晃悠悠地到了籃球場上，那裏，幾個班的男生們正激烈地厮殺着。

周圍圍了好大一圈女生，呼聲震天。

“邱宇陽加油！”

這是嘴裏喊出來的。

“啊啊啊啊啊邱宇陽好帥好帥好帥呀啊啊啊啊啊！”

這是心裏想的，沒敢喊出來的。

正在最後關頭，邱宇陽高高跳起，夕陽下長臂一揮，隔着半個籃球場來了個三分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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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籃球繞框旋轉三周，穩穩進框。

“啊啊啊嗷嗷嗷！”尖叫聲炸雷一般響起。

陳鴻秋被震得耳朵疼，邱宇陽又高又帥他認，開學一周就當上了校草他也認。

可是有句話叫人不可貌相，陳鴻秋忍不住想，這群女生要是知道，邱大少爺平時懶到連襪子都不洗，每天穿完便塞床墊底下，第二天起床摸一雙最幹淨的出來穿，真不知道她們還喊不喊得出來。

思及此，陳鴻秋默默嘆氣，希望邱大少爺可別再像上次那樣，抱着攢了整整一盆的襪子，厚着臉皮來讓自己幫忙洗，一邊求，還一邊哼哼唧唧地說他不會洗，否則自己一定也像上次那樣，幹淨利落地把那一盆髒襪子扣在他臉上。

女生們把邱宇陽團團圍住，遞毛巾的遞毛巾，送水的送水，一只只手臂顫得活像千手觀音，熱情非凡。

陳鴻秋回頭，看到邱宇陽誰的水也沒接，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

很快，女生們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陳鴻秋身上。

蟬鳴在耳畔響着，天氣煩悶燥熱，空氣裏滿是灰塵嗆人的味道。

陳鴻秋暗罵一聲，低頭，轉身離開。

要出操場的時候，他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

邱宇陽抹了把汗，又被其他男生叫走，接着打籃球去了。

他喝女生們給的水了麽？陳鴻秋忍不住想。

毫無疑問，以邱大少爺那感人的生活能力，開學第一天就弄丢飯卡，11歲了還連襪子都不會洗，陳鴻秋也不指望他能學着自己給自己買水喝了。

這麽想着，他已經拐去了學校小賣鋪。

水拿在手裏，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幹嘛？

算了算了，反正買都買了。

他原地等了好一會兒，估摸着人應該散了，才走回籃球場。

人果然走光了。

籃球場旁的草地上，一個人影孤零零地躺在夕陽下，躺還不好好躺着，偏要躺成一個張牙舞爪的“大”字型，怎麽看怎麽惹眼。

女生都走光了，大哥您還秀肌肉給誰看呢？陳鴻秋默默腹诽着，過去踢了踢邱宇陽的小腿。

邱宇陽睜開眼睛，一看是陳鴻秋，微噘着嘴輕哼了聲，扭身側躺着，背對陳鴻秋，手指扣地上的草。

“別玩了，再玩操場都要被你薅禿了。”陳鴻秋吼他。

“要你管。”邱宇陽說。

“不要我管是吧，不要我管那我走了。”

“別！”

邱宇陽喊了聲，又躺下了，閉着眼睛。

陳鴻秋把礦泉水丢給他，“喝水了沒？”

“沒呢...”邱宇陽被曬得臉頰發紅，礦泉水拿在手裏把玩。

“那還不快喝！打一下午籃球你想被曬死呀......別看了，您是在拿着那标簽練識字麽？”

“你又吼我......”

“......”

陳鴻秋沒話說了，坐在他身邊，看着晚風吹動秋草。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邱宇陽靠在了自己背上。

“哎呀哎呀...”被你壓死了，陳鴻秋推他，“渾身的汗。”

邱宇陽被陳鴻秋推翻在地，躺着看陳鴻秋，嘿嘿傻笑。

陳鴻秋：“笑啥？”

陳鴻秋其實并不煩他，邱宇陽畢竟年輕，即便是運動後出了一身汗，身上也是少年人獨有的清香，沒有半分汗臭味。

躺了會兒，邱宇陽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拉住陳鴻秋手臂，“走，哥教你打籃球。”

“跟誰自稱哥呢？我明明比你大！”

“就大了一天......”

“大一天也是大！”

“可是我比你高，也比你壯。”

“......”

邱宇陽硬拉着他，教他打了近半個小時的籃球，最後拍拍他的肩膀說，“小秋，加入我的籃球隊吧，快運動會了，我想帶着咱們班拿第一。”

陳鴻秋：“你敢要我，确定不是想拿倒一？”

邱宇陽晃他胳膊，小孩兒一樣，“別這麽說嘛，剛剛我觀察過了，我覺得你很有潛力的。更何況，咱班男生實在不夠。”

陳鴻秋：“可是我比你矮，也沒你壯。”

邱宇陽：“......”

傻大個撓了撓頭，沒話說了。

最後只能硬着頭皮，眼巴巴地求他：“加嘛加嘛，小秋，跟我并肩作戰，好不好？”

“......”陳鴻秋被他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竟覺得他有點兒可愛？？？

陳鴻秋問：“校外的人能不能參觀咱們學校的運動會？”

“當然能啦，咱們學校教育水平一般，但各種活動是全市中小學裏搞得最好的，教育局裏都誇咱們學校這是素質教育，每年都有別的學校的學生，翹課來看咱們學校的運動會。”

聽他這麽一說，陳鴻秋還真有點兒心動。

他學習成績半死不活，論成績，連他哥的車尾氣都聞不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鋼琴了。

這回，要是他們班真的能拿第一，再讓老爸和哥哥都來看，豈不是......

“好！我答應你！”

“太好了太好了！”邱宇陽喜出望外，拉他，“小秋，我們再接着練。”

陳鴻秋無語，這家夥還真是四肢發達，都練一整個下午了，居然還不累......

他才練20分鐘就快喘不上氣來了好不好......

“不練了不練了，”陳鴻秋擺手，“洗澡去，等會兒還得上晚自習。”

“也是......”

邱宇陽拍着籃球，吐舌頭大狗一樣亦步亦趨跟在陳鴻秋身後。

雪城極北，自然是北方的那種公共澡堂。

貼滿瓷磚的空曠房間內，水汽氤氲，幾十個花灑高懸着往下噴水，互相之間并不存在什麽能夠遮羞的障礙物。

陳鴻秋和邱宇陽坐在外面換衣間的沙發上。

這會兒是吃晚飯的時間，來洗澡的人很多，換衣間裏擠滿了人。

大多數小夥子一個囫囵便把衣服脫了下來，毫不避諱，非常嚣張。

更有甚者，肆無忌憚地甩着【】，臉不紅心不跳地論長短，比輸贏。

陳鴻秋：“......”

他真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

他一門心思想逃出去，可是、可是...一身的汗，不洗澡實在沒法上課。

邱宇陽倒是無所謂，一下子就脫掉衣服，蹲在陳鴻秋身前，眨巴着眼睛看他。

“你怎麽不脫？”

邱宇陽的眼睛很亮，很清澈，不摻一絲雜質，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一眼就能看到底。

可是、可是...說起話來，怎麽就......

陳鴻秋無力吐槽，正想着一腳把他踢開，結果一不小心看到了【】

他只能說，蔚為壯觀......

陳鴻秋有點兒自卑，可惡，那個家夥，明明比自己小一天，比自己高，比自己壯也就算了，居然那啥也比自己那啥！

陳鴻秋眼睛一閉，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最終順利完成了這看似不可完成的任務。

随後，他悶着頭皮往裏沖，雖說早做好了心裏準備，可當他看到滿園春色關不住的壯麗景象時，還是差點兒滑倒在地。

害！他要是近視該多好。

那樣就自帶馬賽克效果了。

人太多了，太多了，太多了，陳鴻秋往裏面走，尋找沒被占用的花灑，手腳發麻，水汽直往他眼睛裏糊，四處洋溢着消毒水味、汗水味、乃至年輕蓬勃的荷爾蒙的氣味。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花灑，陳鴻秋放下洗澡用具，長舒一口氣，結果，還沒被溫水捂熱乎呢，旁邊幽幽地湊過來了一具身體。

“沒、花、灑、了......”邱宇陽嘿嘿笑。

陳鴻秋差點兒當場暴斃，沒就沒吧，您笑個啥呀笑！！！

邱宇陽毫不在意，一邊往腦袋上抹洗發膏，一邊優哉游哉地哼歌。

這大家夥...陳鴻秋心裏暗罵，“旁邊挪挪，我的位置都被你擠沒了。”

水聲很大，男生們的喧嘩也很大，邱宇陽聽不清楚，閉着眼睛湊頭看他，“什麽！”

陳鴻秋：“......”

“旁邊挪挪！”

“什麽？你大點兒聲！我聽不見！”

陳鴻秋無話可說，提臀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果凍一顫，邱宇陽一個哆嗦，一臉委屈地睜開眼睛，“你幹嘛！”

随即又被洗發水蟄了眼睛，鬼哭狼嚎，“啊！啊！啊！”

陳鴻秋差點兒沒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