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初見—9

初見—9

在易初與木心交談之際，那頭昏睡中的蘇清越也陷入了一陣識海風暴。

她的神識被卷入了識海最深處，原本風平浪靜的識海最中央，此刻電閃雷鳴，正掀起一陣暴風雨。

蘇清越站在識海正中央，仰頭看着上方醞釀的風暴，擰起眉頭。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銀鈴般的少女從暴風雨中傳來，伴随着狂妄的吶喊：“姑奶奶我總算活過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間，一個四尺長的女娃娃從雷霆中俯沖而下，來到蘇清越面前：“哼！小丫頭，便宜你了。本尊乃是此間大陸唯一的神器器靈，以後我就罩着你了，你還不快給我本尊磕頭跪下！”

蘇清越端詳着眼前的少女，望着她與自己相似的眉眼，沉默片刻後，毫不猶豫地雷霆般出手，一把掐住了劍靈的脖子！

小小的劍靈在她手下不斷掙紮：“哎呀你幹嘛，你幹嘛！你這是對我大不敬，我要降下雷霆懲罰你！”

“轟！”

劍靈捏訣，迫使天上的雷霆降臨到蘇清越身上。

很顯然，她剛重生，忘記這是蘇清越的識海，也忘記蘇清越是她新的劍主。

任憑劍靈怎麽折騰，無法在蘇清越的識海中傷害到她。

蘇清越掐着她的脖子，靜靜的感覺看着她在自己手下折騰的模樣，良久才道：“這些年，就是你吞食了我的靈氣，害我修為寸步未進？”

“哼！”小劍靈不服氣，哇啦哇啦道：“什麽叫做吞食你們的靈氣，你這叫上供上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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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奶奶吸食你的靈氣，那是看得起你！沒有我，你早就在九歲的時候被雷劈死了！”

蘇清越雖然只有十四歲，腦子卻十分靈光。她還記得那道劈向她的閃電，那時她在屋中冥想入定，雷霆在蒼山遠處不斷閃爍，忽然之間，裹着一道幽藍色的光直直地戳向她的丹田。

蘇清越神情很是冷靜，但掐着劍靈脖子的手卻越發收緊：“當時雷霆并不在浮雲小鎮，而是在萬劍宗的山頂徘徊。是你直直地劈過來，毀掉了我的丹田。”

劍靈頓時心虛了起來，對了對手指：“這個……這個嘛……”

蘇清越靜靜地看着她，就等着它瞎編什麽借口。

劍靈想了想，挺直腰杆，又重新支愣了起來：“哼！我原本是要在萬劍宗尋找劍主的，若不是那個丹藥師小娃娃一縷金氣都沒有，我才不會選你呢！”

丹藥師小娃娃……

指的是易初少宗主嗎？

是了，她是劍仙的孩子，按照道理說應該最受劍系法寶的青睐。

蘇清越的眸光黯了黯，那小劍靈更是嚣張：“我堂堂神器斬天劍劍靈，在異淵鎮絞殺諸多大魔上萬年，如今突破封印尋找新的劍主解救蒼生，好不容易挑中了你，你還不知感恩！”

“一點點靈氣都跟我斤斤計較，你這般小氣，我如何認你為主！”

“早知道當初死也要劈向那個丹藥師小娃娃了，她就算五行一點金都沒有，憑借她那為了救你連烈火焚身燒到森森白骨的堅韌與勇氣，也能成為天下獨一無二的劍修。”

修行路上，一開始大家都只會修單一的靈根，并且境界越底，越認為單一的靈根優越就是出色的天才。

比如蘇清越，她的金水火水四脈都極為優越，就差一點土。

因此她能修煉很多系的法術。

可她僅僅修金一門的劍，就能飛升。

但是在飛升成仙後，卻是要補足自己其他的短板，成為五靈俱全之仙，才能與天地呼應。

當然，這是成仙後的修士才能知道的奧秘了。

蘇清越聽到易初為了自己被烈火灼身，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就在這時，識海之中傳來了一道推門聲。

被蘇清越掐住脖子的劍靈很是歡快道：“呀，那小丹藥師回來了。”

“快點快點，你快點醒過來，問她還沒有半仙器的劍給我吞。我吞多幾把就會實力大漲，到時候你也會變得厲害。”

“她對你那麽好，親爹送的出生禮都能給你，只要你開口你啥都有！”

大金主回來了，讓斬天劍靈很是興奮。

蘇清越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蓋住她的臉，神情冷漠：“別說話，老實點，不然就算你是什麽神器的劍靈我都會想辦法把你弄死。”

她才是劍主，作為一名劍修，無論契約了什麽厲害的兵器，只要契約得上就說明她配的上那個法器。

多年因修為寸功未進被冷嘲熱諷的蘇清越內心裏有非常薄情的一面，甚至可以說的上殺伐果決。

斬天劍就是因為她內裏的冷酷無情最終選擇了她。

冷酷無情之人，才能有大情大愛，才能愛天下蒼生。

在修煉一途裏，極致的愛恨其實都是一樣的，都是不好的。

唯有“萬物皆為刍狗”的平靜與冷漠，才是道的追求。

斬天劍靈雖然叭叭了一堆很不服氣的樣子，但此刻蘇清越一兇，她就老實了起來。

她嗚嗚嗚了幾句：“好吧好吧……”

“你要記得給我找吃的……”

蘇清越不再聽她廢話，閉上了眼睛，将自己的神識回到身體裏。

在易初推開門邁入房間的那一剎那，蘇清越睜開了眼。

她偏頭看向門口，恰好對上了易初。

易初雙眼一亮，邁步走向蘇清越：“蘇姑娘，你醒了。”

蘇清越察覺到自己被子下的身軀只蓋着一件法袍，躺在床上不敢動彈：“嗯。”

易初走向前，在她身旁坐下：“來，把手伸出來，我替你把把脈。”

蘇清越順從地将手從被子裏伸出來，遞到易初眼底：“勞煩少宗主了。”

“不麻煩不麻煩……”易初伸出手指搭在她脈搏上，沉吟了一番：“鳳凰火熔煉了那金氣，在你紫府中留下一股磅礴的靈氣。”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易初擡眸看向蘇清越，雙眼亮晶晶的：“如今你只要煉化這些靈氣，在你紫府中壘下第一個神階，就可以築基了！”

築基對蘇清越來說并不陌生，畢竟九歲之前，她就能築基了。

她看着易初的笑眼，明晃晃地感覺到易初的開心。

似乎自認識以來，易初仿佛就對她傾其所有。哪怕她對易初有一點點利用價值，可蘇清越感受得最多的都是對方毫無保留的器重與關懷。

這少女是蘇清越有生以來除了母親對她最好之人。

似乎知道她所想，腦海裏的劍靈在瘋狂叫嚣：“問她！問她還有沒有剛才那樣的劍材，讓我吞下！”

蘇清越沒有理會劍靈，而是望着易初問：“少宗主方才在鼎爐中救了我，又将你父親贈你的出生禮賜予我，如此這般情深義重，是想我以後能替你做什麽事呢？”

蘇清越雖通透，可到底年少，之前幾年又生活在別人的冷眼裏。縱然她已經決定此生都跟随易初，但還是很好奇為什麽易初對她那麽好。

易初怔了一下，望着少女眼底的茫然，啞然失笑。

她松開蘇清越的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嘶……”

蘇清越被她這一彈指彈懵了，人往後仰，很是茫然地看向易初。

那個明明比她小很多的少女卻一種極其放松的姿勢翹着二郎腿，撐着下巴，漫不經心地笑道：“小小年紀的，思慮不要那麽重。”

“我把羽淵贈予你，一是因為你是易蒙的未婚妻，二是因為你是個天才。”

“若不是四年前的雷劫，你肯定才是西洲最早結丹的天才。”

“聽着蘇清越，即使沒有我，以你的才能也能煉化這金氣，最後大器晚成名動天下的。”

蘇清越心中感慨萬千，思索片刻才道：“是少宗主太看得起我了……”

“易初笑了一下，眉眼彎彎地看着她，眸光很是溫柔：“那你覺得你能不能配得上我的器重呢？”

蘇清越思緒轉得飛快，在易初提起她是易蒙的未婚妻時，她就想起了易蒙和易初的關系。

易蒙是易初的族兄，又是劍修，而易初是劍仙的女兒卻是個丹修，難免有人說辭。

可如果易初的劍侍是易蒙的未婚妻呢？

而她的劍侍又能在三年之期贏過易蒙呢？

那麽易初在萬劍宗的位置是不是不可動搖了？

蘇清越思來想去，只能想到自己的利用價值，她沉默了一會，擡眸看向易初：“承蒙少宗主厚愛，一年後的萬國大會，我願為你掃清前路，助你拔得頭籌。”

易初一怔，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嘆了口氣起身，擡手摸摸蘇清越的頭，又寵溺又無奈：“不要去想你能為我做些什麽，而是去想你強大了要為這個這個世界去做什麽。”

“好好修煉吧，我等你邁上你的道。”

易初言罷，起身往門外走去。

蘇清越望着她的背影，擰起眉頭，心中暗想，難道她猜的不對嗎？

在她腦海中的劍靈不停地叭叭：“她是個丹修，出生起就有一個福澤天下的菩提慈悲心，修的是蒼生道，怎麽會在乎這些恩怨情仇。”

“她救你是因為你需要被救。她贈劍給你，是因為你需要一柄劍。她要你提高修為，是因為她希望你有多大力量就幫助多少人。”

“這丫頭悟性修為之高，世間罕有。”

誇到這裏，劍靈又開始老氣橫秋地惋惜：“唉，多好的孩子，怎麽沒有一點金氣呢！”

識海裏，蘇清越又一把掐住劍靈的脖子，冷聲道：“金主殺伐果決，善惡分明。”

“定義了善，就有了不善。可在丹藥師眼裏，善惡一念，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沒有金氣，就缺乏了明辨善惡的能力，才有了對衆生一致的仁慈，才有了哪怕是惡人也會救治他們的生命，給予一次機會。”

“沒有金，她才有慈悲心。”

蘇清越斂眸，眼神有幾縷驕傲，又有幾縷自豪：“我不如她。”

劍靈點頭：“是有點，不過我還是很看好——呃——”

她話還沒說完，又被蘇清越一把掐住了。

蘇清越轉頭，望着她審問道：“你說你是神器，叫什麽名字？”

“斬天！我叫斬天！是斬天神尊的佩劍！追随神尊在異淵厮殺上萬年。”

蘇清越皺眉：“那你怎麽走出來了？”

斬天劍靈哼哼唧唧道：“這就說來話長了……”

蘇清越很不耐煩：“長話短說。”

斬天劍靈哼唧了兩聲，忙說道：“萬年前，異界之魔撕裂世界結界，妄圖侵占滄海大陸。神尊斬天以自身封印世界裂縫，卻被人暗算，最後致使世界露出一個缺口，使得金仙以下的異界之魔仍舊可以跨裂縫而來。”

“為了徹底封印世界裂縫，她把我擲出時間長河，跨越萬年，尋找命定之子，集齊所有斬天劍碎片，搜集封印世界裂縫的材料，完成封印。”

“所以一旦與我契約，你就要開始尋找斬天劍碎片，走上救世之路。”

“如果你不願意，就會立馬遭受天地刑罰，在九天雷劫之下身死。”

蘇清越擰眉，思索道：“你究竟碎了多少片？”

“不知道，十幾片總是有的。”斬天劍靈說完，又開始慫恿，“所以你看，你有十幾個隐形競争者唉，還不快點跟那個小菩薩問點劍材，把我喂得更加大。”

蘇清越懶得理她，只問道：“你與你的碎片之間，是不是能夠互相感應。”

“是的！”

斬天劍靈回答得超大聲，蘇清越想的卻是擁有如此至寶，一定會引來殺戮:“有什麽辦法能夠掩蓋你的氣息嗎？”

“有！”劍靈很快明白她的打算，叭叭道：“你去問小菩薩，她身上有一個叫做菩提心的仙器，可以遮掩至寶的氣息。哪怕是金仙來探查，也看不清你的修為。”

“她戴在身上，我都摸不清她的修為，只覺得她是個半步金丹。”

“半步金丹……”

十三歲的半步金丹，還是個丹藥師，她侍奉的主人才是個天才吧。

而且仙器……

蘇清越語氣淡淡道：“那仙器約莫是她父親給她的禮物，我已經拿了人家的出生禮，就不能再如此貪得無厭了。”

“行吧。”劍靈攤手，一臉無所謂道：“那你只能看看有沒有七階以上的斂息玉了……”

“七階以上的斂息玉可以遮蔽法寶的氣息，至少大乘期以下的修士看不出來你身懷我這個至寶。”

“好……”

蘇清越弄清楚劍靈的由來和遮蔽氣息的方式，這才擡眸望着她：“不過首先，我得給你重新取個名字。”

斬天劍靈瞪大了眼睛：“你要幹嘛！我和你說我斬天威風凜凜數萬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你你……”

還沒等她嚷嚷嚷完，蘇清越便是一擡手，落在她額前：“太陽落下之處，名為羽淵。”

“在世間最黑暗的地方，有長劍所向，以劍光照亮前路。”

這是一位父親對自己孩子最珍貴的禮物，意為世界最暗之地，仍舊有父親為她披荊斬棘。

易少宗主是個在千寵萬愛中長大的孩子，誰也不能委屈她。

她不在意的榮耀和臉面，以後都由她蘇清越為她奪過來。

她父親照拂不到的前路與危險，都由她蘇清越劈開斬斷。

蘇清越刻下名字，看向眼前的劍靈：“以後，你就叫羽淵吧。”

是她的佩劍，也是易少宗主所向披靡的劍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