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律法
律法
李時居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堅持走社會主義康莊大道的穿書者,真是頂頂運氣不好的那一個。
先是穿來好幾個月才将系統和任務搞到手,然後老爹和老哥又脫離劇情走向,導致她的人生從侯府大小姐變成沒錢的國子監生。完成第一個主線任務後拿到的獎勵也時靈時不靈,好不容易第二個主線任務有了眉目,對方卻似乎看不上她。
但是別景福問的恰好是律法。
——巧了!就在穿書之前,她被單位拉去參加了一個“優秀傳統法律文化的時代內涵”征文讀書比賽,熬夜猝死前,正認認真真地梳理古代律法的發展脈絡。
大邾雖然是個架空朝代,但是律法上還是植根于綿延五千年的燦爛文明,套來一用,十分合理。
于是李時居阖書起身,站得筆直,“明刑弼教,講讀律令,是朝廷面向官吏的普法工作,一方面,官員熟讀律令,才能正确剖決事務,另一方面,百官将律法爛熟于心,才能更好地向百姓普法,從而達到人人知法,人人守法,未訟者可戒,已訟者可息。”
她說了兩點,前半句還在大家的認知範圍內,至于後半句,卻令別景福若有所思起來。
“知法就會守法嗎?”別景福抱起雙臂,“前朝官員個個讀過律令,還不是有污吏?”
“這就要回到司業剛才問我的第一個問題上來了。”李時居眨了下眼,感受到說話格外流利,說不定是巧舌如簧重新發揮功效,“孔子曾說,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大邾律》以何而立?自然是為了令王土之上處處太平。世事紛繁複雜,人心變幻莫測,天下無訟本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追求,但這并不妨礙仁人志士不懈努力,維護這世間公平正義。”
四下鴉雀無聲,都瞪大了眼盯着李時居和別景福。
這樣的字眼,是堂下衆監生從來沒聽說過的,他們甚至沒在任何一本書上讀到過類似的論述。
“公平正義……”別景福皺緊了眉頭,“說法倒是新奇。”
他看了看李時居,又望一眼其他監生,“行了,坐下吧。”
重新開始授課時,別景福臉色好了不少,但望向李時居的神情,仍帶着一絲淡淡的躲避。
而李時居呢,則決定一鼓作氣,既然确定了拜師人選,就要抓緊時機,向別景福表達自己的意向。
“別司業,學生想進廣業堂,跟您學習律學和算學!”上半程的律學課結束後,李時居攔住了剛走出抱廈的別景福。
她落落大方慣了,扮不出求人的低聲下氣,“能否拜您為師,忝列門牆?”
別景福微微一頓,擰過臉不去看她,“三殿下先前同我提過你。”
李時居揣摩他平平無奇的語氣,心頭跟着一沉。
難道陳定川在他面前說的不是好話?
別景福接着說:“三殿下說,你是個頗有見地的好苗子。”
他倒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李時居眼角的餘光朝陳定川日常處理公務的敬一亭方向投去輕輕的一瞥。
“那司業是應允了嗎?”
別景福漠然地将目光移向地面,“我原本聽說三殿下舉薦你為俊秀生,想來很是看重欣賞,說不定要親自帶你,我不好奪人所愛罷了。”
盡管知道這朝代看重師徒情分,但別景福這話說的,仿佛這情分還得講究個先來後到情比金堅似的。李時居忙擺了擺手:“三殿下沒有這樣的打算。”
別景福微一點頭,“我知道了。”
他沒說答不答應,只是擡步離去。
李時居無奈地搓了搓爪子,趕緊點開自己的系統面板查證一下。
果然,任務欄還原封不動地停在那兒。
她有點洩氣,對上別景福這麽一位頗有敷衍藝術的司業老師,第二志願說不定也要打水漂了。
蟬鳴翁然地鑽進腦海,被烈日蒸騰出來的汗珠順着皮膚緩緩滑落,不用看,用來裹身子的布條一定被汗水打濕了。
李時居難受地拎着瀾杉領口扇了扇風,祈求內班考試的題目簡單一點,再簡單一點。
她是個天生聰明的人,白衣試前有了薛瑄筆記的輔導,已經掌握了如何答題與寫八股文的通用思路,可是那些律令和陳條內容龐雜,太過厚重,沒有一目十行技能加持,只能靠自己死記硬背來應付這場考試。
當天夜裏回了家,已經月上柳梢時分,李時居不敢多睡,到了往日入睡時辰,只是用冷水多洗了幾回臉,然後坐在桌邊背書,最後忍不住趴在書桌上睡着了,直到半夜淋淋下起細雨,才被起來關窗的荻花發現昏黃的燈火一直亮着。
但第二日她又是早起,楓葉端着早飯進來時,看見自家小姐已經坐在桌前背書了。
“上回參加白衣試,小姐也沒這麽辛苦。”楓葉很心疼,小心翼翼地站在李時居身後,幫她按摩太陽穴。
“還好啦,”李時居笑笑,“如果能進內班,我就可以住在國子監齋舍了,一日能多睡一個時辰呢!”
為了減少未來幾年的通勤時間,挽救少得可憐的睡眠,這樣的作息她一直持續到了內班考那天。
好在書總是越看越快的,尤其是掌握了大邾律的書寫技巧和核心後,各條各規觸類旁通,記誦起來也變得容易多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內班考了三道題。
其一出自《中庸》,言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其二出自《荀子》,言道:事不難無以知君子。
兩道題講的都是君子品性,出題平易,能進國子監的,都必定能侃侃談之,但是要想拔尖,便十分考驗筆力。
上回白衣試前,李時居只求速成,注重吸取薛瑄破題成文的思路,卻來不及背誦太多典故,故而在引經據典上有所欠缺。竟是不同往昔,有了思路後,舉起例子來也很得心應手,潤色成文又讀了兩遍,還算比較滿意。
其三便是一道判語題,這就和她主攻的律學相關了,案情為:丁冒名事發,法司準法科罪,節度使奏丁在官有善政,請免罪授真,以勸能者,法司以亂法,不許。[1]
李時居沉思片刻,心道:涉及律法,必然不能态度暧昧,結論含糊,因此在第一句就要寫明态度,這道題的坑就在于節度使為罪人上奏說情,想來有些人指不定要将情擺在法的前面,本末倒置,中了出題人的圈套。
打定主意後,她提筆沾墨,在紙上寫道:“宥則利淫,誅則傷善;失人猶可,壞法實難。”[2]雖然《左傳》中說過,赦小過,賞僭與刑濫之間,應當選擇前者。但是對于真僞争進、巧詐成奸的吏部之弊,則力主革除,理貴從長。
她這次寫得飛快,擱筆時左右仍在抓耳苦想。安靜等待出場時,別景福倒是掖着手過來看了看她的作答,然後不置可否地搖首晃腦離開。
翌日,抱廈前放榜,李時居竟然進了前十,在廣業班內班錄取之列,藺文柏順利進入正義堂,霍宜年則如他所願,在崇志堂中繼續公主的陪讀生活。
但是她仔仔細細瞧了幾遍內班名單,那白衣試的榜首從志義,卻不在此列。
等不及多想,那邊已經有助教在點卯引路了。
李時居仰着脖子應了聲,很快趕過去。
廣業堂因為重實踐,是初級三學堂中人最少的一間。依着國子監的院牆而建,掩映在一片柏樹之間,堂舍地方不大,黑漆窄窗小門,雖然縱深開闊,但光線算不上明亮,她勉強适應了一下,才看清裏面陳設。
堂內擺了豎十排,橫三列的舊漆大長書桌,一桌可容三人并肩,最上面的紫檀邊座四友圖屏風前擱着太師椅和雲紋書案,案上有筆墨紙硯、書籍卷冊等,一應俱全。別景福端坐在案後,不聲不響地打量每一個走進來的監生。
她不敢大意,先上前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別景福也沒多說,只是随意垂了垂眼,算作回禮。
環顧四周,或許是因為聽說堂長是司業別景福的關系,選擇廣業堂的監生竟比昔日多了不少,有些監生甚至溜須拍馬地恭維起來,還有送上禮物,幫忙添茶倒水搖扇的,別景福竟也不拒絕,一一笑納,還朝他們分別颔首。
顯得頭一個進來的李時居十分寒酸。
李時居抱着雙臂坐在角落,取出文物及所用書冊,便翻開一本《折獄龜鑒》默默翻看着。
摸着良心說,別司業的課聽了大半個月,她現在頗有種我上我也行的感覺。
沒過多久,桌椅已坐得滿滿當當。在堂間的一片緘默中,別景福忽地吐出口氣,似諷似笑地說了句:“看來今年選廣業堂的人不少啊……昔日我有位同窗,出身世家,便很看不少這禮、射、書、數四科,經史律诰之道……後來嘛,他雖進宮當了皇子侍讀,還不是行結黨營私這等茍且之事,落得個囫囵入獄的下場!”
他的眼光移向神色不佳的李時居,“所以說,明刑弼教未必能讓人知法守法,身為侯爵之子,也未必逃得開公平正義,你說是不是啊,李時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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