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無常

第二十七章 無常

清風觀後殿的小院，日常是魏至新幾人練功和指點其他人的地方，此時搭了一個小小的桌子。

看着魏至新幾人很熱心地圍着桌子布置，落在後面的周老頭拽了拽陸青森的袖子，“青森，真的要我來啊。”

之前他雖然也在陸青森的請求下扮演了他的師傅，但是還是陸青森自己出手。這次陸青森帶了袁衛來，卻擺明了要周老頭自己出手。但是周老頭在清風觀滿打滿算，也就學了一個多月而已。

而且他還要自己……

“這樣真的可以請來黑白無常嗎？”跟魏至新擠在一處的袁衛看着他們在桌上擺着的香火，好奇地問。

之前陸青森否決了韓至文要一劍斬殺拘魂鬼的提議，袁衛本來還以為會讓自己戴個護身符之類的，誰知道陸青森卻說，要請神。不過，請的不是神仙，而是地府的無常。

“拘魂鬼是地府的鬼，所以當然要報給地府來解決啦。”陸青森這樣解釋。

反正陸青森這樣說完之後，蔣至良、魏至新和韓至文三個人馬上忙活起來，自覺根本招不來無常的周老頭和不明覺厲的袁衛的想法暫時不在其他人考慮的範圍內。

“好了，可以開始啦。”韓至文的聲音傳來，周老頭看着絲毫沒有反悔意思的陸青森，硬着頭皮走過去。

“為什麽一定要他來做？”梁明喻走到陸青森身邊，看着燃起香火念念有詞的周老頭，問陸青森。

“因為至良哥他們都不擅長這個。”陸青森給梁明喻解釋。玄學的分類是非常多的，就算是最基礎的山醫相蔔命，一項就夠普通人學很久了，全才是不存在的。陸青森又指指自己，“至于我，我怕袁衛沒被拘魂鬼吓到，被我吓到。”

陸青森笑了一下，在梁明喻好奇的視線裏，跟他講起自己的事。

清風觀的年輕一代裏，有兩個擅長溝通天地的人，一個是馮至元，他天生靈感，擅長以人的命運溝通天地，看前世今生，因此也擅長蔔卦一道。另一個就是陸青森，他自幼被遺棄在山裏，也因此覺醒，可以感應天地變化，所以他更擅長運用調動天地靈氣的符箓一道，在青牛山能夠調動靈脈助他也是這個原因。

“其實這次也不是我一定要勉強周師傅，而是……”陸青森揪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看了梁明喻一眼，似乎在組織語言。

“青森第一次請神之後，陸師祖就禁止他再修習請神咒了。”魏至新不知道什麽時候湊到他們身邊，插話。他在陸青森十二歲的時候就來清風觀了，所以陸青森的很多事情他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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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明喻看了看陸青森和魏至新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判斷了一下，大概他們口中的事，應該是有驚無險。

他們在這邊聊天，周老頭那邊的事情也有了進展。

在周老頭反複念了三遍“弟子有事，請無常相見”之後，他手中的香火由缥缈變成了一道筆直的白煙，然後，後院的天漸漸暗下來，一個白色的身影逐漸浮現。

等到那個神似白無常的身影變得凝實，自己手下的肩膀動了動，袁衛才發現自己剛剛緊緊抓着韓至文小朋友的肩膀。

見鬼了！袁衛在心裏叫着。

雖然在他知道自己經常看到的那個紫衣身影是拘魂鬼之後，他也算是見了鬼。但是，這可是白無常，簡直是舉國上下知名的鬼，而他竟然在活着的時候見到了白無常。

真是見鬼了。袁衛在心裏又重複了一遍。

“袁先生，你不要激動。”比起袁衛，韓至文小朋友就淡定多了，“你不要害怕，這個白無常不是真的謝必安，算是他處理事務的分身而已，所以不可怕。”

其實自己也算不上害怕。袁衛知道韓至文把自己激動糾結的心情當成了害怕，他也沒有糾正。不過，聽了謝必安的話，袁衛才壓下激動的心情去看那道白影。

袁衛的姐姐自小喜歡神怪故事，所以袁衛對于黑白無常的存在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傳說白無常原名謝必安，頭頂帽子寫一見生財，會給尊重神明的人好報。他是地府有名的鬼差，也是民間神話的神仙之一，在袁衛的想象裏，至少要比那個拘魂鬼更靈動。

但是此時他們面前這個白無常，面容呆板，頭頂高帽潦草寫着‘十一’，除了造型神似白無常，倒像是個假人。這就是黑白無常在回應人間召請的時候的分身了，類似傳話筒那種。

“何人找我？”白十一雖然面容呆板，但是發聲詢問的時候，聲音倒是十分好聽。

袁衛在陸青森的示意下上前，“白七爺，我是凡人袁衛……”

要說的內容其他人之前已經教過袁衛，此時他就照本宣科地講了一下自己被拘魂鬼纏上的事情。袁衛講完之後，就聽的前面一片寂靜，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無常聽完不想管。

畢竟這些地府的鬼差應該都忙得很，說不定一個拘魂鬼纏上活人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就是小事。

袁衛正胡亂想着，突然感覺一股陰涼的氣息撲面而來，不知何時，前方的白十一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白七爺。”院子裏突然淩亂響起幾聲招呼，袁衛下意識擡頭，就看到之前那個呆板的百十一的眼睛突然靈動起來，他向上看，帽子上的字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一見生財。

一見生財。白無常謝必安。袁衛突然反應過來。

白無常本人倒是和民間傳說裏的一樣，笑眯眯十分和氣，他甚至還收起了自己總是垂下來的舌頭。他顯然看出來袁衛心裏的忐忑，聲音溫和地，和剛剛發問的白十一的聲音一樣，“後生，不用擔心。這個拘魂鬼擅自勾人魂魄，還糾纏生人試圖作惡，地府會派出鬼差捉拿他的。”

“謝，謝謝白爺。”袁衛磕絆了一下，對白無常道謝。他想了想，還是對白無常開口，“我還有一事想問，我的朋友柳如雨，也是被拘魂鬼勾住魂魄，她的死，是意外嗎？”

白無常的手一揮，一個長長的清單出現在他手裏，他看了兩眼，點點頭，“柳如雨，壽命已盡，魂魄已歸地府，目前正在等待輪回。”

“你朋友的死雖然在人界看起來是意外，但是她這一世壽數已到，你也不必挂懷。”

袁衛連連點頭，他也就是擔心柳如雨的魂魄被拘魂鬼吃掉，如今聽到他沒事，也就放心了。

白無常的身影在香火的缭繞中逐漸模糊，他看起來心情不錯，還跟清風觀的人閑話了幾句，“你們清風觀的香火味道不錯，和我上次吃的味道一模一樣。”

在他最後消失之前，白無常的視線和陸青森對視了一下，然後消失不見。

看到梁明喻詢問的視線，陸青森笑了一下，“沒事，不用擔心。這些鬼神路過我，都喜歡看我兩眼，我都習慣了。”

白無常一消失，院子裏的陰冷氣息一掃而空。周老頭還在愣神，半晌之後環顧衆人，詢問，“真的是我請來的，白無常？”

周老頭不是剛來清風觀什麽都不懂的時候了，學習過清風觀的典籍之後，他是知道請神是很難成功的。一般能請來人間的游魂，或者是地府裏的不知名鬼差，都已經是很有靈氣的那波人了。

而周老頭雖然算是現代社會中有修行天賦的一個，但是他現在的水平，也就勉強能讓符咒飄起來，念經文的時候能感受一點點靈氣的流動而已。

“周師弟比我厲害多了，我到現在都沒有感受過請神成功是什麽感覺。”小小的韓至文一本正經地叫周老頭師弟，看起來還有些喜感，“不過，有青森哥在，也很正常。”

蔣至良也點點頭，“是呀，青森這家夥随手點個香都可能招來神明。一般他在場，請神的成功率就很大。”

蔣至良也是和韓至文一樣沒什麽溝通天地的靈氣，唯一一次外出處理事情，需要請神，還是叫了陸青森從旁協助。

袁衛的事情暫時得到解決，他瞬間也沒了壓力，而且難得來了清風觀，還進到了游客不能進的後殿，非常有心情地圍觀起蔣至良他們。而今天從遇到袁衛開始就被他纏着的梁明喻，也終于有了和陸青森單獨說話的機會。

“這是什麽？”陸青森看着梁明喻遞給自己的東西，接過來打開之後，驚訝地看了梁明喻一眼，“這是那天在青牛山，靈脈送你的東西，怎麽給我了？”

“只是一半。”梁明喻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個玉牌，“另一半在這裏。”

陸青森解決了一樁大事件，除了解除了梁家的安全隐患以外，大功臣陸青森，和大倒黴梁明喻，都得到了金輝靈脈給他們的謝禮。

陸青森的禮物是一串念珠，其實就是之前梁明喻被他戴走的念珠，在金輝靈脈賦予的靈力加持下，曾經是黑色的念珠，都變成了剔透的白色，如果對着光照，則會看到金色的光暈。

梁明喻的是一塊青色的玉牌，同樣是上好的法器材料，陸青森建議他做成護身符。畢竟像他這樣天生陰陽眼的人，就算有半封印，還是天然會招惹非自然的存在。

現在那個玉牌的一半在陸青森手裏。這也是梁明喻今天專程來找陸青森的原因。

陸青森和梁明喻對視了一會兒，然後笑了一下，将玉牌也揣進口袋裏，“那我就收下了。”

“明天……”梁明喻看陸青森收下，肉眼可見的心情很好，正要約他明天出去吃飯，一個人從他身後冒出來，正是袁衛。

“明喻，走啦走啦，王子銳對我奪命連環Call了。”梁明喻猝不及防被袁衛一拉，跟着他向下走了幾步。他回過頭去看陸青森，站在門口的陸青森被他們兩個逗笑，大笑着擡起手臂和梁明喻揮揮手。

等到梁明喻和袁衛的身影幾乎看不見，陸青森身後依靠着門框的魏至新站直身體，走到陸青森身側，“你好像挺喜歡這個梁明喻的，還收了他兩個法器了。”

陸青森把口袋裏的玉牌拿出來仔細看了看，笑了笑，“你不覺得梁明喻很有趣嗎。”

魏至新回憶了一下他印象中的梁明喻，永遠西裝革履，好像剛從公司出來就來找陸青森。笑容溫和，就是鏡片後的眼神總是讓人看不真切。看起來好像沒什麽存在感，但是最近好像經常出現在陸青森身邊。

“沒覺得哪裏有趣。”魏至新老實說道。

陸青森拍了拍魏至新，“好了，不要吃醋了，我肯定是把清風觀的大家放在第一位的。”

“我看未必，這個梁明喻一看就是那種狐貍精，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把你的心奪走了。”魏至新沒有反駁自己沒吃醋，反而配合地語氣變得酸溜溜的。

“哈哈，說不定哦。”陸青森笑着接話。

“喂。”魏至新不滿。

陸青森突然向下一指，“好了，別把羅小呆帶壞了。”

魏至新低下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羅小呆又跑過來，此時抱着陸青森的腿，又呆又懵懂的眼睛看着魏至新，讓魏至新覺得剛剛配合演戲的自己有點傻。而羅小呆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吐出自己唯一會說的一句話，“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