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布拉格
布拉格
這兩天布拉格的天氣一直很神奇,總是一半晴天,一半烏雲,走着走着又忽然下雨。
但好在今天的查理大橋一如既往的美麗。
夕陽下的查理大橋雕塑一只手指向布拉格城堡,靜靜的等待着日複一日的藍調時刻。
落日的序幕慢慢拉開,兩邊是閃着光芒漫長的橋廊,層層疊疊的閃爍着光,飛鳥掠過橘色的天際,金色花紋望不到盡頭,耳邊還有若有若無的提琴聲,這大概是她所有夢境裏最浪漫的一個。
兩個人并肩走着,蘇珈看到什麽忽然眼前一亮,興奮的拽了拽身邊人的胳膊,等靳言眼光看過來還擡起手指了指,“靳老師,那條狗。”
靳言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大概每個地方都會流傳着有關某個雕像或水池的幸運傳說,通過某種方式就會夢想成真。查理大橋上的小狗就是這樣一個“好運”雕塑,并且還因為被觸碰了太多次而閃着金光。
他定定的看着她,“蘇老師想摸嗎?”
蘇珈笑容燦爛,仰起頭在潋滟火海般的黃昏裏,看不清男人的臉,只有漆黑的眼眸中蓄滿了星星點點的碎芒,歪頭道:“誰會拒絕好運呢!”
拉起的他走到雕塑旁一起放了上去,還看向他神采奕奕的說:“靳老師也來感受一下。”
他溫朗一笑,因為蘇珈的動作兩人頃身靠近,能聞到她身上檸檬和羅勒的清香,還有淡淡的白花和微鹹的氣息,寧靜溫和外是像日落一樣的殘熱。
靳言想起自己剛來的時候聽到的話——“只要你摸了它,之後就一定會再次回到布拉格這座美麗的城市。”
“還有另一種說法是,撫摸小狗的頭,就會在不遠的将來得到財富,好運,原諒以及忠誠的親密關系。”
橋不算長,來回走下去也就二十分鐘的時間,但他們走得很慢,就像是不約而同把節奏放慢再放慢。
這樣時間或許就會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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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雕塑,橋上還欣欣向榮的彙聚着很多當地藝術家的小攤,有樂隊表演、有手工藝品、還有藝術家賣畫。
繼續走着,天色漸暗,涼風也開始加重。
靳言走到一個攤子前停下腳步,微俯下身。
“我看個東西可以嗎?”
蘇珈點了點頭,她眯着眼睛,拿起相機,全神貫注在鏡頭裏。
她盯着眼前不遠的男人,身姿修長,腰背挺直,落日餘晖中,男人鼻梁高挺,眼眸漆黑深沉,臉上表情認真。
但她知道男人每次俯身看向她時目光有多柔和。
蘇珈怔怔地凝望着他,忍不住偷拍了一張。
偏偏湊巧男人剛好回頭,不複剛才的清冷,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眼神溫柔,笑容溫暖。
好像偷拍被抓到,蘇珈收了相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靳言蹲在展示架前,指着最下面一排的畫,問蘇珈:“這5張,你覺得哪個比較好看?”
蘇珈也蹲了下來,湊近看了看,“我喜歡中間那個小狗還有最右邊的天文鐘。”
她有些疑惑,“靳老師是要買紀念品?”
靳言面露苦澀,“給姐姐買。”
蘇珈想起那天車裏聽到的對話驀地笑了出來,“實在挑不出來的話,就都買。”
“破財消災,靳老師。”
買完結賬靳言看着身邊的人調笑着開口:“蘇老師剛剛在拍什麽?”
蘇珈把腦袋往圍巾裏縮了縮,小聲說道:“靳老師不會要收我版權費吧?”
她擡眸而望,發現他正饒有興趣地看向自己,微眯的眼睛裏含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蘇珈看了看他的眼神,嗓音粘膩還有着故作的遺憾,“那看來不能商用了,聽說靳老師的照片可受歡迎了。” 重新低下頭自顧自的說道。
兩人目光相撞,靳言擡手,虎口卡住捏了捏她的臉,“那我的名聲就靠蘇老師維持了。”
終于,藍調時刻到來。
兩人悠閑地往回走。
和橋上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安靜伫立在河岸的建築,緩緩流淌的伏爾塔瓦河在微風下激起一層層漣漪。
此刻該是幸福,可莫名的蘇珈有些難過,仿佛兩個人即将喪失在這個黃昏,沒有人看見他們在薄暮裏手拉手,當湛藍的夜跌落在河面上方,遠方群山之巅一幅落日歡度的場面,走進玫瑰慕色中的陽臺,似乎有遠風漫拂,卻是煉金術士手指的輕觸。
兩人從未探讨也未曾設想過未來,可是在這個時刻她看到了結束。
看着兩人緊握的手,她忽然很讨厭自己的擰巴。
——
吃完飯送蘇珈回去,靳言回到學校,看着郵箱裏冒出來的通知,他按下了通話鍵,心髒砰砰的跳。
“Hello?”
屏幕裏傳出女人清潤的嗓音,尾音上揚,在空曠的房間裏格外好聽。
“蘇老師在幹嘛?”
蘇珈盤腿坐在陽臺裏,看着老城廣場上昏黃的燈光低聲開口:“我在和影子說話。”
嘴角微微勾起,放在膝蓋上的另一只手輕輕揉捏着自己的指尖,神情溫和的說:“它說它有悄悄話想和我說,它很想念你”
靳言聽見這話心髒驟然加速,仿佛血液停止,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只有她的嗓音和呼吸聲清晰可聞。
又停頓了兩秒,蘇珈繼續說道:“靳言,我和我的影子,都在想你。”
蘇珈的耳邊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溫和克制,還帶着點無奈,“蘇珈你不用這麽懲罰我吧!”
這次輪到蘇珈困惑了,聲音也變得愈發柔和,像是要人沉浸其中再也不願離開,笑聲低低啞啞的,“我對靳老師做什麽了?”
靳言嘆了口氣,仍舊是無奈的語氣,“蘇珈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蘇珈沉默了一會兒,擡起頭往椅子裏窩了窩身體,眼角彎成了一條弧線,“嗯~不知道。”
靳言笑了一聲,抿了抿唇,想起自己打電話的原因,略帶歉意的說:“明天早上臨時有一個會議,不能和蘇老師去古董店了,晚上找蘇老師去吃飯好嗎?我記得蘇老師之前說過炖肉拼盤。”
蘇珈拿着電話,在電話對面笑出聲來,語氣随意,“好。”
“聽靳老師的。”
結束通話,蘇珈的身體整個往後一下子靠在了椅子上,柔軟的海綿撐起背部,被安全的包裹其中,閉上眼睛沒過一會兒蘇珈突然站起身來。
她不抗拒旅行中任何突發的可能性,包括感情。但終究這是她一個人的旅行。
所以她想下樓散步。
和她自己。
她恣意漫步在布拉格的街頭,很多人席地而坐,沉浸在老布拉格的夜色中,更多的人坐在周邊的餐館裏,享受着紅酒與燭光,車輛搖搖晃晃的駛過,紅色尾燈驟然消失于街道轉角。
她凝視着那些被橘黃色燈光點亮的窗戶,這座古老的城市一定還保留着赫拉巴爾、卡夫卡、聶魯達的記憶,因為布拉格是個有爪子的小媽媽,永遠不會放人離開。
她暗暗的想,‘如果我現在按響樓下的門鈴,是否能像伍迪艾倫的《午夜巴黎》一樣穿越回去。’
可那也只是又一個遠方而已。
她不想再等待,那只是希望裏的謊言,就像小時候總以為等待長大就可以獲得自由。
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這樣,她以為新生活馬上就要開始,但總有一些障礙阻擋着,有些行程還要安排、有些時間還要規劃、有些事情還要解決。
然後生活就會開始,可惜那時她還未曾明白,那些她不斷逃離的障礙本身,才是的她生活。
——
結束通話的靳言和蘇珈完全不是一樣的反應。
他感覺一股熱量直沖臉頰,似乎是被某種難以言說的情感所觸動,身體産生了31年來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反應,不用照鏡子,他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的發燙。
等他冷靜下來,身體回歸平靜,才看到電腦裏又多了一封新的郵件,是一個月以後的南極考察
包括詳細的行程、時間以及人員安排。
他打開附件,看到一個協助文件,是電視臺要拍攝一部有關南極帝企鵝的紀錄片,要在科考站待超過12個月,申請他們協助配合,提供好技術支持以及後勤保障。
滑到最後,看到附件後面攝制團隊的抵達時間和人員安排。
他覺得今天晚上不能好好睡了。
——
下午5點,蘇珈在地毯上擺弄相機聽到了兩下敲門聲,放下手裏的東西就跳起來去開門。
沒想到男人剛踏進來一個轉身把她按進了懷裏,禁锢在胸膛和門的中間。
兩人距離太近,仿佛鼻尖下一秒就要碰到,呼吸清晰可聞。
他的手放在她的後頸,輕輕一擡,視線對上。
蘇珈看到了男人含笑的目光,唇瓣開合,暗啞的嗓音傳出:“蘇老師想我了?”
還沒等她有所反應,一個灼熱的吻落了下來,靳言手指劃過蘇珈的耳垂,軟軟的,還有些燙。
唇慢慢移到側臉,蘇珈勾着他的身子,脖子因為緊繃顯現出明顯的線條。
男人的氣息在她面前散開,拇指磨着她的下唇,看到她呼吸紊亂,唇瓣微張,一幅任君索取的樣子。
手掌慢慢拂過發絲,指尖輕輕的劃過耳畔,輕聲細語帶着呢喃,“我也想蘇老師了。”
“可是還要上班。”
聽到這裏,蘇珈歪頭笑的無辜,下一秒,靳言把整個腦袋放到她的肩膀裏蹭了蹭,頭發碰到臉頰,有點癢。
“看他們的論文頭發都要掉了。”
蘇珈笑的更甚,擡手揉了揉那個腦袋,手感和她想的一樣,毛茸茸的。
“辛苦我們靳老師了,按照我的論文水平,可能會比他們還要麻煩。”
“而且靳老師頭發還有很多。”
靳言擡起頭,直視着她霧蒙蒙的眼睛,“你不是他們的待遇,我給你開小竈。”
蘇珈雙眼彎彎,“這是靳老師版本的因材施教嗎?”
聽到這話,他像是忍不住了一般,肩膀微顫,胸膛也随之起伏,發出低低的笑聲,笑時還帶出溫暖的氣息噴灑在頭頂,她擡起頭,目光定在他随着笑容咧開的嘴角,繼續往上,對上他的眉眼。
靳言慢慢把身體移開,手從脖子滑下,牽起了蘇珈的手,“對,不過我們得先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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