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辛涼

辛涼

“辛涼！快去看籃球賽啦！”

辛涼才拿着杯子慢條斯理地接完水回來，卻見教室裏的人走了一大半，還愣着，楊玉婷大大咧咧地從後面勾住了她的肩膀，她險些砸了手裏的水。

“籃球賽？”辛涼眨眨眼，“這已經是最後一節課啦？”

楊玉婷笑了，掰過辛涼的身子往外面走，抽空擡手點了一下她的臉頰：“我的小寶貝的反射弧真是長得可愛。”

辛涼毫無威懾力地瞪了她一眼，轉了轉手裏的玻璃水杯。

“只不過咱們班那些男生——”，楊玉婷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其實我并不指望他們能打出什麽成績來。”

辛涼拍了拍楊玉婷的手臂：“話是這麽說，但是人家好歹也練了，萬一呢。”

“萬一什麽？”楊玉婷眯了眯眼睛，“他們要是遇到個弱一點兒的對手，打贏兩場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你可別告訴我，你真的指望他們拿第一啊？”

“我才沒這麽指望，不過——夢想總是要有的。”辛涼提着一口氣，搖頭晃腦地道，“但是呢，自知之明也是要有的。”

說說笑笑間，兩人已經來到了操場。

第一場籃球賽是全年級統一抽簽，辛涼所在的二班抽到的對手是八班——才剛開學一個多月，辛涼有一點臉盲，好不容易才認識全了自己班上的同學，對于別的班的情況自然是一片空白的。

籃球場周圍已經站滿了人，辛涼和楊玉婷找了個空位站着，場中間是她們班上的男生們，統一穿着紅色的球衣，正湊在一起商量着什麽。

“卧槽。”耳畔忽然傳來楊玉婷的一聲驚呼，辛涼才想偏頭看她，楊玉婷已經趴在她耳邊小聲地開了口，“你看你看，那邊拿着計分板走過來的人——還拿着口哨——他過來當裁判啊？”

辛涼沒反應過來，一句“誰”還沒出口，人已經走進了她的視線——

又一次在這樣純屬意外的情形下看到宋時熠，辛涼的心情無法控制地微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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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涼的手指摩挲着手裏光滑的杯壁，心裏想着，好像自從上一回，他在操場上跟自己打了個招呼之後，她在學校偶遇他的次數就變得格外地多。

宋時熠一時間沒注意到她，他這次是臨時被體育老師拉過來的，給高一的籃球賽當裁判。

才開學一個多月，班上的男生辛涼不是很熟，于是在比賽開始之後，她漸漸發現，自己的目光甚至更多地落在了宋時熠身上。

他跑步的時候，表情是放松的；他對自己笑和說話的時候，是禮貌又溫柔的——可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含着哨子，認認真真吹犯規的樣子。

他站在陽光下，前額的發微微被汗濕，再向下的眼神卻清爽透亮。

她就這麽心不在焉地一邊時不時看着，又一邊注意着比賽情況和比分，沒一會兒，便聽到宋時熠吹響了上半場比賽的哨聲。

“還行，落後兩分，說不定還真能追回——”

“你說得好像真挺對的。”辛涼沒等楊玉婷說完，就着她攬着自己的胳膊靠在了她的身上。

楊玉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

“他還真挺好看的。”

辛涼沒來由地笑了起來，宋時熠正低着頭和負責計分的同學說着什麽，挂在他脖子上的哨子被風吹得一下一下地晃，她的目光也一下一下地跟着晃，明明一個字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卻就是打心眼兒裏覺得，這個場面實在養眼。

楊玉婷現在終于反應了過來：“你說宋時熠啊？”

辛涼點點頭：“嗯啊。”

“我的寶貝，你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長了吧？”楊玉婷有些好笑，“不是，你之前一個多月，天天都能見到他，怎麽就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現在怎麽一下子變這麽快啊？”

“那我不是之前不認識他嗎。”辛涼答得理所當然。

在那天宋時熠主動和她打招呼之前，辛涼一直把他歸在“陌生人”一類，而她對于陌生人從來就不會過多地關注，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

辛涼的思路猛地一下子斷了。

因為宋時熠似乎說完了話，随手拿起他之前放在一邊的水喝了兩口，随意地瞥了一眼人群，擰瓶蓋的手微微一頓。

他看到了她。

辛涼感覺周遭安靜了一瞬，眨了眨眼睛。

一秒，兩秒。

宋時熠擡手摸了摸後頸，笑了，緩緩從辛涼身上移開了目光。

他答應體育老師來當裁判，随便來了一個場子，卻是沒想到居然這麽巧，正好被他遇上了那個小姑娘所在的班級的比賽；卻是沒想到這麽巧，他不過漫不經心地一眼，正好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宋時熠無意識地擡手，摸了摸在身前晃悠的哨子。

只是還沒等他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心不在焉，忽然聽到身側有人喊他。

“學長，下半場快要開始啦。”

“嗯，好。”

***

高一已經開學快兩個月了，之前只存在在課表上的社團課終于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

這一周周五最後兩節課的社團課時間，學校裏的各色社團都會在廣場上進行招新，供高一新生們随意挑選。

“辛涼，你想選什麽呀？”

午休時間，楊玉婷拿着一沓宣傳單，坐到了辛涼身前的座位上。

“我看看你都拿了什麽啊。”辛涼接過楊玉婷手裏的宣傳單，一張一張地翻了過去，一個一個地念“文學社，合唱社，羽毛球社，推理社……你猜我喜歡哪個？”

楊玉婷毫不遲疑：“羽毛球。”

“成交。”

她們不想別人猶豫不決，在各個展位上逛了一圈卻始終沒有決定要選什麽——招新一開始，她們就直奔主題，找到了羽毛球社的展位。

看着展位的是個男生，見她們過來，眨了眨眼睛，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利索地拿出了兩張報名表：“同學想來打羽毛球呀？給，你們倆填一下表就行了。”

辛涼拿起桌上的筆，一筆一畫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卻聽見那男生小聲地念了一下自己的名字，擡頭。

“學長，怎麽了嗎？”

“啊沒事沒事，”那男生連忙擺手，“沒什麽，你寫，你寫。”

“對了，學長，你是羽毛球社的社長吧？那個，咱們來參加社團，平時要自己帶球拍和球嗎？”楊玉婷寫的很快，把表格還給了那個男生。

“不用，球拍和球學校會提供的。”他接過，在角落上标了一個11，随即擡頭笑了笑，“哦，我不是社長，社長今天有點兒事沒法過來——啧，不過他肯定後悔。”

楊玉婷想多嘴問一句，一旁的辛涼已經停了筆，直起身子把表格遞了回去：“我也寫完啦。”

“唉，好。”那男生樂呵呵地接過，大筆一揮寫下12，收起了一沓報名表，對她們點了點頭，“小學妹記得來玩啊，社團下周應該就開始了——哦對，咱們社長人特好，你們有什麽事兒都可以問他。”

楊玉婷笑了：“真的啊？”

“那當然。”那男生像說相聲一般地攏了攏袖子，目光意味深長地在辛涼身上落了落，“童叟無欺。”

送走了辛涼和楊玉婷，羽毛球社又發出去幾張報名表，正哼着小曲兒收拾着東西的人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怎麽樣？多少張了？”

“現在十六張。”

宋時熠點點頭：“行，再有三四張就可以準備撤了。”

“唉，問你啊，你有沒有幸運數字啊？”紀珩避開了宋時熠伸過來接報名表的手，往身側的桌上一靠，笑得怎麽看怎麽覺得不懷好意。

“幸運數字？”宋時熠也沒在意，一只手往桌上一撐，“沒有啊，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要是你啊，從現在開始，12就是我的幸運數字。”

宋時熠微微挑了挑眉，沒答話——他覺得，紀珩的言行舉止好像突然變得有點兒奇怪。

紀珩不跟他賣關子了，把報名表遞了過去：“你看看第十二張。”

宋時熠看他一眼，依言翻了翻，半晌——“怎麽了？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

紀珩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帶着藏不住的賤賤的意味：“你說，你去幫老師謄什麽分數啊？不來招新，結果沒想到還錯過了——啧啧啧，我都為你可惜。”

宋時熠輕輕用手裏的表格拍了一下他的肩，輕笑道：“說人話。”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吧，宋社長，這位12號小姑娘呢，就是你的那個小妹妹。”紀珩頓了頓，笑得開懷，“她跟她同學一起來報的名，我特意給你記下了——怎麽樣？夠意思吧？”

宋時熠一愣，手指摩挲了一下紙面：“這麽巧？”

紀珩朝他擠眉弄眼：“那可不，人生處處是巧合呢。”

宋時熠默然半晌，重新翻開了第十二張報名表，身側的紀珩已經開始轉開了目光，欠揍地哼起了小曲兒：“我們的故事，才正要開始……”

他沒看到。

宋時熠無聲地笑了，又垂眸，重新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剛才被自己一眼掃過去的名字。

高一二班，辛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