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雨

第七十五章 雨

多年心血化為灰燼是怎樣的感覺呢，至少，屈兆興再也維持不了他虛僞的和善外表，臉色猙獰，虛虛實實的身體撲向陸青森。

“我要殺了你！”

陸青森正半靠着梁明喻，看着撲過來的屈兆興，他的動作難得沒有梁明喻快，對方轉身把他護在身後，一張符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手中，符紙上朱紅的字猛地亮起，“護！”

“碰——”屈兆興撞上了一道屏障。他被屏障炸開的光逼得後退一步，而這一步的喘息，也足以讓身後追來的魏至新放出的火焰将屈兆興纏住。蔣至良和他配合，兩個人和屈兆興纏鬥起來。

“所以說，做事情都要未雨綢缪。”陸青森是在說梁明喻手裏那張符。

之前他在陸家，閑的時候就在畫符。符箓之道本來就是陸青森擅長的，他認真畫出來的符自然能發揮更大的威力。即使是梁明喻這樣入門沒多久的，也可以擋住屈兆興的攻擊。當然，這和梁明喻有天賦也分不開關系，本來天生陰陽眼的人，最适合的就是修道。

梁明喻正在包紮陸青森的傷口，聽到陸青森說的，瞥了他一眼，“陸師傅準備那麽久的陣法，還是差點失敗了。”

“那也有計劃趕不上變化的說法嘛。”陸青森笑着說，然後對梁明喻說，“這事你的功勞很大，事情結束後給你個獎勵。”

如果沒有之前梁明喻說在他的身上看到藍光，陸青森也不至于腦洞大開地想到藍海靈脈的火種藏在自己身上。之前梁明喻他們隔在結界之外看不清楚，陸青森簡單地告訴了他一下之前意外的轉機。

“為什麽你身上會有藍海靈脈殘留的靈力？”雖然事情變得對他們有利是好事，但是其實有很多事情他們還不清楚。

“十有八九就是我被屈兆興他們帶走時候的事情。”陸青森看了一眼還在纏鬥的屈兆興，“但是想也知道，除非屈兆興被我們抓到，否則他也不會告訴我們。”

不如說，就算被抓到，屈兆興也不一定說實話。

現在的情況稱得上混亂，兩方人打在一起。這次雙方都下了死手，屈兆興的人知道不盡力就會被抓到，像他們這種做了很多壞事的人，有特事局在，不僅是玄學界，國家也會制裁他們。而陸青森這邊，屈兆興能長達二十年蟄伏作案，不趁這個時候抓到他，放跑了他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才能抓到了。

原來雙方都存着觀望的心态，在藍海靈脈複蘇的現在，局勢倒是變得火熱了。

至于陸青森，就算想去幫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畢竟，小小靈牌還有藍海靈脈回饋給他的靈力，也不是那麽快就能讓他恢複過來的。

“說起來，好像每次到收拾殘局的時候，我都不在啊。”陸青森感嘆。

“但是每次你都扭轉了局勢。”梁明喻認真地回着。

在這稍有不慎就會被黑暗傾覆的事件裏，陸青森就像是永遠不會倒下的光明，仿佛輕描淡寫般扭轉了局勢，帶給所有人希望。所以，大家都跟随他，依賴他。

但是，他也并不是像看起來那樣輕松。要知道，陸青森比看起來臉嫩的特事局新人任朔還有小兩歲。

梁明喻突然握住了陸青森的手，因為脫力，陸青森的手指在不自覺顫抖。陸青森倒是沒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他的注意力大半放在不遠處的戰場呢。感受到梁明喻的動作，陸青森回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冷，給你暖暖。”梁明喻的表情看起來正經極了。

體力和力量暫時沒有恢複，靈脈恢複中的這裏又吹拂着混雜海腥味的風，陸青森确實有些冷。再加上一點點事情結束後想做某些事的小心思，陸青森沒有抽出手。

某總裁好像得到了得寸進尺的信號，進一步把某天師圈進懷裏。

他們的人其實對比屈兆興的人是不占優勢的，好在大家都很厲害，大家又隐隐護着陸青森這邊，不至于出現還需要陸青森繼續出手的情況。

可惜的是，他們最後還是沒抓到屈兆興。

“陸青森，我承認你确實有些手段，但是，霧海觀當年做不到的，清風觀還是不會做到。還沒到最後，我會回來找你的。”屈兆興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帶着森冷的寒意，“你身上有我的烙印，我會纏着你，殺了你，你等着——”

屈兆興的離開像是一個信號，一些看起來被他迷惑的普通人很快放棄抵抗，事情也宣告了結束。

等到他們去除這裏真正的結界，霧海觀又出現在了衆人面前。只是，和陸青森獨自進來的時候，仿佛沒有變化的霧海觀不同，真實的霧海觀，幾乎只剩下殘破的觀宇，角落的牆面上，還殘留着沒有清除幹淨的痕跡。

陸青森拍了拍鄭真江的胳膊，“鄭師兄，節哀。還有事情要做呢，我們要讓二十年前的前輩安息。”

“嗯。”鄭真江應了一聲，含混的聲音咽下了無法掩飾的情緒。

陸青森又回過身去看其他人，從剛才開始大家都用嚴肅的眼神看着自己，“好了，反派逃走的時候不是都喜歡放狠話嗎，也不是第一次了。我都挫敗屈兆興三回了，再來再打敗他就好了。”

陸青森一直都是輕松且自信地，他的态度也感染了其他人，讓他們暫時放松下來。

陸青森拍拍手，“好了，還有正事要做呢。”

梁明喻在一旁看着，笑了笑。雖然平時懶散撒嬌，是清風觀最受寵的小輩。但是每當這個時候，他又是引領大家的長輩了。

複蘇的靈脈，又會化為守護這裏的力量。經過時間的洗禮之後，這裏又會恢複生機。而陸青森他們最後要做的事情，就是告慰此地逝去的生靈和霧海觀那些前輩，撫平此地的怨氣。

有陸青森的師兄玄誠道人孔玄遇在，他也就不用管，就呆在一旁看着師兄帶着其他人幹活。

無形的力量一圈一圈向周圍擴散，到了後來，有白色的光點不停地向上飛走，陸青森仰頭看着。二十年前，屈兆興摧毀的不僅是霧海觀，還有這整座山的生靈，都伴随着靈脈的污染消散了。

“您是……”孔玄遇驚訝的聲音把陸青森的視線吸引過去，即使是陸青森，也微微睜大了眼睛。

白到幾乎透光的身影，墨色飛舞的長發，俊美卻總不似人的面容，還有纏繞在他周身的藍光。其他人可能不清楚，清風觀的人都清楚，這是陸青森十三歲第一次請神的時候出現的山神。

現在看來，恐怕他其實是這裏的山神。

山神并沒有說話，他平靜的視線落在陸青森身上和他對視着，然後對他一點頭，整個透光的身影向上飛去，烏雲也開始在天空聚集，在他的身影消散的瞬間，雨滴也落了下來。

陸青森在和山神對視的時候，只覺得他清明的視線似乎穿過了自己，看向很遙遠的未來。同時有深深的疲倦蔓延，陸青森向下倒去。

“！”梁明喻猛地接住陸青森，好在一旁的鄭真江查看之後，表示沒什麽事，“睡過去了，讓他休息就好。”

大概是由那位山神帶來的雨并不大，淅瀝瀝的小雨，甚至不會沾濕他們的衣服。但是持續的很長，範圍也很大，等到他們出發回去的時候，離開幾乎沒有信號的霧海觀，才發現這場突然落下來的雨，幾乎蔓延了整個G省，其中C市是整場雨的中心。

而這場雨，也不僅落在了地面，也落在了人的心裏。

餘靜是C市本地人，在二十多年前，C市還是一個經濟發達，環境也很好的城市。但是這麽多年，C市一直在走下坡路，而那些幼時餘靜看慣的風景，總帶着讓她厭倦的味道。

此時她正在講電話，“哎呀，媽，你就別管了。家裏這個工作是更好，但是我更喜歡另一個城市，我大學正好也在那裏讀的哇。C市有什麽好，現在很多年輕人都出去……”

細細的雨點飄進來，落在了站在屋檐下的餘靜的手上。她擡頭看看天，“不跟你講了，下雨了，我去收個衣服。”

“這個天真是！”餘靜一邊念叨着，一邊噔噔噔跑上樓去收她的衣服。

更多的雨滴落在餘靜的身上，她突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為什麽，餘靜想起了小時候的記憶，她手裏拿着糖果歡快地跑在巷子裏，然後撞在爸爸的身上。路邊開着漂亮的小花，她認真地看。她和家長去霧海觀游玩，海天交接的景色美極了。

她想起了從小她就很喜歡那個海邊的小漁村，和村裏交到的好朋友在沙灘上奔跑，撿起落在沙子上的貝殼。

“嗯？”餘靜摸了摸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下來的眼淚。她看着天空，不知道為什麽，感到厭倦的城市景色，突然又變得溫暖起來。

“要不就在本地工作好了，确實這個機會更好……”餘靜喃喃了一句，然後猛地回過神大叫，“啊，我的衣服！”

鄰居探出身大笑，“小靜，你還是這麽冒冒失失的。”

“今天這場雨下的，還真是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啊，怪舒服的。”

類似的場景還發生在這片土地的各個角落，人們并不能明顯地感受到二十年來的變化，但是這場雨在溫柔地告訴大家，守護這片土地的力量，又回來了。

而此時S市的陸家，陸青森的房間，伴随着輕柔的雨聲，陸青森陷在一個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