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捉蟲)
第 9 章(捉蟲)
客棧柴房裏燭火昏暗,可衛韞玉仍能清楚瞧見祁隕腿邊淌下的大片血水。
她按着郎中的話燒好了熱水,提着水桶拎了過來。
越往祁隕這邊走,那血色便越為明顯。衛韞玉其實早見多了血腥,卻仍舊不習慣這血色場面。
她拎着水桶的雙手下意識顫了顫,合了下眼睛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才走近前來。
“熱水在這?郎中是要如何用水?”衛韞玉将水桶放到一旁問道。
那郎中聞言都未回頭看向水桶,視線仍舊緊鎖着祁隕的腿。
“先放下,你過來,按着殿下的左腿,将殘餘的淤血擠出來。”郎中說着側了側身,給衛韞玉讓出位置來,自己則動手按着祁隕右腿。
郎中紮針通了祁隕此前被釘死的穴脈後,若想讓筋脈通暢,還需得要将穴脈中堵塞的淤血擠出。祁隕右腿情況複雜些,郎中便準備自己動手。祁隕的左腿相較而言尚不算嚴重,為了盡快讓祁隕的雙腿穴脈暢通,郎中讓一旁的衛韞玉也動手幫忙。
衛韞玉俯身照着郎中的吩咐握住了祁隕的左腿,學着郎中的手法給祁隕按摩擠出淤血。
早在紮開穴脈之初,那血便已淌了一地,如今還需另外動手擠出的相較于那地下的大片血水,其實只是殘餘下的少量罷了。可即便是這相較而言少量的血,都足以将衛韞玉雙手染紅。
她掌心血水濡濕,手指碰觸下祁隕的雙腿,因着多年腿疾蒼白無比。雖不至于瘦骨嶙峋到可怖的境地,卻也在血色映襯下,令人心顫。
瞧着祁隕腿上無數的銀針創口,衛韞玉喃喃道:“這、這該有多疼啊。”
這話,分不清是問句還是嘆句。
祁隕攥着小床的木沿,指節之力攥得木沿幾成碎屑,卻始終不曾喊出半聲痛來。
反倒是一旁的郎中,擡眸瞧了眼祁隕,低嘆道:“穴脈盡封數載,加之殿下他多年來未曾顧忌,如今解穴放血,比之剜骨淩遲也不遑多讓,殿下未曾疼暈過去,也是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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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知曉祁隕執意要在治了腿後馬上站起時,之所以仍舊應下在此時為他解穴,一是知曉自己縱使硬要攔他,也未必能攔下;二是他清楚這解穴放血之痛,究竟有多可怖。他行醫至今,就沒有見過能清醒熬過去的,祁隕是頭一位。
郎中話落,衛韞玉順着他的視線看向祁隕。
祁隕一身血衣仰躺在狹窄的小榻上,眼眸血紅眉心緊蹙,唇畔還帶着因忍痛咬破下唇的血跡。
直到現在,他腿上痛意仍未止息,可縱是疼痛至此,他仍舊強撐着保持清醒,不肯讓自己失去意識昏睡過去。
其實,祁隕不是沒有痛的意識昏沉。只是每當意識昏沉之時,他腦海裏都會想起一身紅裝的衛韞玉了無生息倒在皇宮禦殿裏的模樣。
他沒有見過衛韞玉身着嫁衣,也沒有見過衛韞玉中毒身亡的景象。
可他腦子裏偏就是浮現出了那一幕,将他幾次從閻羅殿門口拉了回來。
他還沒有為她報仇,怎麽能死呢?
正是這份執念,支撐着祁隕,讓他扛過常人難以承受的肉身之痛。
*
将祁隕雙腿中的淤血擠出後,郎中拉過熱水桶,将祁隕雙腿放進裏面。
做完這一切,他長呼口氣,撐着自己膝蓋起身。
“好了,在這熱水裏浸泡半個時辰,你便可重新站起。只是初次站起的時間不能超過一刻鐘,若是超過了一刻鐘,你的腿将因供血不足脫力,到時莫說是站起,你連爬都是難事。”郎中抹了把額頭的汗,叮囑祁隕道。
話落見祁隕沒有反應,嘆息了聲,又開口道:“殿下,臣此番前來,是受先帝遺命。早在先帝下旨要臣廢您雙腿時,便告訴過臣,待太子殿下登基坐穩江山後,務必要到西北為您治好腿疾。您是塞北的雄鷹,先帝疼愛的幼子,他怎會當真舍得讓您折翼。”
先帝既選了要祁湮即位,必然不想讓祁隕威脅到祁湮的帝位,加之為了避免同室操戈的慘劇,他不得不費盡心思謀算。祁隕畢竟年輕,又比不得祁湮自幼便是儲君在朝野內外聲望極重。若是祁隕威脅到祁湮,只怕等不到先帝出手幹預,祁湮便會動了捏死祁隕的念頭。那是先帝最不想見的場面。
為了保住這兩個兒子的性命,不使他們互相殘殺,先帝選擇讓祁隕徹底喪失參與儲位之争的能力,暫時廢了他雙腿,只待祁湮坐穩皇位後,再治好他的腿。
郎中最初接到的先帝密令是待祁湮登基五年後,方能為祁隕根治腿疾。
可沒想到,就在一個月前,他收到了先帝的一道遺旨。
遺旨是宋首輔所寄,真假自是不用懷疑。可遺旨上的內容,卻着實讓人吃驚。
郎中自接到聖旨後,當即便趕往西北想要救下祁隕,去晚了一步,才讓衛韞玉搶了先。
其實在原書裏,也寫了這一段,可惜,在書裏,郎中趕到西北時,見到的,已經是一具死屍了。
郎中思及先帝,心中也是難受,苦嘆了聲,同祁隕道:“從前種種,先帝也是無奈之舉。”
不論這郎中如何說,祁隕始終都未回應他的話。
先帝如何,在眼下的祁隕心裏,其實沒有多麽重要。年幼時,父皇也曾常來看望他,五歲前,他常在夜半睡醒時,見到父皇和母妃并肩坐在燈下,絮語閑話。那些場景無比溫馨,卻又不甚真實,以至于祁隕此後十數年,都以為,那不過是年幼時做的一場夢罷了。
若是父皇當真對他們母子有情,怎會坐視母妃被杖斃卻不曾對崔後如何,怎會從小對他厭惡,為他賜名“隕”字,将他流放西北。
疼愛?疼愛是像先帝對太子殿下那樣,傾心教導事事打算;而不是如待自己這般,放任生死不管不顧。
罷了,這些如今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祁隕側眸望向窗棂外,瞧着西北的明月夜色。
四年前,他和衛韞玉最後一次見面,便是在西北這樣的明月夜色中。她奉命宣旨來奪他兵權,許是心虛,對着他總有愧意,便答應同他飲一次別離酒。
明月下她泛着酒紅的臉,讓祁隕想起她十五歲生辰時醉酒的模樣。那是他第一次見她女裝模樣,當真是初見乍驚歡。
轉眼數年,明月依舊,故人長絕。
祁隕痛苦阖眼,他想,衛韞玉會不會在這世上的某個角落看着他呢。他多盼着她能在碧落黃泉的哪一處看着自己,看着他為她報仇血恨,看出他待她十餘載的挂念,讓他能有機會,道出自年少時便在心頭翻湧的情意。
這時的他不會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就陪在他身旁。
衛韞玉立在一旁看着祁隕,只覺自己從前當真是對這位九殿下知之甚少。從前她只知曉他是宮中低位嫔妃所生,在西北領兵之時軍功甚高,卻不知曉,這位殿下,竟是個這般能抗的主兒。
郎中瞧着祁隕這模樣,心知他若是要做什麽,自己定是攔不住,索性便決定不在這瞧着心煩,同祁隕道:“罷了,多說也是無用。你好生休息片刻,我歇一歇眼。”
話落,便到柴火堆旁,靠坐着柴火合上眼來。
熬了許久,衛韞玉也乏了,便靠在屋柱旁閉眼假寐。
時間一點點過去,半個時辰後,小床上的祁隕突然有了動作。
“借你匕首一用。”這是祁隕的聲音。
衛韞玉聞聲,當即掀開眼簾,卻只來得及瞧見祁隕的離開時的一角染血衣料。
她趕忙低首,果然見自己靴邊匕首沒了。
衛韞玉扭頭看向那郎中,有些猶豫該如何去做。
她清楚記得郎中說過,祁隕的傷,若是今夜當真站起撐了一刻鐘後,只怕日後是要複發的。
若是依着衛韞玉,她自是想要攔下祁隕的,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下先養好了傷,有什麽仇怨日後再報也不遲,何必急于這一時。
可那郎中開口卻道:“你我二人是攔不住他的,罷了,由他去吧。”
“這……,好,我不攔他,只去看一看情況。”衛韞玉擰眉,最終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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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柴火堆中抽了根木棍,沿着祁隕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祁隕絲毫未曾遮掩形跡,一身血衣現身客棧。今夜的月光明亮,照的他臉龐清晰可見。客棧那些大內來的禁衛在瞧見祁隕時臉色如同見了鬼般。
祁湮身邊的大太監這番來西北,帶了共二十二人,他素來謹慎,每晚入夜都要留十餘位在外守衛。祁隕在月光下不避不遮,那些守在那大太監房門口的守衛自然能瞧見他。
“你、你、你是人是鬼?”最先看清楚祁隕面容的守衛驚叫出聲,緊跟着十餘位守衛紛紛現身。
這些守衛是陪着祁湮的心腹太監來的西北,而那太監來西北的目的,他們也是清楚的。淩遲先帝九皇子祁隕,清楚寫在聖旨上,如今這祁隕,怎會好生生的站在這兒。
說話那守衛話音剛落,便猛然斷了聲息。
祁隕速度極快,幾乎是瞬息間便到了那守衛跟前,一匕首正刺中他咽喉,要了他性命。
衛韞玉蹲守在客棧樓梯的拐角處,觀察着情況,暗暗心驚。
衛韞玉原想着祁隕畢竟腿傷剛好,或許會應付不了那二十個人。若真是如此,她盯着那邊,也能及時出手。
沒想到重傷之下,祁隕的身手居然還是如此出色。
守衛守的這間房,不出意外便是祁湮那狗奴才的房間,房門外守了十餘人,祁隕幾乎是瞬息間便殺了身手最好的一個,那一個也是最早發現祁隕的。
祁隕只有一刻鐘時間,他沒有戀戰,也無心和門外的守衛糾纏,躲開守衛的殺招後便推門而入,身影如鬼魅般殺到了那太監床榻前。
那太監睡夢中剛睜開眼,便見一把匕首抵在了他脖頸命脈上。順着握刀的手一看,竟是祁隕,這太監險些當場吓暈過去。他以為祁隕已經是死去的厲鬼,眼下是來尋自己報仇來了。
“九殿下!九殿下!息怒息怒!老奴是奉陛下之命取你性命,冤有頭債有主啊!”生死之時,這狗奴才背主之事也做的。
祁隕只是冷笑了聲,眉眼陰寒道:“是啊,冤有頭債有主,他們欠的債,我自然會一一讨還,你、祁湮、崔家,一個也逃不脫。”話落擡手按住這太監後脖頸壓在木沿上。
追進來的守衛眼見祁隕控制着這太監,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祁隕低眸瞧着這個自己輕易就能捏死的蝼蟻,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他心心念念,不舍半分冒犯的衛韞玉,會死在這樣的人手上。
“你怎麽敢?你怎麽敢給衛韞玉下毒!”
他聲音極低極低,卻又極為冷寒,如自地獄中爬出的修羅惡鬼。
話落不待這太監反應,手起刀落就斷了他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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