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副本游輪遺恨10
第一副本游輪遺恨10
第一副本游輪遺恨
10
解鈴還須系鈴人。
困囿于副本空間的人中不乏通行卡原主,一朝自由,先是收回自己的物件。
禁制倏地散了,消散的通行卡粒子彙聚成虛影下的鏈,像是某種陣法,以少年為中心,再次将他圍繞其中,威壓向內收攏。
由幸爬起就要逃遁,還未觸及游輪外初現的曙光,金色的流光已從他胸口穿過,積聚多年的怨恨自他身上向外翻湧,層層黑霧包裹下的記憶被通行卡激活開啓。
他久遠地遙想曾經模糊的人影,瞬間清晰無比。
通行卡流光外現少年的舊年绮夢。
“哥哥,他們又打我了。”少年音頗有些懊惱,冷着一張臉。
高高的人走在他身邊,笑着道:“我幫你打回來。”
那張臉俯看下來,第一次變得近在咫尺。
少年月牙眼睛一眯,回答:“那倒不用,我已經打回去啦,打的他們嗷嗷待哺。”
“哈哈哈。那為什麽還板着臉,遇到困難了?”他問的非常正經,就像面對一個跟他站在同一視平線的成年人,少年無端生出一種愉悅。
那人突然摸着他的腦袋道:“考試沒及格?”
少年立時逃開反對:“沒有這種事。我在想,他們身在福中不知福,總拿欺負別人取樂,他們過得不痛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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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是快樂的嗎?”
“我……”少年由幸瞥了眼由蘊,對方垂着目光誠摯地等他的回答,他常想趕緊長大,不用被大他沒幾歲的由蘊當孩子照顧,由蘊實在太累了。這時候他又不想得到這種尊重,看的他面紅耳赤。
由幸正對着由蘊的目光,堅定道:“哥哥,你會想你的父母是什麽人嗎?”
“嗯,小時候常會。長大就不想了。”由蘊頓了頓,問:“你想找?”
“不找。”由幸近乎咬牙切齒,冷聲拒絕:“我只是不平衡,有人生來什麽不缺,有人生來什麽也沒有。”
由蘊走在前面,背對着黃昏的日輝,影子斜在街道上,半響沒再回答。他們一前一後過街,如同兩個毫無關聯的陌生人,少年時不時擡眸等人回首看他一眼的心思全擺在一張臉上,又将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他驚疑不定,不停地拽着背包的繩子。
突然,前面的人立足,看着他喊道:“由幸,轉身。”
少年如臨赦免,想也沒想就轉了過去,他面對夕陽濃烈的光芒,一時睜不開眼,擡手擋在額間,街道旁邊正是一個賣花的攤子,開得燦爛。
少年回眸,兩人相視一笑。
這就是《幸》。
“世上存在很多不公平,可是你和我遇到了,我們站在光明燦爛的街道,簡單地享受快樂。何嘗不是幸運?”
背後的聲音漸行漸遠,人影跟着隐入街角的人群,從此消失無蹤,再無音訊。
兩個孤兒相依為命,都覺得對方會陪着自己直到這一世的最後。哥哥畢業找到了工作,弟弟将哥哥當成夢想朝前邁步,可突生變故,因為一幅叫《幸》的畫,他什麽都找不到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都死了,還要用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騙他,這些人才是心懷鬼胎。
由幸怒聲嘶吼,目光定定地盯着近到眼前的莊不識:“假的代替真的,搶奪者站在光明之地指責受害者,我們只能忍氣吞聲,連反抗都是罪過。憑什麽!人各有命,就是你們讓我們認命。”
游輪內質問陣陣回響,有那些無辜者對少年的質問,有少年自己不甘地嗚咽低語。
由幸緊攥着那塊碎畫殘片。
半響,有人問:“這裏有搶奪者嗎?”
由幸瞳孔滿是憤恨:“他……他們不會到游輪上……啊啊啊!”
猶如親眼看着最後一根稻草在面前燒成灰燼,少年徹底崩潰瓦解,他還有什麽理由自欺欺人?被他捆縛住的從來沒有真正的搶奪者,只有跟他相同遭遇的人,原本他們不該這麽結束。
“愛不可恥,可恥的是自己都覺得它是罪。”莊不識伸手從濃霧裏一抓,光點落入他的掌心。
由幸繃直的身體一顫,手指蜷曲。殘片的血霧褪盡,顯露他原本明亮飽滿的色彩,還有屬于他的名字。
由蘊。
少年懷抱他的名字在過去的枷鎖裏,再也沒有看過船下的人。
*
是日天水相接,空藍無雲,海鳥魚躍而出。游輪靠岸,等待下船的人恍惚覺出一種生機,即便明知岸上無人,懷着一點可能,山海有相逢。
莊不識從船艙到甲板,一道目光立時盤着他生拉硬拽到自己面前。
雲淩揮着手腕道:“看我的翡翠镯,顧老板賞的。”
防止再出禍端,到輪回渡口的人被顧舟加了道通行咒,這個咒外現可根據當事人的要求改變形态。照常理,顧舟應該不會那麽善解人意。
雲淩樂觀得頗有些對莊不識告狀的意思。
莊不識一笑:“日久生情,畢竟蕭小姐跟顧老板都是手挽手出席公衆場合。”
雲淩聞言,游輪的餐廳好像沒有打翻什麽。她上下打量莊不識問:“你不送我份禮物?”
莊不識道:“我會将他踹下畜牲道,再找到他,系一條脖圈,用繩子拴在手腕上,讓他知道誰才是他該忠心的主人。”
雲淩頓了頓,想起莊不識在滿足她最後的好奇心。她突然又不想走了。
雲淩不顧死活地瞥了眼在甲板上幫他們設咒的顧舟,道:“後會……以後應該也不會再相見了。祝莊店長早日達成所願,将他牽在手心裏。”
莊不識手中多了方疊的規整的手帕,雲淩手指一探,便知是何物。
“前男友,不必較真。”莊不識補充道。
于是雲淩又十分好奇地多問了一句:“他真的是你前男友嗎?”
莊不識覺得,鬼的好奇心也不能滿足的太飽!這個問題成了雲淩這輩子沒有解開的困惑。
系統EMNO也好奇,他不急于一時:莊店長,第一副本游輪遺恨即将完結,您想好立什麽主題了嗎?
莊不識垂眸凝思片刻,很快在主題輸入欄提交。
他擡手接住海鳥,海鳥以為他手中捏着吃食,争先落下,發現被騙氣呼呼地飛走,莊不識眉眼漫上了笑,笑達眼底,發自肺腑。
系統EMNO回複完總部郵件,便看到這般景象。
莊不識看着他,薄薄的笑只在表面上,他回首,顧舟從系統EMNO的一側經過,目光一碰。
系統EMNO:【玉面狐貍】。
顧舟近前,讨債道:“莊店長,第一次我出手相助當還了你甲板上的人情,這次你要怎麽還?”
莊不識認真想了想,回答:“先是人才能有情,你我只能算人鬼情未了。”
他左手壓着顧舟平靜的心髒,道:“情未了,多欠一個,顧大人也不會小氣計較。”
顧舟斂眸,不管他同不同意。莊不識湊近他的領口,突然問:“你抽煙嗎?”
“不抽。”
“你用的是哪種牌子的香水?”
顧舟誠懇至極:“輪回渡口常年開着一種花,想是那香氣。莊店長有空,可到輪回渡口……”
他突然發覺邀人到輪回渡口這種地方不善,熟練地改了口:“莊店長,後會有期。”
“哦。”莊不識手掌仍然壓在他胸口,深表遺憾,道:“顧大人是紙糊的人嗎?有點僵了。”
“紙人會有溫度嗎?”他攥住莊不識的左手腕。
莊不識朝他狡黠地笑了笑,游輪上的衆人看着兩人直直地墜入海水,後面跟着一抹幽藍濺着火星的光影,紛紛靠到欄杆邊張望。不知情的人看,仿佛出海的游輪剛剛返回,一派閑散之景。
*
輪回渡口,白玉石橋上,男人肩背挺直,注視着黑壓壓的入口。
驀地,入口亮起熒熒豆火。世間如此,生死輪轉。亮點遠遠流動成河,漫到石橋,他們分列匆匆消失在橋上,白蕭和迅速地看過那些人的臉。
再擡首,煌煌人影中,出現了一個他回想過無數次的身影。她穿着新娘裝,頂着紅蓋,提着盞晃來晃去的美人燈慢步走近。
白蕭和走到橋首,再不敢近前,燈火實在太輕了,呼一口氣就可能散得無影無蹤,他蒼白的手指抓着石橋上的玉雕,筋骨分明。
燈火照亮兩人腳下的一方世界,恍恍惚惚,白蕭和側首掩面,問:“雲淩,我等到你了,是嗎?”
紅蓋下的人不答,伸出指上的戒指,默了良久,沒有得到回應,她正要收回手指,白蕭和緊緊地扣住,兩枚戒指分別三十年,重新回到一雙手上。
燈光輕顫搖晃,手影落在雲淩面前的紅蓋上,她啞聲道:“白蕭和,你想清楚了,三十年浸在海水裏,我可能……不好看啦。”
“你答應嗎?”男人的手沒有離開,也沒有再動作,在等一個首肯。
紅蓋慢慢地點了點頭。
雲淩紅着眼,看清楚面前的男人,手背抵着眼角,怪道:“白蕭和,我不想哭,會露出皺紋,我已經是60歲的人了。”
“沒事,我比你大兩歲。”白蕭和擁着失而複得的人,他還是不會哄人,笨拙道:“謝謝你,雲淩,還願意嫁給我。”
雲淩眨了眨眼,竟感受到熱淚滾燙:“我也在等你,娶我。”
水珠落在白玉石橋下,激蕩了一河光影。
顧舟猛地探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定了定心,望着輪回渡口道:“翻臉無情東流路,領教了。”
他斂眸,唇角扯起抹叛逆,手指自空中一劃,顯出系統私信:他懷疑你的身份了,你小心行事。
粼粼河面躍起一豆火光,晃入輪回渡口的無際長河。
遙遠夜空突兀地一隊靈識落到顧舟的指腹,顧舟目光下沉,憐憫之際帶着久違的愉悅,問:“你叫什麽?”
靈識淡淡地在虛空中顯現剛剛在副本空間不斷被提及的系統代號。
轉眼湧入顧舟的胸口。
“多謝。”
*
第一副本游輪遺恨主題:
生命有時盡,愛無輪回時。
曾被一人深愛,值一生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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