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烏亮的黑發乖順的披散在肩頭，挺翹泛紅的鼻尖，粉色的嘴唇，圓溜溜的杏眼微微下落，顯得無辜又清純，而眼尾處一粒紅色的小痣又給這張臉平添了幾分妩媚。即便只是穿着簡單的純色衛衣，荼荼依然像刺破冬日的陽光，溫暖又漂亮。

可漂亮又如何？

美貌在電競的世界裏是最無關緊要的東西。許荼的臉再單純無害，也掩蓋不了她跋扈的性子，為了滿足一己私欲，讓真正值得首發的選手變成替補。

顧澤陽告誡自己別被荼荼的臉給騙了，艱難的挪開雙眼：“下次不想見他就轉身離開，躲在飲水機後面被發現你要怎麽收場？”

荼荼耳朵微動，躲？這不是會出現在許荼字典裏的詞彙，她做作的瞪大雙眼滿臉驚訝：“你誤會了，我只是硬幣滾了，剛剛正巧在找硬幣。”

顧澤陽：“……找硬幣？”

荼荼：“買水。”

顧澤陽嘴角抽了抽，白皙修長的手指着荼荼身後販售機：“只能掃碼購買。”

荼荼：……

顧澤陽突然覺得許荼莫不是智商有點問題。

顧澤陽鄙視的太過明顯，遲鈍如荼荼也看出來了，她突然福至心靈，鄙視她是好事啊！誰會想和鄙視的人住一間屋子呢？

于是荼荼垂眸用腳尖蹭着地面：“這次抽簽，你其實也不太想和我一起去吧。”

快回答是！

顧澤陽抿了抿唇：“……沒有。”

荼荼腳尖微頓：“哈？”

這和想好的不一樣！

她倉皇亡羊補牢：“剛剛我騙了你。其實我這人有個愛好，就是特別喜歡往髒的地方鑽，我這人特別不愛幹淨，所以平時都沒人願意和我一起住。”

聽說顧澤陽有潔癖，荼荼覺得自己十拿九穩。

顧澤陽神色幾經變化，他垂眸看了看許荼白的發亮的運動鞋。

……

這是不愛幹淨？

自覺可能無意中傷害了荼荼的顧澤陽放柔了表情：“沒關系，酒店有保潔。”

荼荼：……

荼*一籌莫展*荼回到家，打開門迎接她的就是許冠喜笑顏開的臉，許冠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子：“閨女，過來。”

荼荼走到許冠身邊坐下，許冠手裏舉着個ipad，停留的頁面是簡潔的藍白色框框，荼荼對網絡的東西并不熟悉，好奇之下多看了兩眼，密密麻麻的字眼裏頻繁出現她的名字。

“許荼今天這表現，是不是故意搞我？讓我這黑粉何去何從？”

“樓上多少錢一條，帶帶我。”

“你才是水軍，你全家都水軍，我們許荼黑粉也是有尊嚴的好伐？為恨發電，懂？”

“卧槽，我看完動圖回來了，許荼今天确實吊啊。”

啪嗒。

許冠合上ipad蓋子，臉上盛滿了笑意：“網上到處都在誇你，出息，我的閨女真有出息。”

荼荼已經知道原身在網上的風評，不能說是人人喊打，但也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了。

看到許冠欣慰的笑容，心中沒有被欺騙的怒氣，反而像是裝滿了一缸她最愛的腌蘿蔔，充實又讓她眼眶泛酸。

荼荼出生在垂耳兔族，有記憶以來就是獨自長大，她是靠着東家一口胡蘿蔔、西家一口白菜吃百家飯長大的，荼荼十分感激這些鄉親，但她心裏清楚，這些都不是她的親人，她在這世上早就變得孤零零。

荼荼知道許冠愛的是原身，是自己的女兒，但她依舊無比珍惜。

荼荼甜甜一笑：“爸，以後我會好好練習的，不會再讓他們在網上說我。”

許冠心頭一陣酸澀，因為他早年離異疏忽了許荼，前些年女兒對他十分冷漠，有次他生病手術，許荼愣是出去玩了一個月，沒去醫院看他一眼，說不傷心是假的，但他只盼着有天能和女兒解開心結。

許冠眼圈微紅，揉了揉荼荼的發頂：“別給自己壓力，爸爸只希望你過的開心，網上随便他們說，你爹我賺錢就是花的，全都給他們封了。”

荼荼：……

和爸爸一起看了個電影，爸爸紅着眼眶老懷安慰的回了房間，荼荼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掏出日記本上，一筆一劃認認真真的寫上：好好練習！

第二天，荼荼起了個大早，她準備去找顧澤陽，昨晚已經做了功課，她已經總結好了不和顧澤陽住一間房的理由，除了這個，她還準備向顧澤陽表明自己想要好好練習的決心，拜顧澤陽為師。

滿足的吃了頓青菜胡蘿蔔粥，在許冠“你就吃這麽一點是爸爸賺的錢不夠多所以你才這麽節省嗎”的眼神裏，荼荼揮手告別由司機送她到了野草練習室。

為了避免掉馬，荼荼擁有自己單獨的訓練室，在一個隊這麽久，她還從未去過公共的訓練室。

蹑手蹑腳的推開門，荼荼微楞，諾大的練習室裏，只有顧澤陽一人。

其他隊員都還沒到，而顧澤陽……看上去更像還沒離開。

荼荼放輕腳步走到顧澤陽身邊，猶豫着要不要叫醒顧澤陽，眼角餘光看到顧澤陽雜亂的桌面上，半沓高的稿紙寫的密密麻麻，仔細看都是對戰的資料。

昨夜顧澤陽徹夜未眠在研究戰術。

然而此刻，顧澤陽半邊臉埋在雙手圍成的空間裏，只露出半截瘦削的下巴，烏黑細碎的頭發遮住眉眼，清晨的陽光在他臉上營造出一道光暈，讓他淩厲的眉眼變得不可思議的柔和。荼荼不自覺連呼吸都放輕了，她不想吵醒顧澤陽。

輕拿輕放的收拾好桌面上的紙張，荼荼伸着脖子四處找哪裏有夾子，不經意轉過頭，顧澤陽居然已經醒了，晶亮的眸子正定定的看着她，也不知已經看了多久。

荼荼吓的後退半步，大腦出現瞬間的短路。

面對着顧澤陽詢問的目光，劃過荼荼大腦的第一反應是昨晚背下來的臺詞。

“我痛，我太痛了，我痛的無法呼吸，我不能逼自己回到那裏去，求求你不要讓我再去。”

硬邦邦的背完臺詞，荼荼擡眼看向顧澤陽。

顧澤陽哈着嘴，難得的癡傻，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着剛清醒過來的沙啞：“你在說什麽？”

她說的還不夠明顯？

荼荼無奈重複：“我不想去抽簽，我痛，我太痛了，我痛——”

“停。”顧澤陽擡手揉了揉眉心，“誰給你想的這詞？”

顧澤陽能理解許荼不想去，畢竟這次抽簽的地點就在野狐俱樂部，但這理由太咯噔了，他怕再聽一遍扛不住。

“你也看過嗎？”荼荼睜大雙眼，沒想到自己居然被當場抓包，她嘟囔道，“網上果然是騙人的，居然說霸總的逃跑小嬌妻這種文男孩子不喜歡，隊長就很喜歡。”

顧澤陽：……

他努力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我不喜歡！”

呵男人，比女人喜怒無常多了，荼荼堅定信念以後再也不信度娘的了。

顧澤陽活動了下僵硬的脖頸，對呆戰着的許荼道：“你沒事就先走吧。”

荼荼哪能走，她還有一件大事兒沒做呢。

荼荼從小最善察言觀色，知道顧澤陽是下逐客令，她選了個離顧澤陽最遠的豎着的虛拟倉坐下，糯糯道：“我想跟着你訓練。”

顧澤陽懶腰伸到一半，因為震驚快速的轉過頭，咔噠一聲，骨頭發出清脆的抗議。

荼荼：……

顧澤陽清了清喉嚨：“我的訓練是很嚴苛的。”

“啊——”就在顧澤陽以為荼荼要退縮的時候，荼荼認真的點點頭：“我能接受的，如果我笨學不會，你可以罰我。”

顧澤陽便找不到由頭再拒絕：“你的要求我會考慮的。”

荼荼走後，顧澤陽站起身走到窗邊，看着初升的太陽，他的心思就像天邊的雲飄的越來越遠，半晌他收回心神露出一絲自嘲的笑。

他心煩什麽呢，反正按照許荼這種對待游戲玩票的心态，明天應該就變卦了吧。

一天忙碌的訓練，顧澤陽照舊留到最後，臨走前挨個檢查模拟倉狀态，走到某個倉前，顧澤陽手指一頓，狹長的鳳眼驀地睜大，他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又一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站在原地愣神了片刻，潮水般的記憶褪去，顧澤陽神色莫辨。

難道是許荼？

一刻也不想再等，顧澤陽立刻跑向許荼的訓練室，可真到了門口他卻停下了。

顧澤陽錘了錘自己的腦殼，他這是被許荼智商帶偏了嗎，晚上十點多了，許荼怎麽可能還在訓練，她一天能不能在俱樂部待滿一小時都是未知。

轉身的瞬間顧澤陽不經意看到了門縫裏洩出的燈光。

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麽樣的心态，緩緩推開了門，仿佛是早上一幕的重演，只不過主角的身份調轉了，他看到趴在桌上睡的正香的許荼，不斷閃爍着的電腦屏幕照的她的臉明明滅滅，卷而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

顧澤陽走近，電腦在播的是許荼在野狐時的比賽錄像，随着時間的流逝，很多東西都變了，但網頁上的謾罵并沒有消失，他看了一眼便關上了網頁。他的視線移向桌上的白紙，許荼的字體幼稚，孩子般的圓潤，一筆一劃寫着一些再基本不過的技戰術要點。

顧澤陽不知道看到這些謾罵的時候許荼腦中想了什麽，但那一瞬間，顧澤陽想到了過去的自己。

輕手輕腳的給許荼蓋上外套，顧澤陽準備離開。

睡着了的許荼突然出聲，顧澤陽鬼使神差的俯身，熱氣擦過他的耳尖帶出一片潮紅，他鼻尖嗅着許荼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氣，耳邊聽着她軟糯迷糊的聲音，似呢喃似撒嬌：“我會努力練習的。”

顧澤陽眼神微暗，想起測試倉上顯示的許荼和犰狳百分百的匹配度，前所未見的百分百。

或許她真是個天才？或許自己該給她個機會？

啪嗒。

荼荼翻了個身，口中喃喃：“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

顧澤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