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淨化

第十九章 淨化

青牛山突然發生了地震。

劇烈的搖晃讓人站立不穩，梁明冬趁身後的人脫手，忙閃身掙脫束縛踉跄着跑到梁明喻的身邊，“哥。”

梁明喻還捂着手臂站在泉水旁，低頭看着泛着血色的水面，半掩在鏡片後的眼睛讓人有些看不清楚神色。持續震動的地面讓他晃動了一下，被梁明冬扶住。梁明冬看着他還在滴血的手臂，在口袋裏摸了摸，沒有可以用來包紮的東西。

“用這個吧。”不知何時走過來的章安把一條繃帶遞給梁明冬。

剛剛還因為屈兆興一面倒的局勢因為突然的地震此時已經亂成一團，梁明喻他們倒是都趁機跑到了泉水旁。屈兆興此時的全部注意也放在泉水裏，看起來根本不關心其他人。

但是羅非帶上來的那些打手保镖有些慌亂，有些人想要跑下山。

“這是什麽？”第一個開始向山下走的人碰到了一個無形的屏障，跟在他後面的人也陸續發現，他們沒有辦法離開這裏。

“龍，龍出現了！”突然，一個站不穩跌在地上的人看着自己手下的土地，隐隐透出金色的脈絡。他下意識順着蔓延的金色擡頭，就看到山脈間蔓延一條金色，有厚重的雲層在山頂聚集，金色的光輝也從雲層間隐約閃現，天空和山脈交相輝映，就像是，一條壓在山下的金色巨龍想要騰空而出。

“這就是，金輝靈脈。”任朔看着這幅美麗又有壓迫感，不似在人間的場景，喃喃出聲。在場的知情人，不需要解釋都明白，這浮現的金色脈絡，就是金輝靈脈。

“哈哈，二十年了，我終于又找到了靈脈！”屈兆興雙手舉着，沖着這金色的靈脈大笑狂喜着。他的目光在在場的人身上閃過，突然盤腿坐下，黑色的霧氣開始環繞着他。

“沒有人能阻止我得到靈脈！”

“哥，你看！”梁明冬驚叫一聲，不用他再說下去，大家都看到了。泉水中不詳的血色，開始順着靈脈蔓延，金色中逐漸纏繞着血色。剛剛平息的地震又開始，這次讓人有些無法站立。

梁明喻搖晃着向前，“陸青森，陸青森！”

“不用白費功夫了，進了我的血陣，就算那個人再厲害，也有去無回了。”身後是屈兆興看似好心的提醒，梁明喻的手放入泉水之中，只希望這泉水能像之前一樣将他接納，但是沒有。

他的眼前閃過陸青森接住掉落的靈石的時候向他看過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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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像往常一樣，自信張揚，眼神中總帶點調皮的笑容，好像在說，沒有他陸天師做不到的事情，不用擔心。

從見到這個人開始，除了山中那一面，似乎陸青森總是這樣。這樣的人，難道真的就這樣折在了這裏嗎，因為他，因為梁家……

山頂發生的事情，陸青森并不清楚。但是他也并不像屈兆興想象的那樣，落入泉水中之後，就被血陣絞殺。

此時的陸青森感覺自己像是懸浮在一片柔軟的空氣中，他的周身有一圈淡淡的金光護着他。陸青森看着自己手心的靈石，雖然變得黯淡，但是依然泛着純淨的金色。而靈石中心的金色，就和護着他的金光一樣，忽明忽暗，好像在苦苦支撐。陸青森合起手掌，“是你保護了我嗎，謝謝——”

“不過，我也可以保護自己。”陸青森快速念道，“金光速現，覆護真人。”

護在他周身的金光陡然變得明亮，也讓環繞在金光外的血色霧氣更加清晰。沒等陸青森松口氣，想讓靈石送自己上去，他就感覺到一陣喜悅的情緒傳到他的心裏，好像有另一個人在分享他的喜悅。

下一秒，陸青森就感覺眼前一黑，意識被拉入了陌生的場景之中。

最初的時候，陸青森看到一片茂密的森林，等到視線拉遠，才意識到，這裏可能是很久以前的青牛山。下一秒，青牛山的山脈之中，浮現出金色的脈絡，那就是此時的靈脈。

陸青森感覺自己就像是随着靈脈中的靈力在流淌，視線中不停變換着四季，偶爾可以看到A市的變遷。千百年來，這個靈脈就安靜的隐藏在地底，為這片土地貢獻着力量。它有時化為滋潤的春雨，落在地上，有時是空氣中的風，帶來溫柔的氣息。

直到一個光滑的石頭被頑皮的小童丢到泉水中。石頭慢慢下滑，滑入靈脈的中心，慢慢吸收起靈力。

當光滑的石頭變成了金色的樣子，它已經成為一個靈脈孕育出的寶物。因為曾經有人上山為自己家裏的病人祈禱，靈石想，我能成為消除病痛的存在就好了，等到有緣人把我帶出去的時候，就可以幫助這個人了。

但是，最初發現靈石的，并不是有緣人，而是惡人。

陸青森看到了屈兆興，三年前的屈兆興看起來和現在一樣，或者說，因為發現了靈石，他臉上的笑容比現在危險多了。靈石回應着屈兆興的法力，它看着這個人說三年後會再來，然後布下了陣法。

是保護它的嗎？很快，靈石就發現并不是。有刺骨的寒冷和陰氣日日侵蝕着靈脈和靈石。它想要将那邪惡從給自己力量的靈脈之中驅逐，所以努力吸收到自己的晶體之中。但是，靈石中的金色漸漸熄滅，也許不久之後，它就會被陰氣完全侵占了。

這一天，又一個人類掉進泉水之中。他有靈力，他也和普通人不一樣。

靈石幾乎迫不及待地把他拉了進來。就吸收一點他的力量讓自己再支撐一下好了，但是沒想到，那個人十分溫柔地護住了自己搖曳的金光，溫柔的力量也傳遞到了靈石之中。

等到自己能夠出去，就報答這個人。這樣想着的靈石，在這個人的身上留下了标記。

感受着靈石稚嫩單純的想法，陸青森笑了一下，原來這就是梁明喻和靈石的因果。

然而下一刻，畫面突然就轉向了梁明喻的角度。

不知為何，自己沒有坐上梁明喻的車，他的車在山上出了事故，王肅當場死亡，梁明喻重傷。等到梁明喻從醫院醒來，又收到了自己弟弟梁明冬墜樓去世的消息。哥哥和弟弟雙雙出事的消息，刺激了本就虛弱的梁明夏，曾經活潑可愛的梁明夏徹底變得瘋瘋癫癫。

“……騙人的吧。”陸青森半晌才出聲。

梁家的噩耗還沒有停止，就在梁明喻将要出院的時候，梁家深夜失火，除了梁明喻之外，梁家無一人幸免。出院後的梁明喻操持完家裏的喪事，梁氏委托他人代理，自己閉門不出。

梁家招惹了不應該的存在。私下裏，很多人都這麽說。

畫面再閃現到梁明喻的時候，陸青森幾乎不敢認。他印象中的梁明喻，總是裝扮得一絲不茍，帶一副無框眼鏡，不笑的時候總覺得有點精明的味道，笑起來卻十分溫和。但是此時的梁明喻，坐在輪椅上，頭發随意散落着，臉色蒼白，陰郁的味道幾乎讓人無法喘息。

是那未知的存在，讓梁家落到了現在這樣嗎。梁明喻看着自己爺爺留下的一串念珠手串，曾經爺爺還跟他炫耀，那是一個大師為他開光保平安的，但是後來他去找那個大師，對方只是嘆息着讓他想開點。

為什麽會這樣，至少讓他知道答案。梁明喻捏着手串的手指用力到關節泛白，卻也不舍得把這個家人留下的東西砸出去。

最終，梁明喻找上了據說很厲害的屈大師，是馮家人給他介紹的。

“青牛山有一邪物，梁總往年前往山頂的泉水處，招惹了此物。所以，想要化解此劫，需要梁總前往青牛山找到這個邪物，由我來淨化驅邪。”

梁明喻看着山頂，握緊了口袋裏的東西。他已經一無所有，所以他不需要化解，只需要報仇。就算他不曾修煉，天生陰陽眼的他也是天生具有法力的。

當那個靈石在梁明喻的手中碎裂的時候，看着屈兆興不可置信的眼神，梁明喻想，他已經明白了所有。

梁明喻沉入水底，他想，如果世間真的有地府和輪回，他一定不入那輪回，親自回來報仇。

但是，雖然想要的靈石被梁明喻毀了，屈兆興還是如願找到了金輝靈脈，他用梁明喻的血和怨污染了靈脈，抽幹了靈脈的精髓，用和他同行的人的血在此地設下詛咒。

一場地震，青牛山崩塌，A市陷入了漫長的天氣異常。

陸青森又回到了剛掉入靈脈的時候，漂浮着的狀态。剛剛的畫面讓他陷入了沉默，看着虛空的眼神有些失神。

剛剛那是什麽？平行時空？或者只是靈石的一個幻境。但是如果說是幻境，又未免太過于真實。

陸青森舉起手，看着躺在自己手心的靈石。真神奇，明明曾經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石頭，在天地靈氣的孕育下，竟然變成了這樣的寶石，并且有些自己的意識。

像是感受到陸青森的注視，靈石放出一絲靈力回應他。

“放心好了，我會救他的。”陸青森另一只手蓋住靈石，笑了一下，“畢竟，我早就答應他要解決他家的問題。而且……”

陸青森又露出了他熟悉的自信的笑容，“知道這個屈兆興竟然要用靈脈作惡，我更是要摧毀他的陰謀了。”

陸青森調整自己的意識變成打坐，雙手掐訣，“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沉睡在山脈中守護着這片土地的靈脈，我陸青森不會那麽輕易的被打敗的，你自然也不要輕易屈服，被這邪惡污染。

閉着眼睛的陸青森沒有看到，逐漸有金色的光點在他周身彙集，擴大。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淨！”陸青森猛地睜開眼，丢出了他手中被他當做法器的靈石。

山頂，震動停止了。

“金色……”王肅看着那血色中突然開始閃現的金色，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金色開始擴大，就像一場金色風暴在靈脈中蔓延爆發，驅散了所有不詳。最後，雲層化作雨落了下來。

“不是，不是雨。”任朔接住一滴雨，愣了愣。那落下的，并不是雨滴，而是白色的光點。他們身上之前的擦傷，也恢複了。

突然之前，梁明喻放在水中的手被拉住，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梁明喻下意識回握。

“嘩啦——”陸青森浮了上來。他面色慘白，頭發濕漉漉貼着，氣若游絲，“勞煩，拉我一下，沒有力氣了。”

紫輝山清風觀，馮至元小心地把搖曳的火種放入新的燈盞，火光微弱地閃着，最終重新亮起來。在看到火光持續不滅以後，馮至元才松了口氣。

他回過頭，看着一衆擔心的觀中弟子，以及還挂着淚珠的小童，溫柔地摸了摸小童子的頭。

“好了，你看，小師叔的燈還亮着呢，沒事的。”

等人群散去，馮至元拿出手機撥通了魏至新的電話。陸青森一定是出了狀況，他們不能再等他自己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