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墳頭蹦迪

墳頭蹦迪

“宿主有什麽願望？耶耶這裏有幾個任務，宿主若是能順利完成，我說不定會有辦法實現你的願望！”

眼神——如果有眼神的話，系統耶耶的眼神一定是清澈懵懂且純真的。它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一位有着足以毀滅半個世界能力的黑暗君主、地獄裏爬出來的魔鬼。

魔鬼的願望向來貪婪狂妄，一般不輕易說出口。但若引誘他們說出了願望，那可是無論如何都必須實現，否則他們會生氣。

撒旦對此并不在乎，或者說是十分滿意。有了這個系統，無底深淵的“注孤生”預言在他這裏恐怕要失靈了，沖動是魔鬼，撒旦幾乎是脫口而出：

“想要你。”

永恒留在我身側。

撒旦眼神狂熱。他本應很擅長說這些肉麻的話，可話到嘴邊繞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他不希望這些話有可能被其他人聽到。而且，他想驗證一件事情。

“啊？”

“給我們提供一個私密的空間，我再告訴你。”

耶耶迷迷糊糊的，下意識滿足宿主的需要。它抖了抖翅膀，将撒旦和自己包裹在一個光球內。光球不大，不足一人高，漂浮空中，撒旦不得不坐下。

但這并不能削弱撒旦內心的狂喜。他激動萬分地觸摸着光球邊緣，漆黑的眸子籠罩起一層紫色的薄霧——這是他動用法術時的表現。一頓操作後看着完好無損的光球，撒旦更加确定自己的力量對系統無效，這是何等的強大！

撒旦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随後他緩緩揭開右肩的布料，在那裏，印着一個金色的造物印記。如果這個印記在光球範圍內暫時消失，就能代表他在這個區域內完全脫離了上帝的監管，意味着獲得夢寐以求的自由……

遺憾的是，造物印記沒有消失，但足夠驚喜的是，印記變淡了不少。哪怕只是這樣的程度，也很好取悅到撒旦。

“你能帶我前往你的造物世界嗎？這是我的願望。”

他無法按捺內心的激動，如果真的有這樣一種打破造物極限、獲得自由的機會……他确實會不計一切手段抓住。

“……造物？”

耶耶努力在系統知識庫中搜索。

“是這個世界的萬物的統一稱呼……設置宿主願望中！咦，權限不夠？”

撒旦心中閃過一絲的失望，被耶耶敏銳捕捉到。

“等等我給主系統打個報告！我是它最愛的統了，說不定能給個機會……”

耶耶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宿主對不起，這個願望超出能力範圍無法被主系統認可，我，耶耶也在争取成為更加強大的系統！但目前能構建的屏蔽空間就這麽一點點，而且沒有造物主的允許，哪怕是主系統也無法帶你離開這個造物世界。”

撲棱的小翅膀繞着撒旦飛舞，絢麗的聖光伴其左右，仿佛一束光依舊眷戀着早已堕落的魔鬼。

“宿主還有沒有其他願望？如果是在我能力範圍內的我一定努力幫宿主實現！”

多好啊。

“那你留下來陪我吧，永遠。這就是我的願望。”

黑暗的力量快速纏住耶耶的翅膀，乃至被隐藏在機體中的靈魂。撒旦隐去眼底的猩紅，他如同深淵的雙眸緊緊盯着耶耶。

“啊？可我我我不屬于這個世界而且我只是個實習統甚至沒有正式崗位宿主你你你這個要求我恐怕沒有能力力力——”

肉眼可見的，耶耶飛着飛着開始渾身抖動，聖光和翅膀的拍打變得毫無規律。無機質的聲音替代了清脆的少年音，冰冷的警告随之響起。

“警告，願望超出願望契約能力範疇，契約失敗。檢測到宿主對系統存在惡意，系統将強制收回。”

“嗯？這個願望一定不會超出你的能力範圍，你會實現我的願望，對吧。”

撒旦面色陰沉，玩味地喚出那個名字。

“耶耶？”

耶耶終究是宕機了，兩只翅膀先後掉落，被撒旦穩穩接住。

“你會實現我的願望的。”

光球屏障突然消失，手中的小翅膀顫抖了一次後，再也沒有給出更多的回應。

撒旦如雕塑般伫立在不大的沙漠中，不知日月。

期間他久違地感受到來自上帝疑惑的目光，但僅僅一瞬後目光消失，刮來一陣風将逐步擴大面積的沙漠修複成荒地。

直到別西蔔扔骰子扔輸了，被其他幾宗罪推出來把撒旦找回去。

“喲，我還以為有得滿世界找您呢，怎麽沒走遠？”

走近只見撒旦捧着一對奇怪的表面布滿沙礫的迷你天使翅膀，雙手緩緩合攏。

“什麽事？”

別西蔔連忙收回視線，壓下內心的疑惑，假裝踢沙子。

“地獄差不多修繕完畢，只差您的宮殿需要重建，這不是來找您過目一下圖紙免得結構不合理又建塌了麽——咦，這是什麽，小冊子？還是一本書？”

別西蔔剛準備伸手過去撿，卻見撒旦率先動用力量把那紙質的物件收了起來。

“我的。回去。”

“得令！”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撒旦清楚記得，在系統耶耶掉落在他身邊之前，那個像書一樣的東西率先砸到他的腳趾。

那個像幻夢中的、虛假的自稱是“耶耶”的系統，似乎和人間的那一片被上帝輕易修複的沙漠一樣，沒有多少真實的存在感。

可是撒旦不是輕易放棄的人，那可是目前他能看到的，唯一能夠打破永恒的孤獨、得到真正的自由的線索，他絕對不會讓這唯一的線索落到他人手裏。

——哪怕他打開後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

他眼神微動，咬破自己的指尖，将鮮血滴于其上。

果然，血液并沒有像在普通的記事本上那樣滲透，而是被緩緩吸收，随後浮現出一行文字。

“請寫下您的名字（真名）及願望：”

若是有其他魔鬼們在，一定會倒吸一口涼氣。

一本來源不明的書，居然大膽索要魔鬼的真名！要知道，魔鬼的真名不能輕易告知他人！

但是拿到這本書的是撒旦，足夠大膽，也足夠瘋狂。

他甚至非常有閑情雅致地從自己珍藏的羽毛筆們中，挑選了一只用堕天時聖光羽翼折斷掉落的一小段骨頭和羽毛制成的筆，蘸取了墨水在書上空白處寫下：

“真名：████

願望：突破造物的極限，獲得自由”

想了想，他又補充寫道：

“不想接受永恒的孤獨。”

在空白的書頁吸收完所有墨水後，撒旦靜靜等待。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一個惡作劇或者是奇跡。

“叮咚，‘剪不斷，理還亂’系列，統3456號為您服務。”

熟悉但略顯生硬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乍響，撒旦第一時間看向放置在書桌上的花籠擺放的那一對一動不動的小翅膀，向來漆黑沉穩冷漠的眼眸露出難以置信的驚喜。

“耶耶？”

“系統耶耶已被主系統回收，現在進行服務的是3456號。請宿主确認願望——”

“可你和當初藏在小翅膀裏的那個靈魂分明是一樣的。”

撒旦露出一抹惡趣味的笑意。而系統3456號，或者說是系統耶耶，在被點破身份後直接炸毛：

“我不可能留在這個世界的，你別做夢了！主系統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你……拆統姻緣天打雷劈！”

“急什麽？不是要确認我的願望嗎？我可沒說我的願望是要你留下。”

撒旦慢條斯理撫摸過手中的天使羽毛筆。

“你！好的宿主請确認，您的願望是：突破造物的極限，獲得自由。是否有異議？”

“後面半句呢？”

“……‘不想接受永恒的孤獨’将以補充條款計入契約，屬于非必須完成的願望！”

耶耶并沒在意自己拙劣的挖坑技術沒坑到魔鬼，輕描淡寫将願望弄成非必須完成的行列。它打定主意，到時候去向親愛的主系統申請，直接給壞心眼的宿主套一萬個“注孤生”buff！

“那我要完成什麽任務呢？”

撒旦勉強同意了這個“非必須完成的願望”的概念。比起願望，他更好奇系統們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麽。

“關于這個麽——”

系統在特地賣了個關子，同時無法察覺的力量使得撒旦眼前的書快速翻動，不同的畫面配以文字在他眼前一一顯現。

上帝創世……熾天使長路西菲爾……堕天……路西法……七宗罪之傲慢……修建地獄之門，整頓地獄內部……終得，撒旦尊名。

撒旦即刻認出，這是他自己的一生。是的，書本的內容不僅有他的曾經，還有他的未來。

“魔鬼終将于世界末日審判中被投入火湖受永罰。”

書的最後一頁，便是一張燃燒着硫磺火的湖面的畫面。

“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您既定的命運，宿主。”耶耶略顯同情地解釋。

“如果無法突破造物的極限，獲得自由和新生，那麽您的結局便是如此——要是不信的話，大可去找上帝求證，這也是寫入創世之書的內容。”

撒旦久久沒有回應。他像瘋了一樣打翻了桌上了墨水和羽毛筆架，湊上前去攥緊書的邊角，緊緊凝視那一副畫面。

未來？他居然還真像無底深淵所說的那樣，對未來抱有期望？

——他根本沒有未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瘋癫的笑聲伴着突然狂躁的黑暗之力，再度從新建的第九層宮殿爆發開來。

耶耶在遙遠的系統世界搖了搖腦袋，他早就被告知，宿主們被告知自己既定的命運後總是會表現偏激。看來他的宿主也不能幸免。

溢出的力量突然在空中停滞，依舊在第九層修繕宮殿的小魔鬼們趁着這個間隙快速向上層跑去，撒旦以一種極其不合理的狀态恢複了清醒，一點一點将力量收回。

“耶耶，我現在要如何做？”

房間塌了大半，撒旦蜷縮着被包裹在自己巨大的漆黑羽翼裏，身體還在不自覺地顫抖。

“锵锵——新手理智大禮包送達！宿主不必驚慌，在系統的幫助下，您将保持‘絕對理智’的狀态直至進入任務！宿主只要按照系統發布的要求去做，完成任務就好啦！讓我找找任務在哪……等等，任務呢？這個世界的任務呢！”

撒旦在黑暗中露出一個苦笑。

“主系統親愛的你別不搭理我嗚嗚！我還是不是你最愛的統了再給我一份任務清單吧嗚嗚嗚！我絕對不喝醉後把任務清單當廢紙撕碎了！”

撒旦只感覺有多股強大的力量在自己的腦海裏周旋，龐大的信息量幾乎要沖碎他的理智。終于，系統耶耶氣喘籲籲回來。

“呼——宿主，不好了。這個世界的任務清單……沒備份……哈哈。恐怕要宿主和我協商定一個主線任務，但是我不太會制定任務主線哈哈哈……”

“主線任務是什麽樣的？”

“我來描述一下任務流程，您将被送前往多個以您所屬世界為基礎衍生出的未完成的世界，按照任務流程填補世界劇情——這個清單我還是沒有丢的！然後找到衍生的世界與主世界的關聯點位進行事件同步，并跳轉到下一個衍生世界。

這個點位其實有很多，系統記載有100個……以往系統發布的主線任務會是尋找比較容易找到的關聯點位，其實宿主自己拟定一個也不是不可以……”

“火湖。”

撒旦開口。

“那就去尋找火湖。這是個關聯點位吧？”

“……确實是，不過宿主你為什麽要去那裏？要做什麽事件同步？等等，這可是第99號點位！預測值倒數第二難！沒必要吧！”

“居然還有比這個更難的……不過我不感興趣。”

撒旦張開雙翼，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要做什麽？這很簡單，去自己未來的墳頭……蹦迪呀。”

新學的人間詞彙，聽起來就很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