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一連晴了幾日,家裏的麥田該收了。陸家有三畝水田,四畝旱田,老大雖然分出去住,田地卻還是一起的,到了收割時節,老大一家就回家裏住,一來是趙玉容月份大了,要随時有人照顧着,二來在家裏幹活吃飯什麽的也都方便。
陸一禾要負責一家人的飯食,早早的便起床,從籃子裏摸了幾個雞蛋,一人煮了一個,下力氣的時候,也得吃的好些。又将平日裏舍不得吃的臘肉割了一小塊兒,和辣子一起細細的切成丁下重油炒了,夾在厚實的餅子裏,趁熱吃了,一家人便下地去了。
陸小妹年紀小,便留她跟趙玉容待在一起,兩人也有個伴。
到地裏的時候,農田裏已經幹的熱火朝天了,要趁着日出之前,否則這天氣能将人熱的夠嗆。陸一梁人長得高大,體格也壯,到了地裏便哼哧哼哧幹了起來,陸一明年紀小點,卻也是很有力氣的。
汗水順着臉龐滑落,陸一禾臉頰紅紅的,胳膊小腿都被麥芒刺的癢癢的,他忍着不去抓,抓緊幹手中的活。
天空碧藍如洗,一片雲彩也沒有,陽光普照,将每個角落都曬到,時不時有一陣風吹過,當真是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
快到正午的時候,陸一禾就先回家去做飯了。家裏大嫂已經将米淘洗煮好,陸一禾簡單用涼水洗了把臉,利落的開始做飯。他将豇豆切成條跟臘肉炒了,臘肉鹹便不必再放鹽,又從後院摘了黃瓜拿醋和蒜末拌了,又醬焖了一個茄子,都是大分量的菜,他留夠了兩人份的,便提着飯食去地裏了。
地裏幾人都累了,靠在田埂上休息,見陸一禾遠遠的提着飯食過來,肚子早就餓的空響。陸一禾先将在井裏湃的涼涼的果子分給他們解渴,然後将飯食打開,香味頓時四溢開來,引得地裏的漢子嬸子們張望。
“禾哥兒的手藝也太好了,香的我都餓了”
“他嬸子不嫌棄來吃點”
“不了,不了,我家老二也送飯來了”
“......”
大家都餓狠了,埋頭苦吃。
陸一禾最先吃飽,他擡起頭朝遠處望了望,看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此時大家都休息了,少有還在地裏幹活的,只那個人一刻不停。
“川子是個能幹的,也是個苦命的。”陸母跟着陸一禾看過去,突然嘆到:“他娘因病走了,老爹沒過幾年傷心過度也跟着去了,只留了一個弟弟跟他,他一個人操持家裏的田地,還要照顧幼弟,是個有擔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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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一禾驚的心裏一跳,這樣大的事,他怎麽從沒聽說。
“娘,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陸一禾忍不住問。
陸母擦了一把汗:“三年前吧,你那時去了你舅舅家不知道,川小子不久也出去闖蕩了,像是不久才回來的。”
“一個月前。”陸一明聽着,也跟着插話。
“你咋知道?”
“文子跟我說的。”
沈文,也就是沈川的弟弟,也是他們小團體中的一員。
陸一禾點點頭,心裏不知道什麽情緒,只說了一句:“跟人家好好相處。”
陸一明點頭:“放心吧,他是我小弟,我罩着他呢。”
“亂說什麽呢,”陸母看他那搖頭晃腦的樣子,給了他一個毛栗子。短暫的休息過後,大家又開始忙碌起來。
過了一會兒,田埂上跑來一個清瘦的少年,沈文看着田裏依舊忙碌的哥哥有些愧疚,于是加快了腳步,遠遠的就開始喊哥哥。
沈川聽見弟弟的聲音,暫時放下了鐮刀,走到田埂上,沈文将手中的食盒遞給沈川:“哥,我來晚了。”他不怎麽會做飯,平時都是哥哥在做,今日哥哥下地,他自告奮勇非要給他哥送飯,沒想到弄得一團糟。
“沒事。”沈川不在意的說着,打開食盒,裏面裝着四個大饅頭,一盤炒的黑乎乎的菘菜,賣相雖不好,分量卻多,沈川是真餓了,當下便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吃的快了,也沒在意味道。
沈文還想說什麽,但見他哥是真不嫌棄就在心裏暗暗發誓,接下來幾頓要做的更好才行。
“文子,”陸一明遠遠看見了沈文,跟家裏人說了一聲便過來找他,手裏拿着幾個帶着冒着水珠果子,還端着一碗腌蘿蔔:“川子哥,這是我二哥腌的蘿蔔,你就着吃點。”
陸一明不認生,大大方方的喊了人之後,将手裏的果子一人分了兩個。
沈川沒有過多推辭,看着他端來的腌蘿蔔,除去腌蘿蔔,還有幾片臘肉和茄子,知道這是陸家的照顧,他在心中默默記住了。
他不久前回來,與三年前相比,村子裏沒有什麽大變化,只是多了幾間房,老去也新生了些人,大多還是熟面孔,村民們也大都熱情淳樸,對他兄弟兩個照顧有加,這些好他都記在心裏。
之後幾天,凡是等到沈文來送飯,陸一明都會拿些東西過來,或是幾片臘肉,或是一個腌鴨蛋,一碟鹹菜,沈川都一一接受,吃了個幹幹淨淨,等到他家的麥子割完後,就直接去幫陸家割,只是那幾天趙玉容身子不适,陸一禾就留在家照顧她。
麥子搶收過後,又要種豆,這活兒略略輕松些,只陸家夫婦跟着陸大哥去就可以,陸一禾依舊留在家裏做飯。
這天下着細雨,陸一禾帶着鬥笠去給陸家夫婦送飯,路上沒什麽人,陸一禾總覺得後面有什麽東西跟着自己,回頭看又什麽都沒有。
陸一禾不想自己吓自己,他只能加快腳步。隐約的,他聽見一陣聲音,一回頭,不得了,後面不知什麽時候跟着三條大狗,雖然瘦骨嶙峋的,但是露着獠牙,看起來十分兇惡。
想來是被他手裏飯食的香味吸引來的,陸一禾心裏咯噔一聲,背後冒出一陣冷汗,他不敢亂動,眼睛盯着那幾只狗,試圖給自己增添點氣勢,可惜那幾只狗像是看穿他的外強中幹,不僅沒被吓退,還眦着牙齒步步靠近。
陸一禾跟着後退,不想踩到一顆石子,腳一滑,他這一動似乎給了那三只野狗一個信號,三只野狗齊齊向他沖過來,陸一禾吓得尖叫出聲,手裏卻又緊緊的握着飯盒。說那時遲那時快,陸一禾的胳膊被一只溫熱的大掌握住,本欲摔倒的他輕易就被穩住,想象中的嘶咬也沒有到來,反而是狗受傷的哀嚎聲傳來。
沈川手裏拿着一截木棍,他将其中一只野狗打傷之後,剩餘的兩只也不敢貿然撲上來,沈川長的高大,野狗一般不會攻擊比自身強大太多的人,更何況已經有一只被打殘,于是剩下兩只只能不甘心的逃走了。
“你怎麽樣?”沈川放開陸一禾的胳膊,卻沒想哥兒拉住了他的衣角。
陸一禾被吓着了,聲音都有些不穩:“我,我沒事。”
沈川看他腿還有些發軟,臉色煞白,生硬的語氣也軟化了些:“你別怕,它們已經被我打跑了。”
陸一禾點點頭,深呼吸了幾下,心跳好歹是沒有那麽急促了:“謝謝你啊。”
沈川嗯了一聲,見人沒事,打算離開。
陸一禾手裏還攥着人家的衣角,沈川一時竟沒扯動,以為他還是害怕,便問他要去哪裏,一路護送着陸一禾過去了。只是他今天當真有事,在距離地裏不遠處便停住:“好了,到這裏那些野狗也不會追過來了。”
陸一禾暈乎乎的跟着他一路走,還沒反應過來,沈川便已經走遠。他心中有些懊惱,怎麽到了關鍵時候就不會說話了。他心中感激,想着下次遇見要好好謝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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