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往事

第五十六章 往事

等到事情塵埃落定，大家在一起開始一點點補充事情的細節的時候，陸青森自然不難看出，馮至元在這件事裏和楚元霜的牽扯似乎過多了。而不用他去問，馮至元和魏至新主動找上他，告訴了他往事。

馮至元和楚元霜，或者說楚雪的故事，可以追溯到七年前了。那時候魏至新也剛剛進入清風觀，也才十九歲。至于陸青森，更是剛剛升上中學不久，正是趾高氣昂的十三歲小屁孩一個。

而魏至新知道這件事的原因，也是因為清風觀的年輕弟子，就他和馮至元兩人而已。

“诶，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外出将近兩個月的大師兄一回來就把自己叫過來問功課，在道法上十分偏科的魏至新忐忑地應付過去了。誰知道馮至元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出了讓他很意外的問題。

魏至新此時在清風觀學習不過半年，馮至元恰好經常游歷在外，他對這個大師兄其實不是特別熟悉，對他的印象，就是仙氣但清冷，什麽情緒都淡淡的。這樣一個人，簡直就像是已經得道，整體端坐在天山的仙人。

冷不丁聽到這個問題，魏至新觀察了馮至元很久，洩氣地發現大師兄還是看起來十分淡然。最近正好交了女朋友的魏至新想了想，回答，“就是見到這個人就很開心，一直想和她說話，在一起玩，想更了解她吧。”

馮至元聽完沉默了一下，也沒說自己為什麽問，就開口讓魏至新有事去忙。

魏至新剛剛才發現這個大師兄不像看起來沒人氣兒，問的又是戀愛問題，自然不高興走。向來會和人拉關系的魏至新纏着馮至元，沒多久就讓馮至元放棄抵抗，告訴他事情的原委。

原來，馮至元兩個月前去了靠近邊境的一個小村子。因為聽說那裏有些罕見的仙草，而且傳說有神奇的術士生活在那裏。最近正在游歷南北的馮至元就想着去拜訪學習一下。

不過，想找的術士沒找到，倒是找到了術士的後人，楚雪。

楚雪今年二十歲，生活在小山村裏，是個開着小診所的醫生。年輕的楚醫生看着找到這裏的馮至元，好笑着，“馮先生，我确實有些家傳，但是不過都是千年來的藥方了。你說的什麽神奇的術法，卻是沒有聽說過。”

楚醫生膚白發黑，眼睛明亮。長發紮成兩條黑辮子，笑起來的樣子又美又爽朗。

雖然覺得馮至元有些奇怪，但是楚雪還是給他看了自己家傳承的書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馮至元認認真真地一件件查看，雖然楚雪不明白，但是馮至元确實看出了曾經沒落的術法的痕跡。

馮至元這個時候正在全國各地學習，對一切和玄門有關的東西都很感興趣，所以他征求了楚雪的同意後，暫時在這個小村莊住了下來，沒事就從楚雪家借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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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在楚雪的家出沒的馮至元，偶爾會被楚雪的病人調侃。

“這麽帥的小夥子，是楚醫生的男朋友嗎？”

楚雪也常笑着回應，“我倒是想，人家是大城市來的，很快要回去的。”

偶爾，楚雪會從窗子看外面的馮至元。很多時候，馮至元都在外面看書，俊美的青年，自然是十分吸引人。

馮至元還會在楚雪忙碌的時候給她幫忙，各種活計都信手拈來，讓楚雪啧啧稱奇，“還以為你是什麽公子哥兒，沒想到這麽會幹活。”

馮至元倒不意外楚雪的印象，得益于他的好相貌，很多人都這麽覺得。但是，他童年時候，其實只是個被父母鎖在家中，在外炫耀天賦，在家拼命幹活的可憐人。是遇見他的師傅之後，人生才開始了新的生活。聽到楚雪說的話，馮至元往往也不解釋，只是笑笑。

書中記載的一些草藥讓馮至元也很感興趣，馮至元自身除了相術，最擅長的就是醫術一道。所以他後來開始跟着楚雪上山，還意外救了楚雪一次。

摔傷腿被馮至元背着的楚雪，看着馮至元的側臉。她的眸光微閃，帶着笑意的聲音開口，“馮先生，你能教我法術嗎？”

馮至元最近研究楚家的術法有些心得，這些又本來是楚家失傳了的東西，他自然是答應教楚雪。

出乎兩個人預料的，楚雪竟然是少見的天才。

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可以自學，不需要馮至元手把手地教導了。

在馮至元提起要離開的那天晚上，楚雪約馮至元到了她的家裏。

這天天氣很晴朗，夜空星星和月亮都美極了，而馮至元站在楚雪家的院子裏，一如和楚雪初見的時候一樣，俊美，讓人心動。

但是楚雪的告白，如她所預料的那樣，被拒絕了。

“馮先生，你就像那山上的雪，天邊的雲，夜空的月亮，美麗，但是卻難以接近。”美麗的少女雖然告白被拒絕，還是笑着看着馮至元，“但是，誰讓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呢。”

“你等着吧，我之後就去清風觀，成為你的師妹。”

一直在楚雪告白之前，馮至元都沒有想到她竟然喜歡自己。而聽到楚雪的告白，馮至元也禮貌地拒絕了。雖然女生說了會追着他去清風觀，馮至元也想着，感情這種事情，會随着時間慢慢變淡，只要他守着距離就好。

只是，在回程的路上，馮至元時不時就會想起那夜的楚雪。偶爾想起來，這位小楚醫生，是馮至元遇到的人裏，十分鮮活讓他記憶深刻的人。

念得多了，馮至元自己也覺得奇怪了。

在觀裏看到跟着陸青森跑來跑去的新師弟，想到青森跟他說，因為交了女朋友不專心，這位師弟還被師傅教訓了一頓。

所以，自己也不明白想要知道什麽的馮至元，把魏至新叫來問了莫名其妙的問題。

“師兄，你肯定喜歡那個楚雪小姐。”而魏至新在馮至元房間聽完他語氣平平講完的故事，下了結論，“不然，你怎麽和她那麽親密。”

是的，親密。在慢慢告訴魏至新楚雪的事情之後，馮至元才發現，他和楚雪的距離，似乎很近。

是他太後知後覺嗎。莫名地，馮至元有些期待起楚雪之前說要來做他師妹的事情。

但是，一直到一年後，沒等來楚雪到清風觀，馮至元在街上竟然遇見了楚雪。

楚雪看起來似乎和之前不同，她畫着精致成熟的妝容，靓麗得像是電視裏的明星。馮至元應該看出來的，但是，難得被感情所控制的馮至元，稱得上是開心地上前招呼。

“楚雪。”

和楚雪長着相同一張臉的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誰？”

馮至元站在原地看着楚雪漸漸走遠，聽到擁促着她的人叫她楚元霜。明明是春天，馮至元卻覺得很冷。他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有什麽事情不對了。

馮至元又回到了那個小村子，但是，已經沒有楚雪醫生了。

“前段時間，有壞人來了這裏，楚醫生被人叫過去幫忙，再沒回來。”村子裏的一個老人這麽跟他說，“聽說是楚醫生的醫術被賞識，要到大城市做醫生了。”

馮至元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打聽了好久，才勉強拼湊出全貌。楚雪不愧是天才，這一年裏在這裏的玄門也漸漸有了名聲。恰好境外有一夥兒術士在這裏作亂，楚雪和她結識的朋友，還有當地官方的人，一起進山抓人去了。

沒有人再回來。

“楚醫生掉下山谷不見了，因為她沒有別的親人，所以她的死訊也沒辦法通知到。”只有一個據說當時被丢下，所以活下來的人告訴馮至元這件事。

他看着馮至元，眼神十分抱歉，“節哀。”

自己在他眼中是什麽樣子呢，馮至元不知道。只是，他覺得當時自己從小就已經沒有波動的心，很痛苦。

如果當時沒有教她法術就好了，馮至元這樣想着，但這已經是不可能的。

後來，馮至元常常在電視上看到那個楚元霜的女星，他總是久久看她，心想，你是誰呢。有時候他覺得，如果這是失憶的楚雪，那至少楚雪還活着。有時候，馮至元又忍不住想那個最糟糕的可能性。

魏至新因為知道他和楚雪的事情，他們的關系倒是意外變好了。在師傅總是納悶為何馮至元有情傷的命數的時候，魏至新也總是為他遮掩幾分。

直到楚元霜對青森出手，馮至元知道，那個避無可避的可能性已經被證實。

所以他去追查楚元霜，幾番和她交手。最激烈的那次，他們在懸崖邊對峙，楚元霜就虛虛站在最邊上。

楚元霜知道馮至元在想什麽，所以言語刺激着他，跟他講楚雪的反抗，講楚雪記憶裏對馮至元的美好想念。然後趁馮至元不注意，楚元霜跳下懸崖。

馮至元明明知道她是要逃脫，還是忍不住伸手想拉住她，就好像拉住曾經的楚雪。

但是，他又收回了手，站在懸崖邊向下看着。

他不會放棄的。馮至元想，如果楚雪已經消逝，至少自己要抓到這個楚元霜，不讓她頂着楚雪的身體做壞事，楚雪不會願意的。

沿着青龍山向下走的時候，馮至元又想起了楚雪。那個總是對着他笑的開心的女孩兒，馮至元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她的，只是，越回憶似乎記憶越美好，想忘忘不掉。

只可惜，他太遲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