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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嬸用她平時出門采買和接孫子放學的三輪車載着我回到了雙豐小區,我向她道了謝,就拎着新買的衣服回家了。好在這會兒邱山還沒有回來,我換了拖鞋直接去了他的房間,将那件新羽絨服和新襪子拿出來放在他的床上疊好,然後用被子蓋住,算是給他的驚喜。
沒過多久邱山就回來了,推車裏裝着好多新鮮蔬菜和其他的東西,我欣欣然地跑過去拉過推車,想看看他都買了些什麽。
有我平日裏愛喝的光明酸奶、一袋新鮮的小肋排、一袋剁好的筒子骨、一袋還活蹦亂跳的基圍蝦、兩根黃瓜、三個西紅柿、一大把帶着泥土的雪裏蕻……
“晚晚,食材都在這兒了,你點菜吧,想吃什麽?”
本來我饒有興致地點了好幾個菜,後來想了想,一葷一素就足夠了。
“還是別吃那麽多了,你看我的小肚子!我都要被你喂胖了!”
我裝模作樣地鼓起小腹,在邱山面前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其實,不是嘴巴不饞,只是一想到他做頓飯也不容易,就想為他省省事。
“晚晚,骨折了才要好好補充營養,入冬了人體代謝慢,多吃點你的傷才好得快”
他從廚房的櫥櫃底下搬出砂鍋,洗幹淨後開始炖筒子骨湯,加上砂仁和蔥姜蒜文火慢炖,等第一次炖沸撇了浮沫以後,就把切好的黃瓜放進去,蓋上蓋子慢慢炖。漸漸地,骨湯的香味和黃瓜的清香在整個屋子裏彌漫開來,無比誘人。
邱山還做了西紅柿炒雞蛋,雖說是一道家家戶戶都能做的家常菜,但邱山做的很不一樣。他舍得放雞蛋,一個西紅柿要打三個雞蛋,盤子裏總是黃色勝過紅色,而且雞蛋滑嫩又吸滿了西紅柿酸甜的汁水,下飯是一絕!
“晚晚,來吃飯了!”
我吃飯一向都是大快朵頤、風卷殘雲,因為吃太快對胃不好,我成年以前總是鬧肚子。後來刻意減緩了吃飯的速度,腸胃才慢慢好起來。只不過,邱山做的菜太好吃,總是忍不住多吃幾碗。
“邱山,你以前學過做飯嗎?為什麽你做飯這麽好吃!”
他正在幫我盛筒子骨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以前跟着院長學的,當時我算是年紀比較大了,不太可能被領養了,我就想着,學一門手藝以後至少還能養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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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邱山以前的經歷知之甚少,因為長久以來對他抱着別扭的感情,也從來沒有和他主動交流過,更別提說起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
于清華院長在沒有當孤兒院院長之前,是一個大飯店的廚子,紅案和白案都會一些,但是紅案更精通。聽邱山說,他老人家如今已經年過70,身體卻很硬朗,出生在戰争年代的于老,退休以後就去了孤兒院,希望再為社會做些貢獻。
本來只是孤兒院的幫廚,因為于老心廣體胖又慈祥慷慨,後來就成為了孤兒院的院長。當時孤兒院拿不出多的錢給後勤人員開工資,就只能讓已經懂事了的孩子們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年紀小的就掃掃地、擦擦桌子;年紀大的就幹更複雜些的勞動。邱山當時已經十六七歲了,就被選去廚房,跟着于老學做菜。
邱山一開始是跟着于老學白案,這樣的話每天早上孩子們的早餐就能更快更好地做出來了。邱山有天賦,蒸的饅頭大家都覺得好吃,有條件的時候放點奶粉一起和面,蒸出來的饅頭更香。
後來邱山學紅案,于老就沒有手把手教學了,多的只是偶爾指點幾句,邱山大部分都是照自己的理解,所以他的紅案更有自己的特色。一般來說,紅案的烹饪方法更複雜一些,有炒、焖、煎、熘、燴、炸、熬、汆、炖等等,放的調料也更重,像桂皮、八角、香葉、花椒、砂仁、豆瓣醬、辣椒醬、五香粉等等這些都是少不了的。
而邱山更加擅長保留食物的原汁原味,用的調味料也大多是天然的或者自己做的,味道鮮美卻不會像飯店裏的“大菜”那般重油重鹽。像炖豬蹄,邱山甚至都不會炒糖色,但做出來的豬蹄卻軟糯脫骨、湯醇味鮮。
“晚晚,我沒學多久于老就不當院長了,後來我也不經常回院裏,還是比不上飯店做得好吃”
在我心裏,邱山做出來的菜是那種初次入口中規中矩,吃過以後卻時常回味想念的家常味道。
“等我們有錢了,以後開一家飯店,你做的菜自然就是飯店水平了!”
我們互相夾菜,慢悠悠地吃完了一頓飯,邱山洗了碗以後,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鬼靈精怪的樣子。
“晚晚,有什麽開心事?笑得這麽高興”
他轉着輪椅,手裏拿着一塊抹布在擦桌子。
“邱山,我前幾天去你房間放書,好像把頭繩掉在你房間了,可不可以幫我去找一下?”
邱山被我這麽一問,有些疑惑,他想了半天,好像記不得我什麽時候有頭繩掉在他房間裏,天天都收拾的房間,總應該早就看見了才對。
“好,你等等,我去找找看”
他一進房間,就看到了隆起的被子,他輕輕地掀開,就看到了那件羽絨服,還有放在羽絨服上面未拆封的五指襪。
“晚晚…這…這是…”
有些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來,邱山的眼睛裏亮晶晶的。
“我今天趁你去買菜,自己出去買的,快看看合不合适,喜不喜歡?”
他輕輕地将羽絨服在床上攤開,反反複複地看,還有那雙襪子,也是翻過來又翻過去,看了好半天。
“晚晚,天這麽冷,你的傷又沒好,要是受涼感冒了怎麽辦?”
“晚晚,這得花多少錢啊?你怎麽不給自己買?我其實穿什麽……都無所謂的”
我是後來從于老那裏知道,邱山基本上沒穿過什麽新衣服。孤兒院的衣服都是大家輪換着穿,孩子長大了,衣服小了就輪給更小的孩子們穿,什麽款式什麽花紋,都沒得挑。
“給你買的,我的衣服太多了,衣櫃都快放不下了!你看了這麽半天,到底喜不喜歡嘛!”
慢慢試着在邱山面前表達自己以後,我有時候會故意逗他。雖然我一向是嚴肅而內斂的性格,但是邱山總能讓我心裏那個活潑童真的一面重新得到重視。
“喜歡喜歡,晚晚買的,我怎麽會不喜歡呢”
就在我們笑得開心時,門鈴響了,邱山轉動着輪椅去開門,王鵬抱着一大堆書站在門口。
“邱隊,你要的書今天送到了,就是這些,我給你放哪兒?”
王鵬往屋子裏望了一眼,正好看到我,他有些羞澀地沖我打了聲招呼,把那一堆書放在玄關就跑得沒影了。
我以為那些書是邱山新進的教輔資料,沒多想就走過去要幫他搬到房間裏去。
“這個是新到的?還挺沉诶”
邱山遞給我一把裁紙刀,示意我撕開書外面的牛皮紙和膠帶。
“晚晚,給你買的,前幾天去批發市場看到,那老板說這是最新的研究生考試資料”
我輕輕劃開,用黑體字印刷的“2005年研究生入學考試真題集”映入眼簾,還有專門的研究生英語教材和輔導書,我驚喜地望着邱山。
“是這些資料嗎?我們都沒考過,那老板說今年最新的就是這些了,都買回來準沒錯的”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考研究生,甚至還想過考一個在職的拿個文憑也可以,加上手臂受了傷,我晚上經常睡不好覺,即使睡着也會醒來很多次。
邱山是懂我并支持我的,他一直在鼓勵我去嘗試,不要因為考慮到其他的原因就退而求其次。這些書,也是他為我準備的驚喜。
“邱山,我……我還沒想好呢,再說也不一定考得上”
他似乎比我更有信心,将那些書搬到我的房間裏,放在我的書桌上。
“晚晚,有些路只有自己走了才知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委屈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總之,你開心快樂是最重要的”
托批發市場的老板買書時,王鵬也問過邱山,為什麽突然想起開始賣考研的資料書。
“不是的,我家晚晚要考研,我給她買幾本,興許用得上”
王鵬聽了,下巴差點掉到地上去。
“邱隊!她好好的工作,怎麽突然要考研啊?這要是真考上了,她萬一在學校喜歡上別人,或者覺得你文憑低,就看不上你了,你可怎麽辦!”
王鵬一向是個耿直人,說話不會拐彎,腦筋也簡單。這麽久以來,他只是覺得,邱山脾氣那麽好的一個人,天天忍受那個女人的怪脾氣,很冤。
“鵬,晚晚不是那種人,她要是考上了,我替她高興”
邱山拿着幾本教輔書,想得有些出神。
“我倒沒覺得她有多好,她要考就考去呗,到時候成了研究生,別看不起我們這種勞動人民就好”
王鵬以前也聽人說過,研究生很難考,更難畢業,所以但凡有個研究生的文憑,到處的用人單位都是搶着要人,工資也是高的不得了。只不過,王鵬他打心眼裏不喜歡知識分子,之前也有研究生在他那裏寄快遞,那态度,傲慢地不得了,根本不正眼看人。
“多讀了幾本書有什麽了不起的,又不是得道成仙了不用吃飯喝水上廁所”
邱山沒想過那麽多,對于王鵬不滿章晚的那些話,他也只是聽聽便好,畢竟,那小夥子也沒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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