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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中原中也還是覺得不對勁。

太宰治最近的狀态很古怪。

以前,這個混蛋首領就特別能熬,下面都傳他四年不睡覺的。不過中也常年在他身邊保護,知道太宰治這人其實還是會休息一會兒的……就是不知道一天有沒有四小時的睡眠。而且他也不鍛煉,沒有強化體質的異能,身體素質在長久的辦公室工作中逐漸退化,估計已經不如普通人了。

老實說,他還挺害怕一覺起來首領猝死,用生命警醒世人不要熬夜。

最近就不一樣了。

他是真的不睡覺了。

自從辦公室裏養了盆半死不活的青藤,太宰治就再也不避着他打游戲了,每天卷生卷死處理工作,還要24h肝游戲。有次他明明看見太宰治眯着眼睛休息,那游戲機屏幕一亮,一條提醒蹦了出來,立馬就睜開眼去摸游戲機,活脫脫一個沒日沒夜沉迷娛樂的網瘾青年。

有時候甚至會無端暴躁,玩個游戲,倒像是打仗輸了。

看起來更容易猝死了。

他覺得網瘾沒毛病,但網瘾放在太宰治身上,就很有毛病。

肯定有什麽陰謀在發生。

太宰治沉迷游戲的事他幹涉不了,但他仔細一回想,發現太宰治這人出現異常,正是他叫他去調查水島川宴身份信息的時候。

這是個線索。

中原中也休息的時候,就重新檢閱了一遍他搜集的和水島川宴相關的信息……還是沒什麽特別的。這個人,四年前就死了。死的理由未知,但四年前嘛,太宰治上位首領,小半個橫濱腥風血雨,大把的人不知道死在何處。

在往前,這似乎就是一個普通人,而且是一個很可憐的盲人。東京那邊的福利院出身,孤兒,沒找着父母,因為先天殘疾也沒人領養,成年後自己在一家小酒館打工維生,過得很拮據。哪哪都沒什麽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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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前三個月,也就是他24歲的時候,經濟下行,失業,或辭職,他來了橫濱。

又因為橫濱當時混亂至極,一個不熟悉路況的盲人當然就淪為了犧牲品。有一次,這人極其倒黴地撞進了火拼中央。幸好運氣還不錯,活了下來,還被他們Maifa給抓回去拷問了一番——那時候見誰都像對家卧底。

這是他在橫濱留下的唯一記錄了。

其他的資料零零散散,有幾張模糊的黑白舊照,福利院拍的,都站在角落。

中原中也敲着桌面,把一張黑白半身照拿出來,這是唯一一張近照。

好像有點……眼熟?

糊了點,劉海很長,遮了小半張臉。但是……這個輪廓……

無端讓他想起太宰治玩的那款游戲,裏面的cg圖。

雖然一個是瑟縮,內斂,怯懦的路人,一個是放肆,大膽,頭發梳起來露出整張臉的漂亮青年,氣質不太一樣,但下颌的輪廓和下半張臉的五官分布像極了。

中原中也:……

有點微妙哈。

已知,太宰治對水島川宴這個死了多年的人莫名在意。

已知,太宰治最近對一款游戲很上頭,時不時扒着cg反複看。

已知,cg的角色圖,和水島川宴,有幾分相似。

可得……

中原中也黑着臉,把攤開的資料收集起來。然後把大腦中的結論删除掉,就當自己不知道。

他敲着桌面,喝了口紅酒壓壓驚。

白月光這種東西,死了便是無敵。

幸好,幸好。

他确實是死了。

吃口代餐……也行吧。

……

“系統……”

【你不是挺游刃有餘的嗎?】系統漠然,【親親,請繼續努力呢。】

水島川宴心說自己哪裏游刃有餘了?

他舌根還泛着點酸楚呢,金屬物件在裏面搗的感覺誰受得了。一想到自己差點就被子彈穿過後腦,他就渾身不适……如果能找個機會報複回來就好了。

而且……

“你看我現在還挂着‘敏感度翻三倍’的debuff,”水島川宴想起小巷子裏的事,特別後怕,“我這人不會打架的,剛剛和琴酒糾纏,摔在地上是真的很疼。現在敏感度翻三倍,碰着冰箱裏的冷飲,手指都覺得刺痛,要是打起來,我怎麽受得了?”

【随機debuff:敏感度翻三倍】

【持續時間:8小時】

【debuff?】系統語氣輕輕地反問,【我看未必。】

水島川宴一聽,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

雖然疼痛的感覺被放大了很多,可他本來就無比敏銳的其他感官也被放大了,整個世界在他耳朵裏都變得無比細致,敲一下茶幾能感知到裏頭有裂隙、裂隙在何處。他有種預感,他現在能很快用最輕松的辦法把這木質茶幾給徹底毀壞。

他又高興起來了。

系統:【……】算了,它不想說話。

“我家有什麽可參觀的呀。”水島川宴語氣真誠,“這屋裏亂得不行,我看不見,就有些懶得打掃。屋子也不大,松田君想看什麽?”

松田陣平可沒打算放過,他握着水島川宴的手腕,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這個人的心跳正在加速。他下班後精神是挺放松,但多年的警察經歷,多少還是養成了些許職業病。觀察完這裏的一切後,他非常确定,水島川宴想瞞着他。

關于屋裏還有另一人,極可能是那個家暴前男友的這件事。

“那正好,”松田就順着往下說,“我幫你整理整理,順便幫你做個晚飯?”

“不用不用!我剛剛在鄰居家吃過了。”

水島川宴感知到松田陣平松開了他的手,站起身,就知道他是一定要去找人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當着松田的面诋毀琴酒。

好難。

他甚至有些想要讓系統幫忙篡改一下現實,叫松田忘了這事,十分鐘也行。

松田陣平已經若無其事地逛起來了,他繞過沙發,看過廚房,非常無意地,走向了卧室:“我可以進去嗎?”手已經放在門把手上了。這樣或許有些不禮貌。但比起自己的風評,他更想把一些暴力男教訓一頓。

佐藤之前出警,怎麽教訓渣男的來着?過肩摔還是直擊要害?

他打開門。

水島川宴心砰砰直跳,差點忘了呼吸。他也跟着走過去。

琴酒可一定得藏得好些啊——

不怎麽大的卧室裏,是歐式風格的雙人床,被子沒疊,但還算平整,也沒什麽亂丢的東西——盲人嘛,不能自己害了自己。一側是飄窗,一側是衣櫃,有一張書桌,上面放了個老式收音機。

能藏的地方不多。

“意外地整潔啊。”

“畢竟,也沒什麽東西嘛……”水島川宴跟進來,讷讷地應答。

松田陣平驟然拉開了衣櫃。

水島川宴:!

沒有人。

書桌底下很窄,必然沒有人。

松田陣平彎腰。

床底下也沒有。

“松田君……”水島川宴站在門口,單手扶着門框,背光讓他的臉看起來更柔和了些,沒紮好的碎發有些炸起,整個人看着都有些扭捏,“這樣,好像……有些羞恥。”

“啊,抱歉抱歉。”松田陣平已經走到另一側,拉開窗簾,看見飄窗後什麽都沒有,內心一沉,“給你增加了困擾。”

找不到。但他的直覺又相信确實藏了人。

想了想,他嘆了口氣。

這事,恐怕還是得從水島川宴身上下手。他能教訓渣男,但不可能一直呆在水島川宴身邊。尤其是,現在這個情況,很明顯就是水島川宴被欺負了,還要出來維護那貨。

他聽說過,脆弱孤獨的人,一旦有人願意伸出手,即使被傷害、背棄,他們也會舍不得放下這唯一的牽扯。

“水島川,”他忽然開口,“你和你前男友……”

“分了!”

水島川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整個炸起來。

“我們、我們已經分了……”

他摸着牆,走到窗前,仰頭面對松田陣平。

眼眶微紅,那副模樣,分明就是要哭出來的前奏。

松田陣平忽然就說不出更多逼問的話,他又嘆氣,很想摸支香煙出來,卻發現自己身上已經沒有煙了。

“今天是我冒犯了,”他走過去,和水島川宴擦肩而過,“以後,有什麽事,可以直接打我電話。”

……

松田陣平離開了。

水島川宴松了氣,聽見響動,知道琴酒從窗外翻進來了——他剛才特別害怕松田陣平開窗看。也虧是琴酒,六樓外面壓根沒什麽能站的地方,他居然能藏住。

今天太刺激,累了。他坐下。

琴酒其實不太高興,誰都不喜歡被迫藏起來,莫名丢臉。但他在外面聽見了松田說的話,前男友什麽的,對水島川宴之前編的內容又信了幾分。

此時站定,看水島川宴坐在床邊,一條腿蜷起,用手揉着發紅的眼眶——越揉越紅,眼尾一抹緋色。

他就倚在飄窗邊,沉聲道:“可以暫時合作,你必須先把護身符交出來,驗過真僞才行。”

“……好。”水島川宴撐着床鋪起身,把床單揪出了一團褶皺,“我這就去拿。”

他走到衣櫃那兒,拉開櫃門半跪下,翻找。又因為東西似乎在很裏面,他只好變成雙膝跪地的姿勢,彎腰往裏面探。

琴酒看着他後背,視線移到發絲下若隐若現的白皙後頸。又看見,因為動作上衣往上拉扯了幾分,露出的一截勁瘦腰肢,很窄,但不是柔弱纖細的款,肌肉線條流暢且極具美感。再往下,就是包裹在長褲裏漂亮的腰臀曲線了。

“你和剛才那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是什麽關系?”

水島川宴找東西的動作一停。

“現男友?”他用一種特別古怪的音調說,尾音揚得很高。

“……不是那種關系。”

琴酒不太信,嘲了一句:“你不依賴人就活不下去嗎?”

結果水島川宴半回過頭,用手指着自己的臉上,那雙漂亮但一無是處的眼睛,驚詫中帶着點小小的理直氣壯:

“哥,我生活都很難自理,想要有人可以依賴,有錯嗎?”

當然不算有錯。

只是,既然依賴誰都可以的話……

琴酒咬了支煙,點上,走到水島川宴的身後,煙圈晃晃悠悠,和那些發絲的顏色混合。他自上而下地:

“找個東西這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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