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說

他說

第二天在舞劇團，方若瑜問起周末上課的情況。黎窈點點頭說：“挺好的。”她頓了頓，又道，“若榆，以後……如果你有事不能去上課的話，還可以再找我幫忙。”

“嗯？”方若榆疑惑地看向她。

雖然黎窈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情況，不過認識這麽久，看黎窈平時的衣食穿搭，就能猜到她家底頗豐，也不像需要做兼職打工賺錢的樣子呀。

黎窈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虛，她低頭支吾着解釋道：“就是覺得小靜還挺可愛的，而且……而且，我在那裏碰到了我朋友的哥哥……”

“朋友的哥哥？”方若榆記起來，“就是那天在西泰園幫忙買單的哥哥？他怎麽會出現在那裏？我記得小靜家開了一個心理咨詢工作室，那哥哥有什麽心理問題要咨詢？”

“不是，他說跟工作室的老板是舊相識。”

“這樣子啊。不過……”方若榆揶揄道，“怎麽你在那裏碰到了那個哥哥？就突然想着去上課了？難道……”

黎窈躲閃着她暧昧的目光，低下頭繼續做控腿的訓練。她只是想着既然工作室老板是他的朋友，那她去上課的時候，順便也能跟對方認識一下。她對顧津亭的圈子了解得很少，他的朋友裏面她也只認識孟粱，而且還是因為葉高霏的緣故認識的。

她其實，很想多參與一點他的生活。

方若榆“啧啧”道：“姑娘長大了，開始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吼。行啊，我以後要是有事不能去，就讓你代我去上課。”

黎窈朝她笑了笑，雙眸水潤明亮：“謝謝哦。”

方若榆繼續“啧”聲：“完蛋咯，有人陷入愛河咯。”

趁現在自由訓練時間，方若瑜扯扯黎窈：“跟我講講呗，什麽情況？你們認識多久啦？”

黎窈不方便将家族聯姻的事情告知，想了想，便避重就輕道：“就是，他是我一個好朋友的哥哥，對我很好也很照顧。”

“那他喜歡你嗎？”

黎窈神色微滞，繼而沮喪地搖了搖頭：“不喜歡的。”她至今還記得提出聯姻那天，顧津亭眉目冷淡說的那句，婚姻裏女方期待的那些他都沒辦法給。

原來是單戀啊。方若榆不平：“你長這麽好看，性格脾氣都沒得挑，他居然不喜歡你？那還有什麽天仙能入得了他的眼啊！”

黎窈腦海中浮現出八年前一個模糊的影子，地下練習室昏黃暧昧的燈光下，女人指尖夾着煙，煙視媚行地看過來：“顧津亭，這是你妹妹啊？”

黎窈鼻子一酸，心想，大概……還是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的。

方若榆想了想，鼓勵道：“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争取一下？山不就我，我去就山，那個哥哥平時都有什麽興趣愛好，或者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煩心事不能解決？你就看能不能在這些事上幫他一下，多多制造表現自己的機會嘛。”

晚上回到家，黎窈吃完一份披薩外賣，就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顧津亭回來。追完了兩集電視劇更新，顧津亭還是沒回來。

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黎窈洗完澡換了睡衣，只留了沙發旁一盞百褶燈，繼續窩在沙發上等他。

顧津亭開門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幕，百褶落地燈在沙發一角擴散出一圈暖黃色光暈，光暈下蜷着一個姑娘，長發散亂，身上披着一條毛絨絨的針織毯子。

顧津亭腳步微滞，走到沙發旁，女孩的小半邊臉都被長發覆蓋，随着她均勻的呼吸，散落在水潤唇邊的發絲也跟着輕微的起伏。

顧津亭的手心突然有些癢，他伸出手，輕輕勾起女孩唇邊的長發，撩至耳後。

輕微的動靜還是吵醒了她。

黎窈揉着眼睛坐起來，仰頭看他，表情嬌憨：“哥哥你回來啦？好晚哦。”

“嗯，有個項目臨時出了點問題。”顧津亭有些不自然地摩挲了下手指，轉身往廚房走去。

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瓶豆奶，仰頭喝了一口，随着吞咽的動作，淩厲的喉結一上一下鼓動。

黎窈手扶在廚房門框邊，盯着看了兩眼，才有些害羞地挪開目光：“哥哥你吃過晚飯了嗎？”

“在外面吃過了。”顧津亭視線瞥過廚房垃圾桶，看到裏面的披薩包裝，“晚上又是吃的外賣？”

“明天開始我讓酒樓給你送餐吧，總是吃這些油炸食品不好。”

黎窈乖巧地點頭：“那我聽哥哥的，以後少吃點。”

顧津亭擰豆奶瓶蓋的動作一頓，繼而加重了點力，瓶蓋的螺紋在他指腹上割出淺淺的紅痕。他将喝完的瓶子扔進垃圾桶，轉過身，廚房冷白燈光下，顧津亭的表情有點輕淡散漫：

“以後我晚回來，你不用特意等我，早點去休息。”

黎窈抓着門框的指尖緊繃了下。

“哥哥。”

“嗯？”

黎窈在心裏給自己鼓勁：“我昨天在你車上看到一份邀請函……你明天晚上是不是有個酒會要參加？”

“好像是吧，K公司辦的一個商業酒會，怎麽？”

黎窈不敢直視他：“是這樣，好像那個酒會，我的一個同學也會參加，所以……我明天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同學？什麽同學？”顧津亭知道她一向性格內斂，不愛這些場合，能讓她提出參加酒會就為了見對方一面，應該關系匪淺。

“就一個關系要好的……女同學。”黎窈強調。

“行——”顧津亭又變回懶洋洋的樣子，“那我們窈窈可得打扮漂亮點，不能給哥哥丢臉。”

“當……當然不會。”黎窈說完這句，耳根發熱，迅速跑回了自己房間。

第二天下午剛回到家，黎窈接到顧津亭消息：

“酒會八點開始，我大概七點左右過來接你，時間可以？”

“可以的！”

黎窈放下手機，迅速跑回主卧房間，她平時自己在家裏化妝少，一般都是直接去團裏化妝間上舞臺妝，那些化妝的瓶瓶罐罐都被她收拾了堆在鬥櫃抽屜裏。

黎窈費勁地将這些瓶瓶罐罐挪到梳妝桌上，然後坐在鏡子前，認認真真化了一個精致但又不顯誇張的妝容。

主卧裏連着一個衣帽間，黎窈化好妝後推開衣帽間，走到挂着晚禮服的那一排，泛起了糾結。黎家父母顧及女兒的性格，很少要求黎窈陪他們一起出席晚宴之類，所以這些禮服很少用得上，但黎媽媽還是會時不時地給女兒添置。

黎窈的視線從一件件精致昂貴的晚禮裙上掃過，最後拿了一條月白色的緞面抹胸長裙。

顧津亭六點四十到家，他推開門，發現屋裏靜悄悄的，不知道黎窈回來了沒。

卧室的門關着，顧津亭上前敲了敲：“窈窈？”

裏面傳來女孩有些懊惱的回應：“等等！”

顧津亭笑了笑：“不急，慢慢來。”

房門後面有腳步聲靠近，不一會兒，門被從裏拉開一條小縫，黎窈的臉從門板後露出來，小聲問他：“哥哥，你能……幫我個忙嗎？”

顧津亭挑了挑眉峰。

“我……裙子拉鏈和頭發纏一起了，扯不開。”小姑娘似是極不好意思，臉頰粉粉的，鼻尖也有點紅。

顧津亭注意到她化了妝，皮膚雪白清透到仿佛會發光，微微上翹的狐貍眼，眼尾點綴着珠光眼影，顯得清純又妩媚。

顧津亭看了她幾秒，然後點頭。

卧室裏燈光是暖白色，照在女孩纖薄的肩膀和背部，更顯瑩潤。

顧津亭弓下身，一手落在她身後的拉鏈上，一手輕挑着卡在拉鏈裏的發絲，動作很輕，盡量不觸碰到她的皮膚。

男人低頭呼出的熱氣一下一下撲在黎窈的背部肌膚上，她腳趾微蜷，渾身的熱度不可抑制的升高。

在黎窈将要窒息之前，顧津亭退開一步：“可以了。”

“……謝謝哥哥。”

黎窈整理好出門，顧津亭已經等在門口了。他剛剛也回房間換了一套衣服，深色的西裝熨服而妥帖，将他的身姿襯得越發長身玉立，他站在玄關處轉頭朝她看來，狹長的雙眼越顯深邃。

待她走近，他誇了一句：“今天很漂亮。”

黎窈心陡然加快了幾下，她抿唇有些羞澀地笑了笑，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一路上，車裏顯得很安靜，黎窈側頭小心翼翼看向顧津亭，從上車開始，他就一直閉着眼靠在椅背上，莫名地，黎窈覺得他的氣壓有點低。

“看夠了嗎？”男人眼皮微掀，懶洋洋地開口。

偷窺被抓到，黎窈臉上一紅，但并沒有移開目光，她躊躇着問：“你今天……很累嗎？”

顧津亭重新閉上眼：“還行，就是昨晚沒睡好，頭有點疼。”

黎窈輕吸口氣：“那我……幫你揉揉嗎？”

一輛大貨車穿過，“轟隆”作響，顧津亭并沒有聽到她的話。

黎窈卻以為他是默許了，她試探地坐近一點，車內光線昏暗，她看着顧津亭影影綽綽的臉，擡了擡手，手指剛要觸上他太陽穴的位置，突然被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抓住。

顧津亭睜眼看向她，目光揶揄，散漫恣意：“給你看還不夠，還想上手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