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次日清晨,陸一禾醒來時天光已大亮,沈川不在房裏。

陸一禾感受着酸軟的身子,慢慢的從床上起身,穿好衣服後,坐到了銅鏡。

鏡中的新夫郎面色紅潤,清亮的眸子仿佛水洗過一般,他拿起梳子将長發挽起,正要出門打水洗漱,嘎吱一聲門被推開。

“醒了?”沈川将端着的木盆放在架上,盆裏的水還冒着熱氣。

陸一禾應了一聲,起身洗漱,等他拿帕子擦趕緊臉,就見沈川一直盯着他看:“做什麽?”陸一禾以為自己臉上沾了東西,想走到銅鏡旁去照照。

“一禾。”沈川出聲。

沈川從沒叫過陸一禾“禾哥兒”或是“小禾”這樣的稱呼,幾乎都是叫他的全名,今日突然換了一種稱呼,陸一禾還有些不習慣。

“怎麽不叫我陸一禾了?”陸一禾突然想逗逗自己的相公。

沈川到沒覺着有什麽奇怪:“你是我的夫郎了。”

陸一禾大概知道沈川的意思,這是徹底改口了,便是少一天晚一夜都不行。

“小文起了嗎?”陸一禾不想再糾結稱呼的問題,便随口問道。

“還沒。”

昨日婚宴,沈文也跟着出了不少力,想來是累很了。

“早食想吃什麽?”

“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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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菜粥?”

“好。”

陸一禾不知道新婚的人是不是都這樣,家常的幾句對話也會讓人覺得與往日不同。

陸一禾煮好早食之後堅持要等沈文醒了再吃,說是一家人都是如此,這話讓準備拿饅頭的沈川默默收回了手。

其實并不一定要如此,只是陸一禾初嫁過來,想着他們先吃了,等沈文起來怕他多想,所以不準沈川先動筷。

他不知道的是,他沒來時,沈家哥倆向來都是各吃各的。

好在沈文沒讓他哥多等,不多時便起了,見他哥老老實實的的坐在桌邊等他還有些想笑,哥麽就是厲害。

沈家哥倆不會腌菜,所以家裏沒有什麽可以就着吃的小菜,好在屋前的地裏種了許多菜,陸一禾看見了幾樣熟悉的,想着待會兒便摘了腌上。

昨日婚宴剩下的菜不多,大都送給了來幫忙的嬸子叔麽們,因着他們吃不了幾頓剩菜便可做新鮮的飯食吃。

沈文喝着熬得清甜軟糯的青菜粥,想到自己以後有口福了,便更喜歡陸一禾了:“哥麽,我好久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粥了。”

陸一禾還不适應沈文這樣喊自己,總覺着禾哥哥更順耳一點,但也沒說出來,聽着他這樣說便笑了:“這便好吃啦,以後禾哥哥給你做更好吃的。”

沈文順着他的話應了:“謝謝禾哥哥。”

稱呼問題不經意間便被解決了。

沈川見兩人聊得歡,原本還擔心着兩人會因為身份的轉變生疏,沒想到還更好了,心裏也默默松口氣。

新婚第二天,沈川自然是想黏着夫郎的,因此便沒有去做活。沈文最是會看眼色的,見哥哥一直跟在哥麽身邊也不願打擾了兩人,找個借口便出去玩了。

陸一禾看着沈文跑遠的身影,想着半大的小子,若是可以好歹送去學堂學兩個字,便對沈川道:“小文今年十一了,可想着送去學堂學兩年?”

沈川搖頭。

陸一禾以為沈文不願意去,勸到:“認識兩個字是好的。”

沈川上過兩年學,自然知道讀書的好處,只是學堂不受小哥兒,他也沒辦法,于是如實告訴了陸一禾。

“什麽,小文是哥兒?”陸一禾疑惑,上次扭傷腳時他問了,記得沈文告訴自己他是小子的。

沈川便将前因後果同陸一禾講了,陸一禾知道相對于哥兒而言,對外說是小對外說是小子對一個獨自在家哥兒來說确實更好些。

想起沈文小小年紀便要在哥哥出去做活時獨自照顧自己,陸一禾心裏便忍不住泛起心疼。

“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以後會更好的。”沈川不是沉湎往事的人,沈文也被他教導的極為堅強,從小便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陸一禾點點頭,自己既然嫁過來了,以後會對沈文好的,至少吃食上他還是很得沈家兩兄弟的心的。

指揮沈川将藤上的秋黃瓜摘了,原本是想自己動手腌的,卻沒想到稍站一會兒腰便酸的不行,于是只能嘴上說着讓沈川來做。

忙了一早上,終于将家裏空着的的兩個小壇子裝滿。

臨近午飯時間,沈文才滿頭大汗的回來。

“玩什麽去了,弄成這樣?”陸一禾拿帕子将沈文額頭上的汗珠仔細擦了,自打知道沈文是個小哥兒後,陸一禾便對他多了一份憐愛。

“明老大帶我找野板栗去了,只可惜今日忘拿了籮筐,只裝了十幾個回來,禾哥哥你嘗嘗,可甜了。”

沈文将布兜裏的板栗分給陸一禾,顆顆粒大飽滿,還都是剝好的。

陸一禾拿一個吃了,還誇沈文耐心,這樣的生板栗是最難剝皮的。

誰知沈文笑笑,臉頰上還有兩個小窩:“是明老大剝的。”

好小子,小小年紀手段卻不少。

“過幾日,禾哥哥也去山上打野板栗

到時候給你煮糖栗子吃。”

這兩日陸一禾身子不适,走不了山路

三日後又要準備回門,不得空閑,只能過幾天再上山撿山貨。

三人将婚宴上剩的肉菜熱了一些,就着白饅頭吃了午飯,又各自午休去了。

三日匆匆過去,沈川去鎮上提了一壺酒,家裏沒有雞蛋,他便早早去村裏養了雞鴨的人家家裏買,又割了幾斤豬肉,帶着陸一禾回門。

陸家與沈家一個在村子的最東邊,一個在村子的最西邊,中間只隔了一條不寬的小溪,便是陸一明他們平日裏摸魚的地方。

陸一禾走在前面,沈川提着東西跟着他,路上遇到了常常與陸老爹喝酒的王老叔,三人停住說了一會兒話,主要是陸一禾與王老叔在說,沈川聽着。

王老叔見兩人相處的很是不錯,笑着走了。

後來又遇見了幾個嬸子,也都一一問好,大家對這樁婚事都好奇,主要是覺得禾哥兒不嫁江家嫁才回村不久的沈川有些虧了。

沒曾想人家小兩口情意綿綿的,沈川跟着陸一禾也會主動叫人了,便都在心裏默默點頭,富貴雖好,同心也難遇呢,這樣想着,笑容都更真了幾分。

之後沒再停留,陸一禾跟沈川終于走到了陸家。

陸母正在做早食,且連着陸一梁一家都在,趙玉容原本抱着孩子正同陸小妹玩兒,她眼睛尖,一眼便看見了走到陸家門口的兩人。

“娘,禾哥兒回來啦。”趙玉容朝竈房那邊喊了一句,又轉頭笑着招呼起陸一禾。

“嫂子。”陸一禾笑着喊,沈川便也跟着他喊人。

趙玉容只在婚宴上見過沈川一面,原以為這個高大的漢子沉悶,沒想到如今跟着禾哥兒一前一後進來,雖還沒說幾句話,兩人之間的情意明眼人卻都能看出來。

她笑着應了,陸母也擦着手從竈房出來了。

“娘。”陸一禾拉着陸母的手,幾天不見還真是有點想念了,沈川在後面也跟着喊了,陸母便也看向沈川:“怎麽提那麽好些?”

“不多。”沈川應着,将東西提進去。

陸老爹見哥兒哥婿過來很高興,留了哥婿在堂屋說話,陸一禾便跟着陸母一起去竈房幫忙,陸母不讓他忙這些,只陪着說說話。

瞧着陸一禾氣色越發紅潤,陸母也知道這幾天哥兒過的不錯,因着也沒多問什麽,只唠了唠家常。

既然陸一禾跟沈川過來了,陸母索性将早飯一起做了,拿秋筍炒了臘肉,又将早上買的豆腐跟茄子一起炖了,再有一個板栗雞便好了。

陸一禾想念家裏的腌菜,又撈了兩盤酸豇豆和泡蘿蔔,菜都是大份量的,陸家人多,将兩張桌子并了圍成一圈坐下。

陸老爹高興,非要拉着哥婿喝兩盅,陸母難得依他,卻只讓喝兩盅,多了怕青天白日醉醺醺的不體面。

沈川默默應了,兩盅于他,實在算不了什麽。

家人熱熱鬧鬧的吃飯,板栗軟糯香甜,陸一禾吃了恨不得回去便上山打去,陸一明聽着哥哥要去打板栗忙自告奮勇要去幫忙。

陸一禾看着弟弟如陸老爹一樣的濃眉大眼,面龐青澀,卻已初顯輪廓,這傻小子恐怕還以為人家沈文是小子呢,不過他也不打算說,沈文想告訴時自然會自己說。

午飯過後,陸一禾跟沈川便要回去了,陸母拿布袋将家裏的紅糖大棗裝了塞給哥兒,沈川雖有些積蓄卻也經不住用,這次婚宴更是費了不少銀錢,想來秋收過後就要去找活幹,陸母能幫一點是一點。

等陸一禾回到家将布袋打開,将紅糖和大棗倒出來,沒想到裏面還有一個小布包,一打開,裏面放了三兩銀子。

沈川沒說什麽,轉身将家裏放銀錢地契的匣子也拿出來,裏面還剩下五兩多錢并家裏三畝水田兩畝旱田的地契,全交給了陸一禾保管。

家裏的銀兩對于農家人來說是不少的了,但誰也不能坐吃山空,以後有了奶娃娃用處更多,且沈文以後是要嫁人的,到時候也要有一份體面的嫁妝。

陸一禾便想了些賺錢的法子,從前在家做哥兒時,他也常常上山挖些草藥,做些香包帕子去鎮上賣,攢的銀錢一部分交給家裏一部分存起來,出嫁前數了數也有一兩多。

他跟沈川說了,沈川知道陸一禾是有主意的,他尊重陸一禾的想法沒有過多幹預,只是在心裏想着過兩天該去找活幹了。

農家人除了伺候土地,其他時候就是到鎮上去碰運氣,能抗一天大包或是幫哪個老爺家擡擡重物都有進項。

像打獵這樣的營生,向來是世代家裏都是獵戶的人家才有活處的,沈川空有力氣,抓些兔子山雀什麽的還行,值錢的卻是抓不到的。

如今有了夫郎,他也不願意再出去跑商,這跑商一年到頭在外面,将兩個哥兒獨自留在家他不放心。

不過也無需擔心,他自是有能力養活一家子,不然雙親離世,他也拉扯不大沈文。

“家裏可還有什麽親戚沒有?”陸一禾自嫁過來,還沒有見過沈川家這邊的其他長輩。

沈川搖頭解釋:“我爹娘都是當年逃難來到的落霞村,兩人同病相憐,得村子裏的人憐憫在落霞村安了家,在落霞村并無其他親人。”

只是天不遂人願,原本以為日子漸漸好起來的沈家夫婦卻沒想到,沈川他娘在生了沈文之後,早些年因逃難落下的隐疾複發,沒幾年便撒手人寰,相互扶持着走了那麽多年的妻子遭此噩耗,沈老爹心郁成疾,沒幾年也走了。

村裏的人幫着将沈老爹擡了,平時雖然對沈家兄弟多有照顧,可誰家也沒有多的,那幾年天大旱收成不好,能給予一兩個饅頭都是極好的。

沈川便将家裏的地賣了,給了些錢請鄰裏照管屋子,拿着剩下的盤纏帶弟弟走了,這一走便是三年。

陸一禾聽了眼框不自覺濕潤了,沈川沒有過多訴說當時的苦難,他卻聽的揪心,轉身将沈川抱住了。

沈川回抱着夫郎,感受着胸膛前被淚水浸濕的熱意,慢慢收緊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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