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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孟厚文走進來，他戴着一副銀邊眼鏡，成熟穩重的模樣，看人的時候往往沒有表情，孟建喜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點個頭，嗯了一聲。

“快進來坐。”孟建喜趕緊招呼孟厚文進裏屋，然後指揮老三媳婦，“去倒水，要用好茶葉。”

孟建喜領着孟厚文進了待客的房間，一進來就看到孟玉蘭和孟厚德。

桌上還放着木板，上面擺滿了餃子，還有一些擀好的面皮，弄得有點亂，桌上地上都是白色的面粉。

“這……”孟建喜忘了這間屋的桌子拿來包餃子了，畢竟今天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忙得很，想着不會有客人來家裏。

他有些尴尬地看向孟厚文，解釋道，“剛才在這包餃子，收拾一下就能坐了。”

他對孟厚文很客氣，對孟玉蘭卻擺足了長輩的架子。

“餃子包完了沒？擡出去放那邊去吧。”

孟玉蘭：“沒包完，奶奶說至少要包一百個，只包了六十多個。”

孟建喜皺眉，“那也先擡出去吧，阿德你把這塊板子擡出去，去那邊屋裏包。“

孟玉蘭沒意見，起身就往外走，也沒叫孟厚文，好像是沒看到。

孟建喜剛才只顧着讓他們收拾桌子騰地方給孟厚文坐了，沒注意孟玉蘭沒叫人。

等到孟玉蘭走後，他看到孟厚文的臉色不好，才想起這件事來。

可是孟玉蘭已經出去了。

孟厚德看到孟厚文心裏有點虛，端起桌上的木板就準備出去。

孟厚文卻叫住了他，“阿德，你一會兒過來一下，我找你有事。”

孟厚德腳步一頓，心裏開始打鼓，感覺不太好，但是也只能點頭答應，“好。”

孟厚文也是前天才知道孟厚德一個人先回南光村了，他之前叫孟厚德來家裏找他，結果孟厚德非但沒來，連句話都沒有，這讓他很不滿。

但是念着以前孟厚德幫他做了不少事，他還是決定回家過年的時候，帶上孟厚德一起，他幫着開車就行。

結果他正打算讓人給孟厚德帶話，孟芳就來了。

孟芳比他先一步去了孟厚德那裏，結果沒見到孟厚德，只看到孟玉蘭和一個陌生男孩。

孟玉蘭說孟厚德回老家了，她又問起這個男孩是誰，孟玉蘭對外可以宣稱孟煜樹是老家親戚的孩子，但是對孟芳就不能這麽說了。

要不然指定被拆穿，後面又不好解釋。

于是她幹脆不回答，而是問孟芳有什麽事。

孟芳顧左右而言他，顯然是不想和孟玉蘭說，随便扯了幾句閑談。

孟玉蘭才不想知道她又什麽事，只不過是轉移話題，孟芳果然沒再追問孟煜樹的事，孟玉蘭也就沒管她。

孟芳前腳離開這裏，後腳就去了孟厚文的家。

剛好周末孟厚文沒上班也沒出去應酬。

孟芳去找孟厚德是想說一起回家的事情，結果孟厚德自己先回去了，孟玉蘭看樣子也沒有要坐孟厚文的車的意思，她想着這樣的話，孟厚文的車就空了，她一家三口都能一起坐他的車回家。

結果，孟芳才說了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孟厚文拒絕了。

孟芳到現在還沒回來，就是因為出門前和趙國強吵了一架。

孟芳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埋怨孟厚文竟然不願意順帶捎上她一家人，然後趙國強說她丢人，非要跑去問孟厚文，兩人就嗆嗆起來了，扯到了孟芳私藏孟玉蘭媽媽寄來的錢的事情。

本來是拌嘴，結果成了大吵，還砸了東西。

上午就要出門的兩人，一直拖到下午才出發。

孟芳路上還在和趙國強置氣，一回到家，迎面看到孟玉蘭，孟玉蘭沒理她，然後大嫂告訴她，孟厚文也在。

孟芳的怨氣就更大了。

要是孟厚文帶她一程，哪裏會有這麽多事。

都是親戚，連這都不願意，不就是看不起她。

看到楊曉麗，孟芳沒忍住就把這件事說了。

本以為能夠得到楊曉麗的安慰，結果楊曉麗卻一點也不驚訝，反而說：“這話可不能跟你爸去說，到時候要罵你的。”

孟芳眼睛瞪得溜圓，滿臉控訴：“為什麽？”

楊曉麗：“當然不能說，你厚文哥不願意帶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一家人都想坐他的車，路上多麻煩，人家也不想擠着，而且我聽說今天送他們回來的司機是廠裏的二把手，帶到我們村來，給你姑婆家送了好多禮，還拿了五百塊給老人家，要是帶你回來，你能給人啥？”

孟芳不說話了。

她想着都是親戚，順路的事，幹嘛不能帶她。

可人家就是不願意，她也沒辦法，說幾句還要被這個說，被那個罵。

“你爸還想找你厚文哥幫忙，去和村裏裝修隊的包工頭說句話，人家不給我們家面子，但是孟厚文的面子大，應該會看的。”楊曉麗嘆了口氣，“還要你二哥相親相了個姑娘，也要打聽一下家底情況，可是我們也不認識幾個她們村的人，唯一一個介紹人姨婆，也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你厚文哥認識的人多，總要拜托他。”

“二哥相親？”孟芳這人的注意力非常容易被轉移。

前面還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再憤懑，這會兒聽到孟厚德相親，就立刻關注到這件事上面了。

“對啊，就是別人介紹了一個條件不錯的姑娘。”

楊曉麗把李鳳英的情況說了一下，孟芳一聽就說：“哪有這樣的好事，二哥什麽條件，人家要是真的好，怎麽一上來就說看上了，還要陪嫁摩托車，還是多打聽一下吧，城裏好多女人找接盤俠的，說不定是有什麽事，急着找個人嫁了。”

孟芳雖然蠢，但是在城裏這麽久，見到的事情和聽到的八卦很多。

比老家這些人的見識總要廣一些。

“連你也這麽說。”

“還有誰這麽說了？”

“玉蘭也是這麽個意思。”

此時孟玉蘭已經出門了。

她桌上的面皮她都包完了，雖然不到一百個，但是反正沒面皮了，她大伯娘不回來，她也懶得喊，叫上妞妞一起出門，去了村裏的小超市，其實就是個賣煙酒禮盒和一些日用品的合作社。

過年了，大家都要走親戚拜年，合作社門口擺滿了拜年用的禮盒。

大多是些包裝老土，也沒什麽用的保健品還有蜂蜜之類的。

農村人送禮都是你送給我，我送給他，他又拿來送，轉來轉去，還有可能回到自己手上，送這些東西，就是走個過場。

一個村裏都是認識的，親戚也很多，一天要去好幾家，往年孟玉蘭都跟着大人到處走。

她帶着妞妞買了兩包喔喔奶糖，還有幾包餅幹。

妞妞一年到頭都沒什麽機會吃零食，先不說她沒什麽零花錢，就算有，大人也不讓吃，不給買，也不讓她自己去買，要是看到她吃零食就會說。

老人的說法就是吃了零食就不吃飯了，零食沒營養，都是垃圾。

但是哪個小孩子不喜歡吃零食。

孟玉蘭打開喔喔奶糖的包裝。

每一塊糖的包裝上都有大公雞圖案，很是醒目，喔喔奶糖的奶濃純正，撕開包裝是白白的一塊，有嚼勁，不粘牙，放進嘴裏，奶香就在嘴裏彌漫擴散。

妞妞也吃了一塊，眯着眼露出滿足的表情。

孟玉蘭說：“好吃嗎？”

“好吃！”

“不能吃太多，會蛀牙，每天吃幾顆就行了。”孟玉蘭把一整包都遞給她，“被讓你爺爺奶奶看到了。”

妞妞更加用力地點頭。

孟玉蘭伸手摸了摸妞妞的頭。

“幾年級了？”

“開學就初二了。”

孟玉蘭記得，妞妞好像上完初中就出去打工了，後來在外地結了婚，嫁了個不靠譜的男人，過得很不好。

“要好好學習，考到市裏的高中，姐姐就給你獎勵。”

妞妞想了想，“什麽獎勵啊？”

“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自行車，每次去上學都要走十公裏的路，每個星期才能回家一趟，天天吃蘿蔔榨菜，我想騎自行車，這樣就能每天回家了。”

這個時候一輛自行車并不便宜，雖然自行車已經非常普及了，但是對于農村孩子來說，擁有一輛自行車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妞妞最喜歡聽自行車的鈴铛聲，班上有兩個同學家裏給買了自行車，她看到都要羨慕死了。

一輛自行車并不算貴，要是能夠因此改變妞妞的命運，就非常值得。

“好，這樣吧，你期末考試要是考到年級前十，姐姐就給你買自行車。”

剛才說完嗎，孟玉蘭忽然想到等妞妞考高中，得兩年以後了，到時候她估計不在海市，于是改成了這學期末。

“真的嗎？”

“真的啊，要是真的考到年級前十，你就來海市找我。”

“可是，我現在成績不好，我學不進。”

孟玉蘭：“試試看，努力一下說不定就可以呢，妞妞挺聰明的。”

妞妞像是受到了鼓舞，期待地看着孟玉蘭，“好，我會努力的。”

兩人在外面晃悠了兩圈，繞着鄉間小路走在田野間，雖然天氣冷，田裏還有一些沒有融化的雪，但是空氣卻非常清新，一呼一吸都感覺心曠神怡。

孟玉蘭不急着回去，是因為知道回去準沒好事。

孟厚文來找孟厚德肯定會把工作的事拿來說，孟建喜百分百要生氣，再加上孟芳這一家子攪屎棍，不知道會不會吵起來。

她是寧願待在外面吹風，也不想回去。

等到天色暗下來，馬上要到飯點了，她才帶着妞妞回去，年夜飯還是很重要的，她要是遲到了，準被罵死，妞妞也要挨說。

家裏七點多吃飯，她六點半回去。

剛好踩在飯點前到家。

這時候孟家很安靜，大家都在忙碌着準備年夜飯，看到孟玉蘭和妞妞回來，孟建喜也只是兇了一句，“去哪了，這麽晚才回來？”

說完又去忙活了。

楊曉麗瞪着她們：“這兩孩子，今天過年還不歸屋，弟弟都知道早點回來。”

孟玉蘭當沒聽到。

孟厚德正在炒菜，聽到動靜就喊：“蘭寶，你過來幫我燒火。”

孟玉蘭應了一聲，走過去，看到孟厚德站在竈臺前炒菜。

鍋裏正在炒雞肉，加了姜片，大蒜，小米椒，小蔥打成蔥結，放在鍋裏一起炒，空氣裏彌漫着雞肉的香氣，這是一只土雞，肉質鮮美，雞油都被炒了出來，大鐵鍋裏能看到菜油變成黃色。

“餓了沒？”孟厚德關心地問，“去哪玩了？”

“就随便走了走。”孟玉蘭随口說，她蹲下來添柴。

“不用加柴了，火夠了。”

“好。”

“蘭寶，我還是想做生意，你再讓我試試吧，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

孟玉蘭的臉色平靜，沒有因為這句話有半分動容。

“不是要什麽都聽我的，現在我可以管，以後我不在，你還是要自己做主，你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