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發願

發願

元謙禮卻只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回他：“你果然很奇怪。”

不過闵鎏對這個評價也不在意。事到如今他做出來的“奇怪”事已經夠多了，在元謙禮面前也沒必要堅持一個什麽“普通警察”的模樣。

他欣然接受了評價。

元謙禮又看了會他，忽然問：“那我可以牽着你的手睡嗎？”

闵鎏喉嚨裏“嗯”了一小聲，就見對方把手又窩進了被子，在被子覆蓋下輕輕牽住了他一根手指。

謙和有禮……就和對方名字一樣。

只是如今這樣漂亮的人就這樣在發黃黑舊的老房子裏，被一堆破爛，一堆屬于舊時代遺物的東西簇擁着。連對方原本那點美好的品性，外人也難以見得。

闵鎏直到睡着的時候依舊在想。

如果他不是他，如果那時候重逢他做出了另一個選擇，或者沒能認出來眼前人是誰……會怎麽樣？

元謙禮這個人活在這，有不少人出于各種心理也可能向他跪拜過，可真的接觸下來卻又覺得……

他比任何人都要寂寞。

或許這也是對方不願意稱呼自己名字的原因。

他還不擅長……

闵鎏在思緒裏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第二天一早，醒來時便見元謙禮開門從外面進來。

對方頭發被雨淋得有點塌，但門一打開的時候，他忽然有些理解過來當初元謙禮所看到的場景可能是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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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下，翻身起床，把外套穿好。

“托你的福，昨天後來我睡得很好……”元謙禮放下手裏鐵碗裝盛的面條，又坐到了床上，把唯一那個凳子騰給闵鎏，方便他吃飯。

“今早下了雨，你要是冷可以找一件我的毛衣添上。西區沒有集中供暖，所以要麻煩你吃點苦了。”

闵鎏搖頭，起身出門潦草洗漱了下，這才回來開始吃面。

簡單的清水挂面，多加了個雞蛋和幾片發黃的菜葉，一般都不會出現在中區的超市裏。

近來調制好的補充劑雖然也有推廣的意圖，可被人诟病像豬食，吃的人還是少數。闵鎏一邊吃也一邊想，或許過幾年這種挂面在西區也會見不到。

“昨天那事，後面怎麽辦？”元謙禮問道。

闵鎏咬斷筷子上的面條，咀嚼完吞下去後才說：“昨天那個地方往西一公裏左右的一個倉庫裏可能有我要找的東西，拿回去也能算交差。”

“我大概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元謙禮沉吟片刻說道，“如果和沙羅會有牽扯可能會麻煩一些。”

闵鎏搖頭說：“這件事還是不再過多牽扯你。”

“恐怕不行。”元謙禮微微笑起來，看着他低聲說道，“現場沒有收拾，能弄得那麽糟的，就沒幾個人。”

闵鎏筷子頓了頓，又埋頭下去把面迅速吃完，轉身看他：“你有什麽打算？”

“過兩天就到了個……什麽節氣，照例是要慶祝一下，當天下午西區前幾個産業園區停工早，下午到晚上西八區人會多。”元謙禮琢磨了下又說，“到時候拿了逃跑會方便一些。”

闵鎏點頭：“我同事也說過……”他猶豫了片刻問，“那個慶祝是和你有關嗎？”

元謙禮抿嘴笑了笑：“關系不大，不過他們也有想造勢的意圖……我沒同意。”

果然……闵鎏心裏嘆了口氣。

“雖說可以拿了東西就走……但這兩天我們也不能什麽事都不做。”元謙禮又說，“你手裏有其他做事的人的照片嗎？先斬草除根，以免到時候鬧大……我是指等他們反應過來，喊了沙羅會本部。”

“西八區亂，眼下一時半會發現不了，兩天可未必。”

闵鎏了然地應了聲，從通訊器處調了投屏，但找半天沒能在元謙禮家裏找到塊白點的地方。

元謙禮跟着他看他拿着通訊器到處筆畫，半晌才理解過來是要做什麽，笑着從桌子下面翻出他記人名字的軟面抄。

闵鎏愣了愣，低聲道了聲謝，接過軟面抄，翻開一面對準投屏。

片刻後，他們出來時拷貝到的影像資料便投在了那軟面抄封皮背面上。

全區監控有一套獨立的內網進行管理，只是到他們手裏的基本都是監控畫面，看人能看清楚，卻無法找到對應的身份證明，确認嫌犯身份。

或者說西八區、西九區人本來也不怕這些，去其他區有需要他們也會想辦法造假，甚至從一開始到結束都是黑戶。

只有一些視頻和遠景照片，但元謙禮卻仔細辨認了一番，從中指了兩個人出來：“這兩個……應該是昨天晚上我殺的那兩個。一個是兩條腿有機械化，另一個是脖子附近進行了機械化處理。”

“還剩兩個？”他問。

闵鎏将通訊器調了下，放大到剩下兩個人的位置，說道：“不是，我們推測還有一個接應的人。最後他們換的車也是五座。”

元謙禮沉思片刻說道：“……有點難辦，殺或者不殺都可能打草驚蛇。”

“能找到這兩個嗎？”闵鎏問道。

元謙禮點頭：“這個不難，待會我借一下你通訊器出去問一問就好……”

“剩下那個，闵鎏先生你打算怎麽辦呢？”

他看着闵鎏不答話的模樣，又笑了下，起身走到人跟前，擡手将手心放在了對方胸口上。

“不用想那麽多。殺人的人是我，更何況都跟那群亡命之徒打交道了，你還總是想這抓捕歸案，到時候會自身難保的。”

“如果實在是過不去……”元謙禮輕聲說道，“你就當是對着菩薩發了個願，有菩薩來幫你。”

闵鎏與他對視上，平靜地說道：“菩薩不信菩薩。”

“那不重要。”元謙禮直起身，拍了拍他肩膀，又端起碗，把他通訊器揣着就出了門，“你只需要知道‘菩薩不仁’就可以。”

門吱呀呀地合上，闵鎏閉上眼嘆了口氣，将槍l套裏的電彈l槍拿出，翻來覆去地檢查了片刻。又從外衣口袋裏拿出了另一把實彈l槍，也進行了一番檢查。

近五年才出的型號，不是軍方、警方淘汰的東西，西九區的黑市看來也少不了那些軍火商的手筆。

子l彈還剩三顆，滿填裝七發，應該是昨天晚上開槍剩下的……這樣的東西，昨天元謙禮也敢開了保險往他手裏塞。

但凡他昨夜手指多勾了一下，元謙禮人早就跟着一起沒了。

他對着彈匣看了好一會，撥弄了下，便将實l彈l槍裝回了槍l套裏，調整了長度，隔着褲子系在了大腿上。

接着闵鎏又去看了眼元謙禮的衣櫃，從裏面搜羅了間厚點，到膝蓋的外套穿上。

他自己外套昨天已經弄髒了，現在換一下也方便混淆視聽……畢竟誰都不清楚昨天那地方有沒有人看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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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八區外圍。

一個身着黑西裝的中年男人邁過廢棄磚石的土地，停在了大樓前面，他身後另一個穿着白西裝年輕人氣喘籲籲地跟過來，雙手撐着膝蓋大聲抱怨道：“這裏路也太差了，我的輪椅都開不進來。”

男人看了眼地上的嘔吐物，又擡頭看了眼上方二樓的方向，回道：“義肢能用就用一用。”

“我是為這裏的居民鳴不平。”年輕人嘀咕着，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力求讓自己在破敗的場景中保持優雅。

黑西裝的男人沒說話，只是沉默地上了樓。

晚他兩步的年輕人忙喊着“等等”也跟了上去，一急起來腿上行走也并未有什麽異樣。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二樓，黑西裝的男人對着敞開的房門陷入了沉默。

而年輕人則是驚呼了一聲，笑道：“這可真是大幹了一場啊。”

他轉頭看身側的黑西裝：“危險等級看上去很高啊，異常物回收之後能給我用嗎？用這個我肯定好好遵守管理條例。”

黑西裝的中年男人沒理他，邁步進去逛了一圈後，出來撥通了一通電話：“紀局，實地勘測後我認為危險等級評級要再上調一檔，另外，我需要目擊者詳細證詞。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和對方面談。”

“再調一檔就是最高級了。”通訊器對面說道。

“是，因為它可能有類人的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