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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怪怪的。
對面的聲音被變聲器加工過,不知道是誰。但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說不定這世界上也有像他一樣的可憐人,因為什麽意外變成了植物人。
于是水島川宴向他詢問他們的私人信息,都是些出生年月日之類的。
結果對方沉默一分鐘,不知道朋友的生日,不知道家鄉,什麽都不知道。
水島川宴猶豫了一下,表示這有點難辦。
他搞這個直播也不算完全騙人,真要算什麽東西找系統交易一下,換個debuff回來就行了——但大部分時候也不需要付出這種慘痛的代價。
顯靈這種事情,一次兩次就夠了,多了他會死的。
“世事無常。”水島川宴說,“你的朋友遭遇了什麽?”
“意外襲擊。”
于是水島川宴陷入了沉默。
“沒有詳細的信息,我無法進行測算,至少需要您提供一樣本人的貼身之物,以及詳細的生辰……”他說了一些客套話,“這位客人若是需要,可以來線下的實體店看一看命格。”
“好。”
水島川宴一驚,對面答應得太果決了。
還是怪怪的。
但這個客人說不出什麽信息,下一個客人又已經來了,他就禮貌地結束了通話,開始聽下一人陳述。反正大部分人都不會真的跑到線下來問東問西。
水島川宴的攬客已經持續兩三天了。
事實上他的餘額很多,足夠他什麽事也不做地活下去——直到離開這個世界。但他總覺得這樣坐吃山空非常不安心,于是在立馬甲人設的時候,順便掙點小錢。
雖然挺神棍的,但水島川宴遇到那些“很适合被騙”的客人,又會變得不忍心,他更推薦他們去看一些專業的醫生,或是把錢用在正途。
系統說搞直播有助于他鍛煉騙人的技術,但水島川宴只覺得什麽都沒有長進,他總是一騙人就心虛。
他結束了半晚的工作,躺下。
兩日後,水島川宴還在補覺的時候,門鈴響了。
他垂死病中驚坐起。
抄起枕邊的二手砍刀支棱起來。
——屬實是被各種治安不佳弄的ptsd了。
“有人在嗎——”外面有人喊了一聲,“奇怪,早上十點還沒開業嗎?”
是八百年沒見過的客戶。
水島川宴爬起來,收拾了一下東西,把四十厘米長的二手砍刀給壓回枕下。本體躺回去睡覺,人偶支棱起來去幹活。
他打開大門,先探出腦殼,恹恹地沖着開業以來唯三的顧客——前兩個是小偷,無精打采道:
“本店禁止喧嘩。”
他還沒睡醒,眼睛半睜着,迷迷糊糊地去瞧客人的靈魂,感覺有點眼熟,又睜開了一點。
喬裝打扮過的松田陣平幹咳一聲:“我是前幾日在網上咨詢過的‘H’,來找你們老板。”
水島川宴:“……我就是。”他已經開始心虛了。
“怎麽稱呼?”
“星川。”水島川宴把門打開,“請進。”
于是松田陣平走了進去。
上次來的時候,這裏還是間破屋子,門口蹲着個傻樂的水島川宴,這次來就大不一樣了。店裏很明顯裝修過一通,門口挂着“營業中”的牌子,卻沒寫招牌。走進正門是個木制的展示櫃,深色,堆滿了奇怪的東西,幹癟的猴爪、奇形怪狀的石頭、白蠟燭、編織好的荊棘。是直播間裏看見的場景。
松田陣平掃了一眼,視線往左一挪。
他愣是吓得往後跳了一小步。
一個紅色領結、黑色西裝的半大人偶正咧着嘴凝視他。
“這是威廉。”水島川宴聽見動靜,往回看了一眼,“它很乖的,就是有點招蜘蛛。”
“蜘蛛?”
“是啊,正在它身上結網。”
不知何時,那只廢墟裏見過的蜘蛛也跟着爬回屋了,巴掌大的身體,沒事就藏在威廉身上,甚至已經開始結網。水島川宴趕過幾次,蜘蛛非常怕他,但每次都偷偷回來。
幾次之後,他就懶得趕了。
松田陣平沒看見蜘蛛,更沒看見蛛網。他對“威廉”敬而遠之,繞着它走。但人總是有點好奇心的,他一邊遠離,一邊又拿視線的餘光去瞟它。
誰知道,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松田陣平覺得威廉那兩顆塑料眼珠子似乎在跟着他轉動。
他向來是嚴謹的,後退了兩步,仔細看人偶的眼珠。
确實是挪了一點,眼珠原本是在正中央,現在卻是朝左了。
“……”他好似聽見了三觀挪動的聲音。
“怎麽了?”水島川宴的聲音把松田吓了一跳,“進屋喝杯茶,慢慢聊?”
松田陣平幹笑,要是現在進屋,這事就會變成個疙瘩,所以他幹脆問出口:“我可以碰碰這個人偶嗎?”
“當然可以,但是要輕拿輕放。”
松田陣平往前兩步,下意識地打量起來,伸出手的時候喉間有點發緊,只好反複告訴自己這世界上應該沒鬼。他碰了碰,人偶是木制的,渾身上下好像也沒見着有開關這種東西,又大着膽子摸了一下它的眼珠——能自由轉動。
也許……只是因為重力或者別的因素,眼珠動了一下。
應該……沒什麽問題。
他重新把人偶擺好。
“紅茶、綠茶、咖啡、牛奶,只有這四種飲料。”
“清水就好。”松田暫時不打算喝這種地方的飲料,就連清水,他都沒打算喝,只碰了碰唇。
然後對話陷入了沉默。
水島川宴覺得有些尴尬,這完全是因為他并不知道該如何兜售他的玄學服務,瞎扯也扯不出什麽東西,亂說話還容易被人拆穿是騙子。
對面好像也不熱情,也許客戶也是i人。
“我在網上預約過。”最後還是松田陣平開口了,“想請您幫忙算算我那位朋友能否痊愈。”
水島川宴點頭,裝模作樣的:“需要一些貼身的東西。”
“在那之前,我想請您先算算朋友在哪。”
水島川宴:?
“你不知道他在哪?”
“我不知道。”其實也算是松田臨時想問的,來都來了,不如真的問一下,反正他已經決定好要用詐騙的名義把對方舉報了。
水島川宴只覺得做生意真麻煩。他本來就有點困,說話拖長了音節,就有點漫不經心的意思:“我這邊做生意,可不是免費。”
“要多少錢?”
“不要錢。”他随意地翹了翹唇角,略有些疲憊,“我幫你辦一件事,你也需要幫我辦一件事。當然了,不會要求你自殺,也不會要求你做一些無底線的事。至于什麽時候需要你,這就不一定了,也許我一輩子都不會來找你讨債。”
看見松田陣平有點猶豫,他就趁熱打鐵地勸退:“要是不同意,現在就可以走。”
松田陣平:“可以。”
“……”水島川宴心想這不是逼他用debuff嘛……
他硬着頭皮把一張牛皮紙遞過去,那是沒什麽效力但很唬人的契約,需要簽名和畫押:“請注意,簽假名,契約依然有效。順便,請您在邊上的白紙上寫下您要找的人的信息,越詳細越好,寫的同時要默默想着對方。”
他已經站起來,在後邊的櫃子裏扒拉着什麽東西。
松田陣平寫完後就将那兩張紙給反扣在了桌上。
水島川宴無精打采的,也沒看見上面的信息,拿起紙片,有字的那面朝下,輕輕放在了他剛拿來的黃銅水盆中。又在上面放了根黃銅指針。
他裝模左右地往水盆裏滴自己也不認得的液體油,其實早就已經想起了系統的聲音。
【成功率檢定中……判定成功。】
【随機debuff選取中……】
“你要找的人就在……”
黃銅指針緩緩旋轉了小半圈,在朝向他的方向微微停頓,然後繼續旋轉,指向了……他隔壁的休息室。
“這個方向。”
水島川宴頓了頓,心裏已經開始後悔自己沒有提前看一眼那張紙,此刻水浸潤了紙張,墨水開始融化,而那些墨跡遇到他滴進去的溶液,形成了歪歪扭扭的字跡。
“三米?”水島川宴沒開口,但松田陣平已經念出來了。事實上,他已經站起來了。
“你要做什麽?”水島川宴雖然還沒想明白,但也跟着站起來,緊張地要死,“或者說,你是誰?”
他後悔地想要咚咚撞大牆:哪有人算命算到自己頭上的。該不會是那種假裝是朋友其實是仇人的家夥,聽說了他倒黴的機會來尋仇吧。他穿越過來前的身份的雇傭兵,沒準真的有很多仇人。
他的腦子飛速轉起來,一邊沖過去拉住人,一邊思考這個令人眼熟的靈魂誰。
或許是因為他的阻撓,顯得心虛,松田更加确信隔壁屋有着什麽——他本來是打死都不相信算命的。
稍稍不耐煩之下,他反手用了擒拿,用了八九分的力氣。
結果對面這個柔柔弱弱的占蔔師居然格擋住了。
——水島川宴也很懵,完全就是下意識地反應,他只知道下意識擋一擋。
眼看這人又要往裏面走,水島川宴就又攔,兩人這麽互相糾纏了幾分鐘,愣是沒有結果。
“水島川宴在裏面?”
水島川宴一愣。
“那就确實是在裏面了。”看見這表情,松田陣平不知作何感想,他真的完全沒信過玄學,然而眼前這個人不僅算得準,還算到了自己頭上,“你和他什麽關系?”
“你和他又是什麽關系……等等……”較力的時候雙方都用了勁兒,松田沒能維持住聲線的改變,水島川宴耳朵特別靈,頓時恍然大悟,“你是松田。早說嘛……”
他想松手,結果對面仍舊維持着僵持的動作:“你怎麽知道我?”
“阿宴告訴我的。”
“阿宴?”
“是啊,阿宴。”水島川宴擡頭,絲滑且自然,絲毫無挑釁之意,“有什麽問題嗎?”
松田陣平一字一句:“問、題、可、大、了!”
他可是記得水島川宴男友有多人渣的——
而且自從進來這家店,他就感覺不對勁,一開始覺得是因為裝修詭異,做了一會兒之後反而越來越不舒服了。松田陣平确定這種不舒服不是精神上的錯覺,他現在确實在莫名的燥熱和心焦。他質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什麽什麽?”水島川宴貨真價實地迷茫。
松田也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他只覺得自己非常想進到裏屋,想确認水島川宴是不是在裏面,甚至想到水島川宴都不對勁,腦海裏蹦出來的,是在迷宮裏他失控咬了自己的畫面。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他不應該這麽不冷靜的。
而水島川宴慢一拍想起來了一點東西,看着松田的異常想起了太宰治當初的異常,很猶豫地說:“你中毒了。”
“什麽毒?”松田陣平瞳孔地震,更加覺得眼前這人不是好人。
“就是……那種毒。”水島川宴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描述,“和阿宴有關。”
“……”松田沉默半響。
“我不會屈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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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