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間小破房

一間小破房

“依附于主世界誕生出的衍生世界的神明，不具有造物的能力。祂們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識儲存為神格，便能擁有身軀繼續行走在自己的世界中，但是一舉一動劇烈影響着世界的進程。

這是一種極易導致世界毀滅的治世的方式。神明應當時刻保持理智，降低前往下界的頻率，在下界行走的過程中應當隐藏身份、降低存在，盡神明所能減少對世界的幹預。”

——來自主世界造物主的筆記。

【世界抽取完畢，與宿主鏈接中……鏈接完畢，即将進行跳轉！】

【滴滴——警告，警告！宿主鏈接斷裂，重新定位宿主的位置……定位失敗，無法鏈接到宿主！】

【世界跳轉故障，檢測到當成所處世界異常！】

【3456號系統申請主系統協助！】

【3456號系統向位面主世界造物主發出協助請求！】

“所以是，路西在世界跳轉過程中無意識誕生了神格？”

在虛空中，收到神格的反饋的雅威喃喃自語。

“顯然，沒有神格，單憑我的造物烙印壓制不住他。這不一定是一件壞事，相反，也是個契機。雖然之前那個衍生世界的神明還很弱小，很多想法都很幼稚，但祂有一句話說得我不得不贊同——”

“得想辦法把路西哄回來。”

神格在另一端沉默。半晌，祂開始給雅威傳輸能力，将一小部分的神格與雅威相融合。只見雅威溫和的眉眼冷淡了很多，情緒和神性不斷變換，最終還是情緒占了上風。

“會順利的。”

祂難得動用言靈，說完便回主世界的神座上去了。

“為什麽您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

光球狀的系統3456號，也就是耶耶，重新出現在雅威身邊，由于遠程鏈接錯誤，耶耶不得不親統上陣，在主系統與神格交涉之後，便把無法鏈接到宿主的它扔給了雅威。

可雅威到底是造物主的一部分，雖然沒有神格，但神性存在，依舊不怒自威。

在得到祂的注視後，耶耶連同身上的光不禁顫抖，相當不确定地詢問道：

“造物擁有了堪比神明的力量，甚至自發誕生神格，這……難道不是一個值得清除的隐患嗎？但現在看起來，您不僅默認他的存在，甚至還要進入他創造的、會使您力量受限的世界……”

主系統對待“病毒”的态度理智且冰冷，只有立即消殺這一個選擇。耶耶無法理解，但它下意識将冷冰冰的神明與主系統聯系起來。

“隐患？”

雅威難得仔細打量了一下耶耶，後者心虛地蜷縮起來。

“主系統就不會把你抹殺——哪怕你是個隐患。”

從頭到尾一直在讀取路西心聲的雅威知道系統3456向主系統求婚的全部，就連主系統也以合作夥伴的身份向神格發去了婚禮邀請，當然神格不能離開主世界，這份邀請函最後自然是到了下界代言人雅威的手裏。

祂在拿到這封函的之後，誕生出一股奇怪的情感，促使祂扭頭就擠進了衍生世界的神明擁有的雅威的身軀，經過一番“友好”談判後，不敵主世界力量的衍生世界神明才讓出了主動權。

祂也想早日把自己的珍寶攬入懷中。

耶耶沉默了。

“那您，您确定要現在進入路西……的世界嗎？主系統讓我一定要跟在您身邊，說宿主創造的世界也是主世界的一個衍生世界，但由于自身力量的強大，完整度會比你們之前去的那一個高很多，獨立性也更強，甚至時間線也不同……祂說您沒有，沒有神格，可能會在那裏受到很大的壓制。我會盡自己所能幫您。”

“好吵。”

耶耶閉麥了。它變成和路西當初所看到的系統面板一樣的東西，貼在雅威的左金瞳表面，時刻随雅威需要顯示所需要的數據。

雅威調整了一下自身，将神性也集中壓縮在左眼當中。

祂可想得明白，雖然神格是好心傳輸來力量，但這部分力量如果不用在刀刃上，貿然展示出來，只會讓新生世界的神明，也就是路西，格外警惕。

反而會壞了祂的好事。

路西所在的世界宛如一個巨大的黑洞，正在瘋狂地攝取主世界的力量建設自身，周圍被一層黑霧所籠罩。黑色，是主世界的上帝最不喜歡的顏色。雅威的腳步稍作停頓，随後果斷地放松自我，靠近世界的邊緣，被貪婪的新生世界吸收了進去。

眼前一片漆黑，祂感到自身的力量被大大封鎖，手腳漸漸變得無力，尤其是屬于神明的力量被完全禁锢在身軀之中，無法再施展半分。而系統……也變成了真正的、無法說話的智能面板。好在它是貼着祂的眼球進入的世界，受神性的庇護和世界觀的認可，最終成為了獨屬于雅威的一個bug——就算把眼珠挖下也奪不走的那一款。

“咚咚咚！”

“哐镗——”

“真是喪氣，這屋子裏都空了！什麽狗屁廢棄避難所，連口水都被搬走了！”

“好歹你在這裏還能捉到兩只變異死老鼠，怕餓的話就吃了吧，拉德。”

路西的聲音喚醒了沉睡的雅威。祂睜開金色的雙眼，在這裏祂不再全知，對于陌生的環境一時間感到茫然。

房間裏的隔音非常差，雅威睜眼發現自己處于一間……雜物間中，狹窄不足十個平方的空間裏，到處都堆積着搜尋來的食物、水和各種布料。

在這些雜物的中央的地上，鋪着有些掉了色的花花綠綠的褥子，上面蓋着一床又紅又重大紅被子。剛剛壓在祂身上險些喘不過氣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床被子——

祂在神座上從來不蓋被子的。

祂新奇地拿赤腳在上面踩了踩，軟乎乎的，尚有餘溫。系統面板提醒祂，這裏除了祂，暫且還沒有人過來。

當然，只是暫時。祂知道路西已經帶人進到這棟樓中，碰面是遲早的事。

雅威并非充耳不聞樓下傳來的“哐啷”的噪音，專心探索這個房間。根據祂作為造物主創世和觀察世界的經驗，樓下那行人裏，有拿電鋸、斧頭、棍棒和木倉的。祂很清楚，自己對上他們……毫無反手之力。

雜物間裏只有一扇窗戶，甚至被稱為窗戶有些不合格，它在兩三米的房間頂部，被不知道什麽人拿木條封死了，只能從不大的縫隙中透出幾縷光，堪堪照亮這個蝸居室。

“真晦氣，又是空的。”

那個叫拉德的男人一路不停地罵罵咧咧。終于在打開雅威旁邊的房間後，他幾乎要崩潰了。

“這是最後一個房間！怎麽會這樣，我真的不想吃那不知道有沒有毒的變異老鼠！老子要餓死了！”

“再抱怨，就輪不到你吃變異動物，而是出去給變異動物填肚子了。”

路西冷漠地下了命令。其他一同前來的人沒有多言，反而亮出刀子對準拉德。

“行，還是你厲害，撒旦。培養了這麽多對你忠心耿耿的傀儡，都不知道是活的死的——別殺我，只有我能給你指示食物的位置。”

“可是這裏好像也沒有食物？”

路西，也就是拉德口中的撒旦，歪了歪頭，目光瞥見被做了僞裝的雜物間。被詢問的拉德冷汗直冒，他也不能解釋為什麽自己的第六感出了錯。

【拉德，一個強烈懷疑自己覺醒了定位食物的異能卻沒有任何戰鬥力的男人。】

系統的提示恰到好處。

它好不容易找到這個世界的一個漏洞，利用這個世界被廢棄其實還能運轉的網絡系統時刻為雅威尋找有效的信息。然而等它回過神來，卻發現雅威正在爬書櫃。

蝸居室裏的兩側的櫃子頂部幾層放着幾排書籍。雅威看到那些破破爛爛的古書眼前一亮，尤其看到放在最頂端的《近代世界大事記》，作為神明的工作兼求知欲望油然而生。

關懷新生的世界，從了解它構建的歷史開始。

但是吧，這個房間顯然沒有梯子。雅威第一次動用手腳爬書櫃，顯得格外笨拙。主要體現為，爬到一半拿到了書，但是下不來了。

雅威沉默地注視着房間中間柔軟的被褥，思考跳下去的可行性。

【宿主的上帝，你可別掉下去了！】

祂又看了看再上一層書櫃就能看到的外面的窗戶，相當理智地掂量了一下，決定繼續往上爬。

“嘭！”

撒旦親自踹開了雜物間的門，揣着上了膛的木倉走了進去。以為根本找不到食物自己死期将至的拉德在聞到一股幽香後，不可思議地擡起了頭。

他一眼看到充足的食物散亂地堆放在地上，幾大桶飲用水就在門口觸手可及，發黴的面包和壓縮餅幹塞滿一麻袋，甚至還有幾盒自熱米飯。

這裏的主人似乎剛離開不久，空氣中的人味一直沒有散去。

“我就說，這個東方人的避難所不可能缺食物！”

拉德哈哈大笑起來，看起來有點瘋癫。跟他們一塊前來的其他人則像是一聲號令之下，齊刷刷地低下了頭。

“哈哈，哈，哈？”

意識到自己的發瘋似乎不合時宜，拉德幹笑着順着撒旦的視線看去，下一秒，他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惡意的弧度——

緊接着，他的視線一黑，随之意識消散。

他像其他人一樣，沉沉地垂下了頭。

拉德的最後一個念頭，是他驚恐地意識到，在他看到不該看的人的那一瞬，撒旦直接動用力量将自己制作成了傀儡。

雅威非常順利地爬到了書櫃頂端，借着窗外的光，一頁一頁翻着書。

窗外焦黑開裂的大地讓祂只一眼便鎖緊了眉頭，殘垣斷壁和荒蕪的大地也沒有細看的必要。而閱讀《大事記》的迫切讓他迅速地登上書櫃頂部，然而越是翻看，祂越感到無力。

這是個即将步入毀滅倒計時的世界。

或許是受路西自身強大的黑暗力量影響，這片土地上發生了太多意外。超大規模的瘟疫、洪災、地震……人類以最大的惡意自相殘殺，以至于人口數量銳減，甚至造成世界走向覆滅的X病毒，也是人類失敗的研究品。

路西是真的不喜歡人類。

祂有點遺憾自己早已創造的這個種族，在路西的世界裏受盡折磨。

至于天堂，大事記中幾乎沒有記載。而作為光明的一部分化身，雅威感受不到同源純正光明因子的存在，想必這裏的天堂已如神格預測的那樣，在漫長的時間過後，要麽隕落，要麽被黑暗部分同化了。

路西真的很善于使用自己所知曉的一切。

在快速浏覽完《大事記》後，雅威也不難理解，這個身份的設定就是龜縮在這個小地方的幸存者之一，擁有充足的食物和水，不愁穿衣取暖，還有一書櫃的知識可以攝取，簡直是求生者夢寐以求天堂。整棟空曠無人建築甚至為自己打了掩護，很少會有搜尋者找上來。

這一切會是路西親自安排的嗎？祂察覺到自己情緒的部分活躍起來，也順勢微微笑了起來。

撒旦靜靜地看着坐在書櫃頂端的銀發美人捧着書微笑，不知為何心生一種滿足感，糟糕的環境越看越覺得溫馨。

但是還不夠，這個房間……過于簡陋，還有暴露的風險，也住不下兩個人。

外面的傀儡也需要進食。

不過，要是他能擁有這個人，他一定會盡自己所能，為祂打造一個完美的庇護所。

天空之上，被撒旦單獨存放的神格感知到下界代言人的心聲，光與暗的一面展開了激烈的交鋒

“按照神明的繼承，應當減少對下界的幹預……”

“只是建造一個更好的庇護所！”

“要保持理智，降低存在……”

“難得你不想為祂這麽做？更何況，下界代言人并不具有神明的記憶，他這麽想是有道理的。”

“可是……”

光面神格有點動搖，暗面神格趁虛而入。

“而且，建立一個更好的庇護所，可以保護更多的人類——我知道，你們光明面就喜歡聽這個。”

暗面神格信誓旦旦。

“好吧，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他們……也不是……唉。”

“就聽我的！吾批準了！”

撒旦在心中快速規劃着未來庇護所的藍圖，一晃神，發現看書的美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擡起了頭。

祂銀色的長發順着書櫃垂下，姣好的足在書櫃上一晃一晃。懸空坐在上面實在有些危險，可祂的一雙金色的眸子直勾勾看向自己，真是，漂亮極了。

“看我多久了？想下來？”

撒旦順勢張開手臂，對雅威笑道：

“跳下來吧，我接住你。”

下一秒，美人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