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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你今天，有別的事情嗎”

邱山突然問我，讓我有些不好的預感。說不上來，他從來不會主動詢問我的安排，這次太例外了。

“沒有啊，應該沒有什麽事吧”

我想到姚栩那邊，醫院裏有他的助理，今天應該不需要我過去，別說今天，就算我和他有那麽一段過去，照顧受傷的他也不是我的責任。

“那這個湯…需要我送過去嗎”

原來他是擔心這個，我突然興起，想逗一逗他。

“不送了，我想喝，我最近，才真的需要好好補一補！”

我把他裝好的保溫桶拿過來，用勺子喝了好幾口。

“你煲的湯，只能給我喝！”

邱山和我一同笑了，牽起眼角一道道紋路。珊珊曾經調侃過我，說我嘴上嫌棄邱山的飯菜口味清淡，但實際上，我和他結婚後，明顯胖了那麽幾斤。

“晚晚，那你這幾天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麽事，我可以幫你的”

每每月經到來，邱山總是煮水果茶給我喝，他說，水果是生冷的東西，不能吃太多。所以，他又開始削蘋果，準備給我煮暖烘烘的水果茶喝。他總是對我那麽好，可是我呢？我有沒有為他做過什麽？

“邱山，我們等一下，一起看電影吧！”

前幾天我網購了一個小型的投影儀，不知道是不是潛意識在起作用，自從知道邱山沒有正兒八經的看過電影，我就想陪他一起體驗體驗。

“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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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看了看我，正在削的蘋果皮斷了，掉在地上。

“晚晚，我…我沒去過電影院，可能會…會很麻煩”

他又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果皮。

我搶先了一步，幫他撿起來，然後搶過他手裏的蘋果，大大地咬了一口。

“我們就在家裏看，你陪我看，好不好？”

他慢慢直起身子，滿是擔憂地望着我。

“晚晚，你最近…怎麽了？”

“是不是工作上有什麽煩心事？是不是…太累了？”

在邱山的印象中，我從來不主動和他親近，這段時間我的所作所為，在他看來，确實很反常。

我搖搖頭。

“晚晚，要不要我給叔叔阿姨打個電話，把他們接過來陪你幾天？”

結婚的時候沒有辦婚禮，甚至任何的儀式都沒有，只是和我爸媽吃了一頓飯而已，僅僅一頓家常便飯，卻吃得不歡而散。

當時，媽媽讓邱山改口，我惡毒地指責他，說他別想因為救我受了傷，就能一輩子賴在我家，霸占我的爸媽。我又何嘗不知道邱山是無辜的，話一說出口，連我自己也不相信那種葷話是從我的嘴巴裏說出來的。

我只是突然覺得，我在我爸媽的心裏，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他們為了自己的“脊梁骨”不被街坊四鄰戳，就要犧牲掉我的幸福。他們從心底裏覺得，我既然撿回了一條命，就不該還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再也不是他們獨一無二的乖孩子了，可喜又可悲。

“你不認命又能怎麽樣？你遲早是要認命的！”

我媽對着沖出餐廳的我大叫着，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家，天知道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像這樣摔門而去過，甚至，曾經的我連晚歸都是不敢的。

就這樣，邱山一直沒有改口叫爸媽，那天的飯局不歡而散，我和爸媽的關系，也因此弄得很僵。

而邱山一直是想緩和這個局面的。

“邱山，我沒有不高興，也沒有很累，我只是覺得，你對我…太好了…”

他一時間愣住，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該幹什麽，扯着嘴角，僵硬地笑着。

“晚晚，怎麽又說這個，我…不拖累你就好了”

他又想起什麽似的，轉着輪椅去廚房，不一會兒端了一碟切好的鹵牛肉出來。

“晚晚，我知道你吃我做的飯吃膩了，前些天買了些牛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歡的味道…你看電影的時候，當個零食吃吧”

我調好了投影儀，選了一部影片，是一部經典的搞笑電影。

電影中紅色的光影映照在屋子裏，邱山坐在我旁邊，也看得很認真。

“其實我是一個天真活潑、充滿創意的年輕人，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改變這個世界”

“碰到什麽挫折，我會對自己說：我不過是俗世中的一粒微塵，天大煩惱，一個深呼吸，就什麽都沒了”

“我不應該因為其他人對我的看法，而去傷害一個我心愛的人……就算熊熊烈火，都不會退縮”

“原來塵世間很多煩惱是很容易解決的，有些事只要你肯反過來看，你會有另外一番光景”

“你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對他真心真意，正所謂情有獨鐘。就算他再怎麽平凡，在你心目中應該是獨一無二，天下無雙才對”

“曾經有一碗熱辣辣的燒豬手面擺在我面前，但我沒有珍惜，到面涼了之後才後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

…………

電影是時下炙手可熱的影帝天後主演的，嬉笑怒罵中，我卻也一同嘗到了人生的滋味，就像電影主人公說的那樣，我也曾沒有好好珍惜擺在我面前的那碗面。

我時常大笑，他總是目光溫柔地看着我笑，我看電影，他看我，似乎要努力地把我每一個開心的笑容刻在記憶裏。

“你看電影啊！看我幹什麽？”

被我這麽一說，他臉紅了很久。後半段，就再也沒有看我了。直到電影結束，他的臉依舊很紅，我下意識地去摸他的臉，竟然有些燙手。

“邱山？你…你發燒了！”

他很不好意思，輕輕躲開了我的手。

“晚晚，沒事…可能是着涼了，我去吃點藥，一會兒就好了”

說着，他便匆匆地轉着輪椅，去他的房間裏拿藥。

“這是什麽藥？這個吃了能退燒？你真的不用去醫院？”

我搶先一步從他手裏奪過那瓶沒有标簽的藥，又冒出一連串的問題。

“…不用的…晚晚…”

他支支吾吾，讓我覺得很不對勁，我的手，又覆上他的額頭。

滾燙滾燙的。

“都這樣了，你還逞什麽強！走，去醫院！”

我們是坐地鐵到醫院的，雖然市醫院就在地鐵口，但我一開始，是想攔出租車的。

“晚晚…我…我這樣…可能打不到出租車”

我站在路邊招手了半天，也沒有攔到出租車，才發現，他說的，是真的。

好在地鐵有專門供殘疾人通行的直梯，但是我們去市醫院必經的幾個站，都是人流量很大的站點，根本沒有位置。

“晚晚…你站到我的左邊來吧”

邱山的輪椅停在殘疾人專用的位置上，他的左邊就是車廂的尾部，輪椅和那堵牆形成了一個小空間，我站進去，瞬間就脫離了擁擠的人堆。

不過，整個過程中，一直有人用各種各樣的目光掃到我們這邊來，邱山倒是泰然處之，而我卻有些不自然。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挂號、排隊，輪到邱山看診。

“你之前，是不是在低燒？你這種情況，低燒久了又高燒，你家裏人怎麽照顧你的？”

看診的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醫生了，他透過老花眼鏡瞟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在病歷本上寫下好幾行“火星文”，然後在臺式電腦上一頓打字。

“醫生，我…我只用輸液，不用住院的吧？”

邱山試探着問，那個醫生卻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不住院，身體還要不要了？”

看診完，護士帶我們辦了住院手續，邱山拿着病歷本，看了看我。

“晚晚…要不你先回去？我一個人沒事的，反倒是你，在這兒坐也坐不舒服，也沒個休息的地方。”

“晚晚，對不起啊，你這兩天本來應該好好休息的…我…”

他一個人低着頭，自顧自地說了很多，絲毫沒有注意到我臉上的淚水。

剛剛醫生說，他是因為連續的低燒沒有好好休養，才會突發炎症引起高燒的。

我想起來前兩天，他側翻的輪椅，他在寒夜裏長久的等待，他回家以後的忙忙碌碌，他做的…許許多多的美味。

想到這些，心裏的愧疚又彙成眼淚，不争氣地流出來了。

許久沒有聽見我的聲音，邱山擡頭望着我，才發現我哭了。

“晚晚…對不起…你…別哭別哭…我…”

他從外套的口袋裏掏出手帕紙，舉到我面前。

“晚晚，對不起…”

邱山的病房在住院部的六樓，這一層基本上都是和邱山差不多情況的病人，但大部分是中老年人，我推着他走在走廊上，有些引人注目。

因為手背上的血管比較突出，護士很麻利地給他打上了點滴。

我守在他的床邊，聽着病房裏其他病人和病人家屬發出的嘈雜的聲音，才知道，他剛剛說的，在這裏我會休息不好，是什麽意思。

護士走後，邱山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被子，試圖挪回到他的輪椅上。

“你幹什麽？別亂動！”

他右手打着點滴，這讓他的動作愈發地笨拙。

“晚晚，我坐哪裏不是坐，你躺下來，脖子和腰能舒服些”

醫院陪床的凳子，都是又高又小的方凳子，坐久了腰很痛，如果坐在病床的床沿上，也是一樣的，不僅腰痛，還會脖子痛。

而我，常常是是生理期腰和肚子一起痛。

“晚晚，你在地鐵上站了那麽久，又在醫院等我這麽長時間，将就休息一下吧”

就在我想跑到病床的另一邊攔住他時，我的電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