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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周簡束和宋宥然一起吃午飯,宋宥然一直說下午還有事不能一起逛街看電影,她也沒辦法,只能酸着問一句:“下午你要和何斂一起有事?叢箴告訴我的啦。”宋宥然挺無奈的看她一眼又低頭吃東西:“周醫生你知道嗎,如果事情真如你猜想的那樣,我和何斂有感情上的糾纏,那麽現在你根本沒有機會坐在我對面。我實話實說好了,我也想,但我不能。”
這話真的太太太打擊人了,當着她的面說她對何斂有意思但不能在一起,但是為什麽不能在一起,何斂對她沒意思?見她一臉糾結,宋宥然笑了笑:“我知道你這段時間一直來找我是什麽意思,都是成年人了嘛,我明白的。但是簡束,我現在真的,沒有心思沒有精力去想感情的事,因為我覺得好累。以後你還可以來找我吃飯,我們畢竟是朋友,但是進一步的事,暫時不要想了。”
周簡束幾乎是麻着心嗯了一聲:“好啊,我會繼續來找你的,我們是朋友嘛,工作上的壓力大家都有,所以一塊吃吃飯聊聊天吐槽一下也能緩解一下壓力對吧。”
離開的時候坐車上半天不能動,對個鬼,怎麽會這麽難受啊,明明都沒有開始過就被拒絕了,但怎麽會這麽難受。好像真的感覺到哪裏疼,緩慢的趴在方向盤上根本不想動。宋宥然也夠絕的,什麽事都剖開放在太陽底下說,連讓人想藏一絲暧昧在蔭處的機會都不給。
拿着何斂的病檢報告,宋宥然靠在桌子上發了很久的呆,還是院長過來找她說話她才醒神。院長看到她手裏的報告嘆了一聲:“建議她去國外,那邊的治療環境好很多,說實話雖然我也是專攻這方面的,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們的水平還是落後人家一大截。小宋你是國外回來的你應該比我清楚。小何的具體情況只有你最了解,就我知道的而言,我還是支持她去國外治療。你勸勸她吧,繼續留在這邊治療打個比方就是帶着鐐铐跳舞,而那把鐐铐是她周圍的環境,明知是鐐铐她卻繼續戴着,她內心有多痛苦我們只能窺見一二。”
宋宥然眨掉眼裏已經浸出的眼淚,低啞着聲音說:“她自己也說過,理智在告訴她遠離,可是情感卻拴住了她的腳步,她真的太善良也太心軟了。上一秒建好的防禦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再對他們動感情,可下一秒只要他們有事叫她一聲,她就潰防,她總是會回頭。她真的有機會可以治愈的,是她周圍的人在踩她下地獄,那些她所謂的親人真的…”
“不是有人說過這麽一句話嗎,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小何的童年裏包括了現在踩她下地獄的那些人,而那些人中又有人和她母親有極其親密的關系,要割舍現在的一切就是要她割舍記憶中的母親,這對她來說是不可能做到的,對吧。她在國外的診療記錄我們都看過了,情況可以說樂觀,所以總之我還是那句話,你勸她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現在已經很冷了,不是叫你在我辦公室等我嗎怎麽跑出來了。”宋宥然說這話時都是低着頭的,她知道自己眼睛還是紅的,不想讓何斂看出什麽來。何斂費力的站起來,臉上帶着笑意:“你和院長聊得怎麽樣,我是不是情況比以前要好很多了。”宋宥然走到前面些才回她:“車上說吧,真的有點冷了。”
上車後宋宥然并沒有聊她病情的事而是問她想去哪吃飯,她讓導航搜了一下附近吃飯的地方然後随便選了家店:“吃飯的地方選好了。宋醫生,我作為病人是不是有對自己病情的知情權呢。”宋宥然突然打偏方向盤把車停在了路邊,然後看着她:“平平,我們回美國好不好,我們一起走,我真的很讨厭現在的工作環境,覺得好累好累啊,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何斂微歪着頭看着她:“也就是說我的情況并不樂觀,但是宋醫生,回美國有什麽用呢,美國的醫生比較神奇能把支離破碎的心拼好然後跟新的一樣嗎。與其逃避,不如接受現實比較好。”
“你的情況和就醫環境有很大關系,你聽話吧跟我走。”
“我想知道惡化到了什麽地步,是長期服用藥物繼發性副作用出現腦損傷了嗎?我會出現阿爾茲海默症嗎?還是會瘋掉。”
宋宥然抱住了她,但是一時說不出話來,緩了一陣才說:“你會好起來的。”何斂一把推開她:“這樣并不能安慰我,告訴我實話吧。”
在樓下等到十點多才看到人,她上半夜請了假,被急診部主任一頓吼說她沒責任心,但是她真的不放心,因為何斂手機都關機了。看到宋宥然扶着何斂下車,她趕緊迎過去,走近了被一陣酒氣嗆得不行,她震驚的看向宋宥然:“你有沒有搞錯她腿傷還沒完全愈合你讓她喝醉成這樣?”宋宥然不想回她,只是扶着何斂往電梯那邊走去。
兩人費力的把人給弄床上睡好,這會都坐在沙發上喘氣。宋宥然要走時蘇叢箴一把扯住她:“話說清楚再走,到底是什麽情況。我跟你明說我喜歡何斂,所以對她的病情你不用再對我遮遮掩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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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宥然嗤笑一聲:“蘇醫生,你以為你一句喜歡就宣告對她的所有權了嗎?也不用這麽天真吧。何斂的病情你要是想知道你自己問她啊,只有她才有權告訴別人,作為醫生你又不是不清楚這點。不過我勸你,早點回頭是岸吧,何斂不需要你這種一時興起熱情似火一時興敗退如潮水的愛,你這樣執迷不悟的做法只能感動你自己并傷害她。我是她的醫生,也是她的朋友,我說的話,希望你認真考慮。”
宋宥然走後,她盯着儲物櫃上的藥盒發呆,仿佛在看一個潘多拉魔盒一樣讓她矛盾,幾次走過去又幾次退回來,最終決定不去打開。就算何斂真的在看精神科醫生那又怎麽樣,她真的承擔不起這個事實嗎?并不啊,還是想和何斂在一起,想親近她,想時時都看着她。
臨走時到房間檢查了一下,何斂喝了很多這會醉得睡過去了,她坐在床邊看了一會準備走,何斂原本覆在被子上的手翻落下來落在她手心裏,她握緊用拇指輕撫了一會她的手背,傾身過去輕吻在她臉頰:“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擔的,真的。”
所以說人要倒黴了沒辦法,上半夜沒去結果下半夜遇到一夥醉酒打架鬥毆的送到急診來,頭上流着血還在喊打喊殺的,結果在急診室又鬧起來。這時候又有個大概初中年紀的男生嚴重腹痛送過來,人手嚴重不足,她本來在檢測腦外傷的那個人,但是初中生的父母一直很着急的扒拉她讓她先看自己兒子。她看到支援的同事已經在趕過來了就說馬上就會有人來看,沒想到下一秒就被那男孩子的爸爸一拳打到腹部,當時就起不來了。
虧她一直在健身,可是扛下這一拳真的不行,對方是用希望她去死的力道出的手。
以為接下來就不用工作了嗎?并不是,緩了大個半個小時,直接去手術室接着工作。手術室的醫生護士都知道她剛才發什麽了什麽,但并沒有說什麽,因為說什麽都沒用啊,沒人手怎麽辦。還能站起來就得繼續工作。
直到天亮後門診開了急診才緩過來些,周簡束一言不發的過來拉着她去拍片,等到結果知道沒有損傷後才放心。她穿着刷手服接過飲料彎腰坐在那裏對周簡束苦笑:“周醫生你說,是身體的痛比較痛還是精神上的痛比較痛。”周簡束白她一眼:“我去給你買早餐,要是撐不下去了就請假,世界上不會因為少了一個蘇叢箴醫生值班就怎麽樣的。”
中午快吃飯的時候主任給她發信息,說如果下午想請假就跟他說,他去急診協調,她拿着飯盒站那回信息,感覺面前站了人于是讓開,但這人在跟着她動,擡眼一看看到何斂提着吃的站她面前。
何斂是看到伍醫生的朋友圈知道的,蘇叢箴在心裏感謝了一下什麽事都喜歡往朋友圈分享的伍醫生。
“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周簡束早上就讓我去拍過片了,完全沒問題,我有健身的嘛。”
見何斂挑挑揀揀的随便吃點就不吃了,她在心裏嘆了一聲,難怪這麽瘦啊,對美食都興趣了這該怎麽辦才好。
“沒事就好了。我下午還有課,我先走了。”
她拉住何斂的手笑得嘿嘿的:“一個人吃飯好沒意思啊,何老師再陪我一會嘛,就當看在下午我有禮物送給你的份上。”何斂不解:“你要送什麽給我,我不需要啊。”看都沒看到是什麽就說不需要這真的讓她感覺很挫敗。
“下午快遞會直接送給你啊,你看見了才知道需不需要。再陪我一會好不好,我還沒吃飽。”
人嘛,多少都會得寸進尺的,這會何斂願意留下來就助長了她想得寸進尺的心思,快吃完時又嘿了一聲:“晚上我去你那好不好。”何斂對窗外看着表情并沒有什麽起伏,像是聽見一句很平常的話一樣搖頭:“其實我不習慣有人和我獨處,蘇醫生要是有什麽事可以找我,但是去我那住真的沒必要,畢竟睡沙發也不舒服對腰也不好。”
她收拾着飯盒十分哀傷:“就,就想看到你嘛。”但是何斂對這句話更沒反應,而是接過她收拾好的飯盒:“我走了,蘇醫生上班辛苦了。”
她送人上車後在原地轉了兩圈,這甜一分鐘難過半天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周簡束過來撞了她一下:“有點意思啊,何老師竟然來給你送飯。想到宋宥然真是天壤之別,我不去找她了她就當我不存在啊不存在,真是傷心透頂。”蘇叢箴滿意的沖她嘚瑟:“你說過宋宥然是豬蹄子,估計她用意念接收到了所以根本不想理你,所以周醫生,換目标吧,還是想和女生談是吧,那個,那個怎麽樣。”她攬過周簡束指着不遠處的眼科大夫童慧姿。
眼科醫生真的适合談戀愛,工作又不忙工資又可以,他們醫院幾位年輕的眼科醫生長相也完全符合人們對醫生精英感的幻想。周簡束上下打量她一眼:“該不是你對人家動心思了吧,我連她叫什麽都不知道你就知道她叫童慧姿了,可以啊蘇醫生,完全不負我給你的渣字號。”
她掃了一下周簡束的後腦勺:“我前些日子去挂過她的號,我謝謝你給我編排那麽多劇情。”
下午何斂在學校收到快遞,正好有學生在旁邊看她不方便就替她打開了,她看着那根手杖發愁,這東西她要放哪裏比較合适,根本用不着的啊。替她拆快遞的學生說手杖很漂亮讓她試一下能不能用,如果受力剛好合适的話是可以放棄醫用拐的。她被勸着拿起來試了試,腿是沒什麽太大問題了,可是這樣有點奇怪啊。
學生說很合适,幹脆就用手杖好了,她謝了一下只好拿着走。從學校到住的地方不遠所以每天都當鍛煉了,慢慢的走也不是很吃力。車子突然停在她身旁時她還以為是蘇叢箴下班了,等看清來人,她停在那裏有些緊張。
何謀遠讓她上車,她還是站那不動:“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
“要不是老鄭找我說了好幾次我真的不想來找你,你是真的打算就這樣過一輩子還是聽話一點找個人組建個家庭。這樣對你對我們都好,我也不用隔三岔五就被人問你為什麽還不結婚,搞的好像是我苛待你讓你成為今天這樣的。你也就不用再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這些話我也不想再說了,明天晚上七點半,你準時去見人一下人家。你的基本條件我跟人家講清楚了,你不用擔心人家會介意,難得遇到不介意的,就當我求你去見一下。”
“爸…”何斂叫住了他,握緊拐杖說:“難道發生過的事在你心裏真的什麽也不算嗎,所以你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拿刀來戳我。”
“你聽聽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就說我不要來找你,你已經活得不成人樣了你自己清不清楚?人生在世誰沒遇到過難過的坎,難道就要一輩子糾纏在過去不過日子了嗎?那人生有什麽意義?你也鬧了這些年了,如果你真的過不去你早就死了。不要說我說話不好聽,你也讓我過得很為難你知不知道。”
回到家吃完藥還是覺得整個人要死了一樣,那句“你真的過不去你早就死了”在腦子裏一遍又一遍的響起,是啊,為什麽還活着呢,明明就過不去啊,真的過不去…
值急診班真的太累了,回到家洗完澡倒床就想睡,可是臨睡前還是想聽一下何斂的聲音,打電話一直沒人接,難道在研究室有事嗎?看了一下時間于是發信息,都快睡着的時候還是沒收到回信于是接着打電話,還是沒人接,她一下清醒了些。想了想往研究室撥了個電話,那邊也沒人接也就是說沒人,那何斂去哪裏了?
一邊想一邊換衣服,等換好衣服打給宋宥然:“你是不是又在和何斂喝酒?”宋宥然莫名奇妙:“我在上班,你這是什麽意思?”可能是經歷很多次了,宋宥然立即看了一下定位,車子是蘇叢箴在開所以位置正常,手機定位顯示何斂在家啊,為什麽不接電話不回信息,她是不可能在這時候睡覺的。
所以說醫生有親屬回避原則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她把何斂送到醫院本來想參與急救,但是當時看着何斂她竟忘了自己要做什麽。現在看着其他醫生進行急救,腦子一片空白,真的一片空白什麽也做不了。
真的好害怕,這一面是永別。
何斂做得很決絕,是用酒送服的藥,而且藥量大的如果她去得再晚一點點,就不可能有搶救的機會。
在還是學生的時候就知道,吃藥自殺的過程非常非常痛苦,藥物會在進入半睡眠狀态下出現胃部刺激而引發嘔吐,因為神經被麻痹,人不能動,嘔吐液體會進入肺部和鼻腔,引起巨大的呼吸痛苦和肺部灼燒感,人卻不能動,那種臨死前的絕望感非常可怕。
在她手下搶救過來的這類人很多,可是現在她整個人好像處于虛幻當中根本進入不了狀态,她有點恨自己的捶着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宋宥然捉住她的手嚴厲的喂了一聲:“演苦情劇嗎!如果做不了事情就坐在這裏等,如果清醒了就去救她!事情已經發生了。”
閉着眼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猛的站起來,甩開宋宥然要拉住她的手:“我清醒了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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