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

三日後的午後,用過午飯,大雪過後便是大晴。

這三日裏,虞知淩還在禁足,聽說父皇已經派人去查明此事了,估計一時半會還查不清。

自從上次見過柔嫔後闌夢卻也再未提起過為虞知淩求情之事。

連日的大雪,西菀殿的婢子連着幾日都畏寒懶懶的,今日難得的放晴,她們也提起了幾分精神。

闌夢問起那盞雪燈籠要怎麽收着,虞枝意瞥了一眼,上一世,她可喜歡這個雪燈籠了,是她在宮中沒見過的稀奇玩意,又是虞知淩送的。

燈籠很漂亮,用的是極其清透的琉璃做的,裏面是雪花和人影的剪紙,點上燈,裏面也不知放了什麽,映出的光是潔白的,穿過琉璃後,更是會折射出明亮的五彩光芒,很是新鮮,她每天晚上都要點起那燈籠入睡,擺了幾個月燈芯已經燃盡了,她卻不肯放起來。

虞知淩拿她沒辦法,答應她下次再給她帶其他新鮮稀奇的玩意,她才戀戀不舍的将那燈籠收了起來。

“放入偏殿收起來吧。”

闌夢正拿着燈籠往偏殿去,殿外的春朝來傳,說是皇上身邊的王公公來了。

王應福來請,說父皇為她挑了幾個不錯驸馬人選,叫她去瞧瞧。

虞枝意沒有說話,只問,那賀家郎君呢?

璇月說是,那晚後陳妃又去陛下面前哭訴,不知說了什麽,只知道出來時有宮女瞧見她那臉都哭花了。

虞枝意心中了然了,既然父皇叫了她去,挑不挑的上再說,但總不好不去。

精心打扮了一番,又讓璇月把放在側殿的衣箱一一打開,這樣挑了半日才挑了件一次未穿過的水藍的煙雲蝴蝶裙。

王應福在外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出來,生怕這小祖宗是想拖着不去,只得又請守在殿外的春朝進去瞧瞧。

半晌後,虞枝意披着銀光緞面大氅出了殿門。

午後的陽光格外暖人,可雖好,但天氣已然入冬,不披上大氅身上不免還是有些許寒意,虞枝意沖王應福點點頭,“公公久等了。”

王應福看着眼前的少女,膚如凝脂,明眸皓齒,笑起來像那雪中的臘梅,格外明豔,可卻又透着一股拒人千裏的冷意。

他在宮中當差幾十年,美人見過不少,七公主這般美貌确是少有,她長得不像陛下,像她的母親宜妃和宋大将軍。

“無妨無妨,公主打扮一番也是應該的,公主随奴才走吧。”

虞枝意點點頭,跟着王應福落步入了禦花園,遠遠瞧見幾個男子坐在庭中,看不清臉,幾人各是抿唇閉氣,偶爾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皆是相顧無言。

虞枝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她在外的名聲一向不好,父皇在世時外面都傳她不僅貌醜還驕縱任性,但是因為仗着宋家,要什麽便有什麽,一直到後來虞知淩登基,她名聲才算好聽些。

今日來的這幾個世家公子恐怕都是被強拉來的,一個個面如菜色。

“七公主到!”

随着王應福的喊聲,幾人都有些慌張,急忙站起身,有一個剛把茶杯遞到嘴邊,聽見這聲,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倉皇間還是往嘴裏送了一口,又急急忙忙将茶杯放下,還險些沒放穩将那茶杯打翻。

“見過公主!”

虞枝意看着他們,想笑卻還是忍住了,微微走上前,見幾人都低着頭不敢看,才道,“你們不用這樣拘束,王公公,這些都是哪家的公子?”

五人才慢慢擡起頭,探尋般地望去,只見虞枝意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們,頓時都呆住了,七公主怎麽可能長這般模樣?傳聞都說她滿臉麻子,面相兇惡,臉上就差寫着仗勢欺人幾個大字。

王應福輕咳了一聲,提醒道,“幾位公子,可向公主介紹一下自己。”

虞枝意掃了一眼幾人便覺無趣,都長的不醜,但也只能算中規中矩,有那麽一兩個稍稍端正出挑一些,她坐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聽他們細細介紹自己是哪家的,姓甚名誰,虞枝意适時的點點頭,心中卻忍不住想,父皇準備如何把虞枝蘭許配給賀荀?

“在下是薛外郎的獨子,薛一行。”

虞枝意手中的茶杯突然愣住了,她放下茶杯,仔仔細細地瞧着這個薛一行,她好像在哪見過他,名字也有幾分耳熟。

薛一行被她打量的面紅耳赤,他咽了咽口水,“怎,怎麽了嗎公主?”

虞枝意收回目光,長得倒是白淨端正,看起來似乎是個木讷文弱的書生,“你——”,想了半天才問出一句,“不是第一次進宮?”

薛一行不知虞枝意為何這樣問,“回公主,是第一次。”

王應福立馬湊上前,小聲道,“七公主若是對薛郎君有意,可以再詳細問一些其他,多做了解。”

虞枝意點點頭,對着他們五人道,”你們,可會做飯?”

“這——”幾人面面相觑,他們都是世家子弟,從未親自動手做過什麽飯菜,恐怕連廚房都沒有下過。

王應福此刻臉色也有些難看,他提議讓虞枝意多問一些,可不是這種問題,他笑得十分谄媚,“這些都是皇後娘娘挑的家世不錯的公子少爺,家中都是有好幾個廚子的,您不論嫁給誰,都不用和驸馬親自動手。”

“王公公此言差矣,本宮貴為公主,驸馬若是不會做飯,如何伺候的好本公主,何況既做了夫妻,兩人自然是相伴相随,若是在外遇到什麽意外,可驸馬不會做飯,豈非都要餓死。”

“這——”王應福額角微微滲出些汗水,他早猜到這七公主絕不可能這麽聽話,可沒想到她卻如此刁鑽,那六公主那邊可就難辦了,七公主若是知道了,恐怕不會善罷甘休,他得盡快通知陛下才好。

——

“賀郎君,難道不願?”虞枝蘭繞着低眉站在一旁的男子身邊,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想看出他身上的不同之處。

男子拱手低眉立在一旁,長身玉立,雖低着頭,微微低下腰的身姿卻清瘦挺拔,他身着一身月白色錦袍,錦袍有些泛舊,烏黑的青絲用簡約的竹簪束起,并不華貴的衣裳卻襯得他有幾分清貴、不染塵埃之感。

賀荀微微抿唇,他的确不願,可剛剛陛下已經傳了口谕,賜他娶了六公主。

虞枝蘭打量了他幾番,只覺此人長得确實一表人才,可只是個寒門子弟,雖然母妃說他是狀元,以後必然要封侯拜相的,可她卻覺得與其等到那時,不如找個世家子弟,但可惜皇後給她找的世家子弟不是纨绔的要命,就是醜的歪瓜梨棗,她才不願嫁呢。

雖然她并不喜歡賀荀,可是想到上回父皇說要安排她和賀荀成婚時,虞枝意那副緊張的模樣她就忍不住得意。

向來她因為有宋家撐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小公主中她與虞枝意年紀是最近的,本來也該走得近些,可是虞枝意從小就飛揚跋扈,沒有人敢靠近她,母妃說,她沒有這般的父兄在朝中給她撐腰,自己也就能躲着些就躲着些。

後來,她們都漸漸大了,虞枝意不知為何,性情變了許多,也不再那般飛揚跋扈了,母妃說,那是因為虞枝意見父皇不喜歡她,所以在耍心機,當時她半信半疑,但還是聽母妃的話,哪怕虞枝意向她示好,她也不靠近她。

可漸漸的虞枝意脾氣變得越發的好了,自己跟其他皇子公主大家總會使些無傷大雅的壞,也會争搶些什麽東西,可是她卻什麽也不會搶不要,也從不使壞,她們犯了什麽錯,虞枝意甚至還會攬下來,父皇對此也從不懷疑,他心中一直認為虞枝意還是小時候那般任性驕縱。

可她知道虞枝意不是的,虞枝意只是想和她們一起玩,可她想起母妃的話,她害怕,她看着她傻傻的靠近他們,被闖禍的哥哥們用來推卸責任,她覺得虞枝意很傻,可是虞枝意一點不介意。

即使她做到這樣也依然只有虞知淩願意和她一塊玩,還會為她偷偷去教訓欺負過她的皇子公主。

然後虞知淩會被父皇罰,他從來不會告訴虞枝意,她就這樣看着他們兩個做這些傻的不能再傻的事,覺得十分好笑。

如今居然有虞枝意難得想要的東西,她很想搶過來看一看。

“父皇剛剛已經傳了口谕,我想這幾日便會下聖旨,賀郎君難不成寧願抗旨也不想做這個驸馬嗎?”虞枝蘭十分玩味的開口。

“六姐,話說的太早了些吧!”

虞枝意帶着璇月便殺來了,她早該想到的,父皇給她安排那些世家公子,本就是拖着她,不讓她知道這事,若她又恰好看中了其中的某個,那就更好了,皆大歡喜。

“妹妹,父皇已經傳了口谕,難不成,你還想違抗父皇嗎!”虞枝蘭似乎有幾分不甘的怒意。

“只是秘密傳了口谕,宮中有幾個人知曉?又非昭告天下,”虞枝意微微側目,她知道賀荀現在就在她身邊,可她可不敢看過去,她怕她看了,就會丢了這般氣勢,她吸下一口氣,淡淡地笑道,“我就再告訴六姐一次,他是我的人,也只能是我的人。”

說完,她抿了抿唇,緩了緩胸中悶下的幾口氣,微微偏頭看向賀荀,男子皺着眉看着她,眼中滿是漠然和疏離,他與她認識的賀荀長得一樣,還是那張清潤好看的臉,就像畫裏的人一樣,清風朗月。

可是,又有哪裏不一樣,面前的他如同那落入凡塵的谪仙一般,不可玷污,不可親近,與她一同生活的有煙火氣的賀荀一點也不一樣。

可是即便不一樣,虞枝意也還是有些想哭,她心中慶幸,幸好她回來了,幸好賀荀還沒有死。

賀荀看着她微變的神色,神情閃過一瞬的錯愕,他淡淡道,“七公主,婚姻大事非同兒戲,這種話還請七公主不要再說。”

“那你,真願意娶我六姐,此生非她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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