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推拉

推拉

容其和越澤在沙發上斜對面坐着,這還是容其搬進來之後兩人第一次這麽正式地坐下來準備談話。

越澤:“你……真的知道我提的要求是什麽意思嗎?”

容其看起來有些困倦,連說話都有了一些不常見的懶散,聲音裏也帶了些沙啞,有種別樣的誘惑力:“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

他向越澤展示了一下腕表上的時間:“現在都已經過了午夜了。”

容其說累,并不是托詞,他是真的累了,這幾天他幾乎跟着工作室的工作人員把整個寒暑團隊的工作都做了一遍,一個人分成了好幾個在忙,不可能不累。

因為累,還因為幾乎肯定了“我想要你”的含義,所以才不想現在就和越澤對峙。

容其又不傻,當時在夜場裏的那一群人随便哪個都能讓他以後的人生再也沒有“順遂”這個詞,即使有越澤做倚仗,以他平時的作風,也絕不會那麽直白地忽視那些人。

越澤在試探容其,容其何嘗不是在試探越澤?

容其也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抱着怎樣的想法才會這樣幫助一個算不上熟識的人。

因為欣賞?不求回報?鬼才信。

從很小的時候容其就已經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萬事皆有因,就像喜歡一個人,或許說不上來喜歡哪裏,但一定是因為對方身上有某種別人都沒有的特質才會被吸引。

有些特質是對大多數人都有吸引力的,所以優秀的人身邊才更容易聚集自動出現的人。

但當一個人本身就已經站在人生巅峰,那些通用的特質就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你有的,我也有,并且更好,為什麽還會被吸引?

而有些“被吸引”,說白了,就是有所企圖,只不過“企圖”這個詞的負面偏向太過明顯,于當事人無害的時候,大家都不會用這麽直白的詞語才描述一個人接近另一個人的緣由。

要說自己身上有什麽值得越澤花費心思圖謀的,容其仔細思考過,首先可以排除所有物質因素,沒有什麽自己現在擁有而越澤得不到的東西,那麽就只剩下非物質的東西和“自己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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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這二者,容其是打算找個合适的時機直接問的,但是兩人都忙,這也不是什麽着急的事情,容其就一直沒問出口,直到今天,以這種方式,容其知道了越澤的目的。

在此之前,容其做過很多種設想,最理想的一種,是越澤開始接近他确實只是作為一個觀衆對表演者的欣賞,後面肯耗費資源幫他處理麻煩,是因為他身上有商業價值——他的歌,和一些無意中積累下來的人氣,以及其他所有可以轉化為價值的東西——作為商界人士,越澤如果看到了這些不足為奇。

換句話說,看中了他可以盈利的才華。

另一種情況,是容其覺得最麻煩的——越澤想要他這個人。

但是鑒于越澤一直沒有表現出這方面的傾向,容其認為可能性比較小,所以才沒有立刻避開他,現在看來,大概是成大事的人都比較沉得住氣的緣故。

沉得住氣并不代表故意隐瞞,像遇到今天這種情況,越澤在試探他的态度,那他就直接問,越澤也不和他繞彎子,問了就回答。

從某種程度上講,容其喜歡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因為有絕對的實力所以不必委婉;同樣也對這樣的人有些頭疼——既然從容地說了,就有了勢在必得的決心,也有勢在必得的底氣,容不得拒絕。

但是容其決定拒絕了試試看,不是有句話這樣說嗎:先愛上的先輸。

那就試試看越澤願不願意讓步。

越澤發現容其比他想象中要深沉,連溫柔示弱的語氣都帶着某種循循的引誘讓人不忍心質問。

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越澤也容不得他再回避:“只需要幾分鐘的時間,說完再去休息。”

容其定定看了越澤幾秒,由靠在椅背上的懶散坐姿變成正襟危坐,眉目間也正色起來。

室內暖氣開得很足,容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寬松T恤,衣袖半卷,露出了一截手臂,因為撐着扶手坐起的動作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見,還有隐約的鎖骨,衣物勾勒出的肌肉線條……他當初跟寒暑參加出道首秀,只靠舞蹈就讓人無法忽視不是沒有原因的,單單這個身段兒就讓多少人浮想聯翩。

在這種情況下仍是看入神了的越澤覺得自己大概是已經無可救藥了。

在他眼前的這個容其,比在Year工作室被整個工作室的人當做弟弟寵着像個還沒長大的少年一樣的容其,要更不掩飾自己的不容拒絕的堅定。

“我和Year工作室的合約是三年,在這期間,我無法給你我全部的創作或者舞臺活動權限。”容其緩緩道來,“但是我和工作室只是經紀約,除了涉及寒暑的部分,其他算是相對自由,有選擇的權利,這期間我個人的自由作品支配權全部歸你。”

“如果你覺得三年時間不足以補償,以後還要延長多長時間,你定。”

越澤沒有打斷他的話,即使聽了個開頭就知道他又在刻意回避,可是……

“我喜歡你。”

這樣直白的表達讓容其心軟了一瞬。

他不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類似的表白,無論是認真的還是随意的,表達愛或是偏愛,他在進娛樂圈之前就聽過很多遍,進了圈子之後這句話更是像每日的問候一樣從很多人那裏聽到,因為聽到的次數太多,所以太過習以為常沒有了這句話原本應有的分量。

從越澤這裏聽到這句話,一樣又不一樣。

我喜歡你。

容其在心裏默念了一遍,問道:“所以呢?”

越澤抿唇,突然被問住。

所以呢?

如果越澤是個蠻橫的人,大概會強硬一些,封殺威脅各種手段來一遍;如果他是個癡情的人,或許會任勞任怨,盡心盡責付出一切不求回報。

這些暫且不論,越澤至少是個能講道理的人:“為什麽不行?因為性別?還是因為我哪裏不夠好?”

容其又放松身體靠回椅背:“我沒有喜歡過什麽人,性別的問題,我自己也不知道。更不是你哪裏不夠好,你如果都算是‘不夠好’,那還有幾個人敢說自己優秀?只是……”

他皺了一下眉頭,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不行就是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得到了這個不算答案的答案,越澤也沒有追問,道理還要繼續講:“陳家的事,如果沒有我幫忙,足以斷送你的前程,這點你有疑問嗎?”

容其:“沒有。”

越澤:“全面打壓陳家犧牲掉的利潤和調動的人脈,你也知道一些吧?”

容其:“知道。”

越澤:“你認為靠你自己大概要多久才能還清?”

如果越澤真列出個財産清單來,容其覺得以自己現在的狀态,可能真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容其笑起來:“所以,你才想要我換一種償還方式嗎?”

“看起來我好像沒有拒絕的立場。”

他說完突然起身,繞過桌子向越澤走過去。

越澤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行為也跟着站了起來,轉身面對着他。

容其徑直走來,走到離越澤極近的距離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越澤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撞到了桌沿同時也發現身後沒有退路。

這一愣神的時間,容其就已經手臂撐着桌子,把他困在了桌子和自己的胸膛之間。

越澤能清楚地感受到容其的體溫,極近的他的呼吸聲,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以及在此刻因為要擡頭才能看清他的臉龐而格外明顯的身高差。

這是絕對壓制的舉動,對任何一個上位者來說,被這樣壓制都是難以忍受的事情。

越澤伸手推開容其。

容其沒有任何抵抗順着他的力道退開了半步,他笑道:“你看,事情也不全都是想象中的那樣,即使我換一種償還方式,你也一樣接受不了。”

“所以,原來的提議有什麽不好?我給你做免費苦力,雖然償還慢了點兒,但是我會盡力提升自己的價值,我……”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一直默不作聲的越澤突然伸手用手指卡住了容其的腰帶,手腕使力把退後了的容其又拉了回去。

因為慣性,容其不得不手掌重新撐住桌子才沒有直接壓倒越澤。

“原來的提議不好,我不喜歡。”越澤直接環上了容其的腰,不讓他躲開,“第二個也不好,但是比起第一個……我接受。”

感情這種事情,到最後是誰會吃虧,還真說不定。

這下倒是輪到容其驚訝了。

既然越澤願意為他退讓到這個地步……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嘗試。

容其:“你确定?”

越澤:“确定。”

“那好。”就着這個別扭的姿勢,容其的聲音幾乎就是貼着越澤的耳朵,“那就先還你一些利息,但是我不能保證會以這種方式還清‘債務’,即使這樣,你也接受嗎?”

越澤仍舊退讓:“接受。”

到很多年後容其才意識到,這是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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