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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朗浩是在林萱沒了身影後才後知後覺毯子沒有還她，現在去還她，醫院人來人往的，被人看到影響不好。

他打算找機會等沒人的時候再還給她，整整齊齊将毯子折好，折疊過程中毯子若有若無散發着一股幽香，像雨後的茉莉，清新淡雅，聞着有點熟悉。

顧朗浩靈光一閃，這不就是他剛才在林萱身上聞到的香味嗎？

他突然想起林萱蜷縮在板凳上面的樣子，昨晚她為什麽自己不蓋毯子，反而讓給了他？

想到林萱給他蓋被子的模樣，顧朗浩唇角不可察覺地彎了一下，手上的毯子微微發燙。

清風吹動少年的衣角，不知道撩動了誰的心扉。

“浩哥！”一個娃娃臉的少年走過來，随口問，“你站在這裏想什麽呢？”

顧朗浩回過神：“沒想什麽，走吧。”

娃娃臉少年叫向宇，十九歲，是顧朗浩的好友，家裏住在公社，昨晚的板凳就是他提供的。

向宇一手抱一個板凳跟着顧朗浩後面，“浩哥，昨天睡得還行吧？今天你出院，我開車送你。”

顧朗浩稍微握緊手中的毯子，忽略他前面的問話，頭也不回說：“好啊，你先把我二嬸送回去，再來接我。”

走到樓梯間，向宇喊道：“浩哥，你就在樓下等我，我回家放完板凳一會就來。”然後接着往下走。

顧朗浩一個人回到病房，顧二嬸正在收拾東西，看到他責備道：“小浩，你昨晚去哪睡了？你現在骨頭還沒長好，動作規矩些，不要磕到。”随即看到他手上蜜橘色的毯子，好奇問，“這個毯子哪來的？看着真滑溜，顏色也漂亮。”

顧朗浩将毯子往放衣服的挎包裏裝，紅着臉嗫嚅：“朋友借的。”

顧二嬸随口接話道：“是向家小子給你的？”

顧朗浩含糊應道：“嗯，另一個朋友。”

顧二嬸也沒追問說起另一個話題，“林知青也是今天出院，剛好我們一起回去。她一個小姑娘也是可憐，孤身一人大老遠從外地來我們這兒插隊，沒想到如今沒了記憶，害她的人也沒找到。”

顧朗浩眉心輕輕擰起：“還沒找到？”

“那有這麽容易，她沒了記憶，也不知道事前和誰發生過矛盾。我看啊林知青挺好的一個同志，雖然性子冷，但心底善良，之前小星感冒她還來送過藥，人也沉穩，平時從未和其他人發生過矛盾。”

顧朗浩默了默囑咐顧二嬸：“二嬸，既然犯人沒找着，你得和她說說，平時裏不要單獨出門。”

“我知道，昨天已經說過了。”顧二嬸臉上露出幾分猶豫，“你說，林知青記憶出了問題，會不會是她記錯了？”

紅星公社派出所。

陳家平也生出同樣的疑問。

這個案件因為報案人情況特殊沒了以往的記憶，查起來困難重重。

昨天他們探訪了整個大隊，都說這個林晅平時和誰都不親近，也沒見她和別人發生過矛盾，幾乎沒有人有動機害她，唯一一個有動機的人。

陳家平盯着黑板上“上官婳”名字，“林晅事前沒任何異常，除了前段時間得了大隊小學教師的名額，這個名額是按考核成績選的，如果她出事，自然會輪到排在第二名的上官婳。”

他腦海中浮現上官婳文文弱弱的模樣，長嘆一氣，“但是呢，這個上官婳有不在場證據，東旭，你說會不會是林晅記憶錯亂，記錯了？畢竟從村民和知青的描述中都能看出林晅有點抑郁傾向。”

方東旭搖搖頭：“不對，林晅再怎麽有抑郁傾向，之前好好的，怎麽會在參加小學教師考核，得到任職名額後突然跳崖，其中一定有問題。”

他想了想起身說：“走，我們去找林萱，問她要這幾個月的信件，看看有沒有什麽讓她跳崖的誘因。”

“诶，等等我。”陳家平飛快跟上。

紅星公社衛生院。

林萱跟着人群走在後面，一張一張查看關瑞雪帶回來的照片，突然手臂被拉住。

“小心點。”關瑞雪挽着她一臉無奈，語氣中帶着絲責備，“差點撞到人了，這些照片回去再看呗。”

林萱朝她笑笑，繼續翻看，“我想看看可不可以記起一些東西。”

顧朗浩餘光一直在往林萱這邊掃，見她要撞上人，跨步變大正準備上前攔住她，她旁邊的關瑞雪先他一步，他默默放緩腳步，裝作無事發生。

林萱突然頓住，緊緊盯着手上的照片，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她找到了！

照片正面是一個少年正坐在石頭上看書，旁邊是吃草的黃牛，背後是茂密的桦樹林，整張照片清新而寧靜，透露出一股悠閑自在的氛圍。

但仔細看照片的背景，卻發現山林不遠處山崖上洛琛推林晅的動作，照片将洛琛犯罪的瞬間定格下來，讓人看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山崖其實并不是什麽懸崖峭壁，而是桦樹林大隊小山包上面三十米高的石崖。山周圍全是桦樹林，崖頂奇形怪狀的岩石遍布，林晅經常去崖頂一塊巨大光滑的岩石上眺望風景，享受一個人的獨處時光，就這樣被洛琛找住機會推了下去。

“怎麽啦？”關瑞雪往林萱手上的照片看去，“這是顧二嬸的兒子顧朗星，我那天路過見這幅場景不錯就拍了下來，怎麽你對他有印象？”

林萱剛剛注意力都在後面，沒怎麽注意前面的人，聞言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少年，原來他就是顧朗星，從照片上看挺清新自然的一個帥哥。

不過這不是重點，她幽深的眼眸看了一眼關瑞雪，指着洛琛問：“這是誰？”

關瑞雪探頭看過去，等看清楚林萱指的是什麽後，瞬間汗毛豎立，拿過相片确認，随即瞪大眼睛看向林萱，嘴唇翕合，說不出一句話。

顧朗浩聽到關瑞雪的話不知怎麽心底有點堵，清隽的臉上如同結了冰，眼睛直直看向前方，過了幾秒察覺不對，走過去問：“怎麽啦？”

關瑞雪咽了咽口水，滿眼驚恐，将照片遞給顧朗浩，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你看這張照片。”

顧朗浩瞄了一眼照片，上面不就是他堂弟顧朗星嗎？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他仔細看過去，突然眼神稅利起來，這是洛琛？是他推的林晅！

他向林萱看過去，眼裏帶着一絲擔憂和關心。

林萱十分入戲地扮演自己的角色，皺着眉頭，玫瑰色嘴唇往下撇，眼裏透露出幾分驚懼幾分迷惘：“這是誰？是他推的我。”

顧朗浩溫聲安慰：“他是我們隊的知青洛琛，林晅，你別怕，我們去派出所找警察。這是他害人的證據，證據确鑿，他絕對逃不了！”

關瑞雪連連點頭：“對，去派出所告他。”她反應過來發現自己背後冷汗濕透，天啊，這也太吓人了。

前面的沈大娘、顧二嬸見後面的幾位年輕人停在半路沒有跟上，返回來說：“你們在幹什麽呢？還不走？”

關瑞雪剛想出聲看了看周圍的人群，壓低聲音說：“我們發現推林晅的兇手啦！”

沈大娘聲音拔高：“啥！是誰！”

周圍的人一下子被她的聲音吸引看了過來。

剛進醫院的陳家平聽到老媽的聲音，和方東旭推着自行車走過來，用方言說：“娘，你們在說啥呢？吓了俺一跳。”接着對其餘幾人點頭打招呼。

林萱雙眸一亮，來得正是時候！她小跑過去，一臉興奮：“警察哥哥，我找到推我的兇手了。”

方東旭探究地看向她：“你恢複記憶啦？”

林萱搖搖頭，招手示意拿着照片的顧朗浩過來，接過照片指着上面的洛琛，脆生生說：“你看！他就是兇手。”

方東旭盯着照片，表情逐漸冷肅。

這位他昨天見過，是桦樹莊的知青，叫洛琛，昨天問話他表現得十分鎮定從容，完全看不出情緒不對。

陳家平驚呼：“洛知青，怎麽是他？”

“警察哥哥，他這是殺人未遂，能判多久？”林萱一臉期盼的看着方東旭。

方東旭肯定的說：“殺人未遂但是故意殺人，判刑不會低于十年。”

林萱秋水般的眼眸又亮了起來，整個臉驚喜的舒展開，拍手道：“真的？”

“太好了，警察叔叔你們快把他抓起來，兇手沒抓起來，我都不敢回村。”

方東旭星目一眯，警察叔叔？

他看了一眼林萱，對方仰着頭，眼底是天真又殷切的笑意，他看過林晅的資料，今年十八歲，自己不過二十二，就比她大四歲，看起來有這麽老嗎？居然被她喊叔叔。

林萱一時疏忽喊順口了，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稱呼上的問題，眼睛眨呀眨，清澈靈動的雙眸緊盯着兩位警察叔叔，希望他們能夠趕緊行動，抓住壞人。

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方東旭看了眼陳家平，互相點點頭。

陳家平轉頭問沈大娘：“娘，你們怎麽回去？要不要我和東旭載你們一截。”

沈大娘剛聽了關瑞雪的話，整個人處于渾噩震驚的狀态，主要是洛琛對外一直是溫文爾雅，友善助人的形象，她小閨女還對他有幾分意思，自己也曾考慮過他當自己的女婿，沒想到竟幹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幸好當初她看洛琛和上官婳兩人有暧昧，放棄了念頭，不然就是引狼入室。

想到這兒，沈大娘心裏一沉惡寒；聽到兒子問話，回過神說：“你們送兩個小姑娘回去就行，林知青腦袋受傷，走久了不好對傷口恢複不好。”

陳家平看了一眼其他人說：“要不娘你和二嬸坐我們前面，兩位知青坐後面。”餘下的顧朗浩……

顧朗浩接收到他的眼神，立即申明：“不用管我，你們先走，我朋友一會兒會送我回去。”

陳家平點頭，“那我們就出發吧。”

林萱咧着嘴笑，她可是聽瑞雪說從這裏到大隊大概要走一個小時，夏日炎炎，眼看太陽越升越高，雖然現在還比較涼爽，但一會兒可就不一樣啦。

她可不想在烈日下走這麽遠，又曬又累，皮膚曬出雀斑可是恢複不了的。

她坐在自行車後座，對顧朗浩揮手告別，笑靥如花，完全看不出剛剛的害怕和迷茫。

顧朗浩目送她們離開後，忽然低頭笑了，輕聲嗤笑道：“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