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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聽到洛伊絲的名字，孔箜然眨了眨眼，在男性Omega眼中，面前年輕女Alpha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落薄葉般漂亮的影子。

她低頭應話的姿态依然優雅而不卑不亢。

“您是說洛伊絲嗎？冕下？”

“……對，洛伊絲，現在也不适合用姓氏稱呼他了。”男Omega沉默了一會，語調慢慢的降下。

“冒昧問一句，您是他的……？”

“并沒有什麽關系，只是有些好奇。”

“是嗎，如果有人惦念那孩子，我想洛伊絲會很高興。”

男Omega低頭看着她，冰冷美麗的眼睛中的威嚴如海浪一般流洩而出。

“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醫生。”

對于洛伊絲的态度，面前的Omega為什麽會想知道這個呢？不過也沒有關系，孔箜然并不打算說謊。

“我對洛伊絲并沒有愛慕之情。”

男Omega微微皺眉，仿佛失望，又仿佛意料之中地倦怠閉上了眼。

“那麽您就是想要得到亞格古洛柯的家業？”

“沒有，我對那些東西不感興趣。”

“您對什麽感興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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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洛伊絲本人的興趣超出其他一切的總和，他才是無價之寶。”

“……可是您說您并不愛他。”

“也許，冕下。”孔箜然說，“也許我只不過是一個傾世美貌的裙下之臣。”

這大膽荒謬的言論終于讓男性Omega正眼看向了她，黑發的美人以一種冰涼的視線掃閱口出狂言的醫生，而後者依然平靜地和他對視。

“……很顯然。”他厭倦地說，“您并不是這樣的人。”

好色之徒，沉迷美色之徒，因為肉.體失去理智的人，黑發美人見過不少，他們絕不可能擁有女性Alpha這樣冷靜自若的模樣，也不可能在他的威壓下保持鎮定。

她看向他的目光确實帶着欣賞——但并不含有貪婪與亵渎之情，這是男Omega能容忍對方冒犯的唯一原因。

說一句有些自戀的話，能在他面前都不動聲色——這樣的人，并不會被小亞格古洛柯的美貌所迷惑。

對方只是不想告訴他真正的原因。

念及此處，他失去了再探究的興趣——這本來也只是心血來潮的打算罷了。男性Omega蒼白的手輕輕落在膝蓋上，昂貴華美的衣袍下是他凸出的骨頭。疲憊，厭煩，精神的壓力……這些負面情緒如陰雲一樣厚重地壓在他的肩上，很快就将一點淺薄的好奇心磨滅。他開始覺得出現在這裏是個錯誤的選擇。

“也許您并不相信我的話。”偏偏面前的Alpha還在不識好歹地繼續說謊，“可是這就是實情。”

男Omega的語氣漸漸冷漠：“您覺得這個玩笑很好笑嗎？”

孔箜然沉吟了一下，仔細地端詳着對方美麗憂郁的面孔——這和小洛伊絲是截然不同的風情。

洛伊絲炙熱，年輕，活力，精致嬌小的身軀中含有巨大的能量，紅寶石般的眼眸熠熠生輝。他是紅色火焰般的存在，如果想要強行進行冒犯，對方會轟然炸開，連同冒犯者的手臂一起炸掉。

而年長的男Omega不同，他成熟的面孔上是歲月與過往鑄就的美麗，他是被安放在金絲鳥籠裏即将枯萎的靈魂。他的美有一半來源于那郁郁快要死去的神情，對生活已經失去了信心和活力，只想尋求自我的滅亡。

他心甘情願地交付出自我的主權，任外人打扮這具身體，修複快泯滅的軀殼，而他的靈魂已尋找到了一個角落，等着安心的消亡。

于是醫生明白了，這位病人的病症在于他的內心。

他已經郁結難解，一心求死。

這無疑會讓旁觀者感到遺憾，人們總會對稀世珍寶的破損惋惜不已。孔箜然同樣會産生這樣的心情，她愛憐地對待洛伊絲，不希望他掉落泥潭；她也對黑發Omega擁有救助的心情，不想要看着某樣足夠珍貴的事物消失。

想要治愈這位病人的病症，必須治愈他的心病，人的身體是對內心誠實的反饋，一旦自己不能接納自己，身體就會全盤否定存在的意義。

孔箜然說：“我企圖揣測您的想法——您也許是以為我們之間存在愛情。”

男性Omega沒有說話，以沉默應答。

“那麽我繼續推測，您真正想弄明白的，是我能為這份感情做到哪一步。”

“......哪一步？”

“也許我會為他颠覆一個家族、冒犯多位權貴、洗刷罪人的名譽、還告死者以清白......”孔箜然泰然自若地在Omega逐漸震驚的神情中一一細數，然後總結，“如果是這些，那麽我确實做得到，也準備這麽做。”

她的臉上帶着笑意，眼裏卻沒有絲毫的笑意。男性Omega愕然發現，女Alpha的眼型是如刀尖一般的鋒利冷淡，風情慵懶褪去後剩下一片讓人驚悚的涼薄。對方僅僅只是這麽說着，就讓他有種呼吸都喘不過來的錯覺，野獸并不打算将他作為攻擊的目标，可是只要它露出利爪獠牙，就已經讓目擊者暈眩了。

“但是我這樣做，并不是出于您想象的那種情感，我是出于純粹地欣賞美的心情——這樣形容您可能很難接受，可是絕無虛言。”

“......那你想得到什麽回報？”男性Omega迷惑而不解地詢問，他本來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卻莫名其妙被孔箜然的話語所刺激了，也許有的感情能給主人帶來奮不顧身的意志，但是這種激烈的情感并不出現在女人的身上。

“——我能得到足夠美麗的景色。”孔箜然平靜回答，“注目耀眼的靈魂綻放，在這個過程中，我已經收獲的足夠多了。”

男性Omega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的沉默讓守衛着他的Beta開始不安，他企圖走過來扞衛他的主人，但是對方緊皺的眉頭讓他不敢造次，只能以帶敵意的眼神掃視孔箜然。

女人依然微笑，眼波像一道煙雲。

“您很奇怪。”過了一會，黑發的美人做出了決斷，他注視着女Alpha，蒼白的手指攥緊了衣襟，“我企圖得到一個問題的結果，您卻故布疑陣，讓我更加彷徨無措——我非常不高興。”

“——可是，我又懷抱着一絲不該有的期待與好奇，想要看看您的行為......”

他說着，再次深深地阖上眼眸，仔細看着，這雙美麗的眼睛下有長期睡眠不足形成的紫色淤青，但是卻依然無損它的動人，只會激起人們更多的心疼之情。

男性Omega說了這麽多話，已經疲憊地不願意再去思考了，他順從內心，做出了今天最後的決定，而之後，他要再次放空自己，把靈魂從身軀中偷走，放到高高的角落去。其他人愛怎麽說、怎麽看，就随便他們去吧。

“我會關注您的下一步，醫生，等我們下次再見的時候、再來讨論過失吧......”

他同意了和她進行進一步的治療，盡管關注點有些偏離，卻已是讓孔箜然滿意的結果。于是她對這位再次向黑夜投降沉溺的美人行禮：“下次見，冕下，敢問您的稱呼。”

“......瑞拉。”

這無疑是個假名，卻也是個很美的名字。

孔箜然走到紗簾前，醫生的白大褂從她的肩膀上滑落了一小半，露出了女人過于優雅挺直的背脊。

“再見，瑞拉冕下。”

“再見，孔醫生。”

在高跟鞋的聲音一點點消失後，男性Omega疲倦地對身邊服侍的Beta揮揮手，後者立刻半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等待着他的吩咐。

“回去吧。”

“是，主人。”

孔箜然結束了這一次會診，并且順利——至少在其他人眼中是這樣看來的，接手了一位位高權重又十分難纏的病人。整個帝國醫院高層都興高采烈，院長親自做東帶着學生去吃了帝國最貴的一家海鮮餐廳。一人給了一只肥美沉重的星貝，不算殼子都有好多斤肉，叉子一戳，便從雪白的嫩肉裏流出鮮美的汁液來。

味道實在美味，陪襯的酒水和小食也足夠飽腹。因為這場聚會以她為主角，怎樣都不好推辭，孔箜然提前給洛伊絲發了短信讓小Omega先點外賣，她趕不及回去了。

洛伊絲已讀不回。

果然，等酒會結束，已經不知道幾點鐘了，孔箜然被灌了一肚子酒，面色上都升起一些酡紅，院長用力地拍着得意弟子的肩膀，讓她“好好幹”。這是他們帝國醫院培養出的明星——是根正苗紅的自己人。其他高層想着，也跟着喝酒敬酒。

最後，女人拎着包包，踢着高跟鞋走進了大樓，原本盤好的頭發早就披散了一肩，面容升暈，眉眼之中的風情再也遮掩不住，斜斜地四溢出來。

門口的前臺小哥看見她，以為她喝醉了，趕緊上來扶：“孔醫生，小心。”

結果對上一雙洋溢着醉意和桃花的美眸，女人紅唇貼在他的耳側，小聲說：“謝謝你，小男孩。”

前臺措手不及，整張臉紅如蒸蝦，說話結結巴巴：“啊，啊，應該的，為，為您服務。”

孔箜然丢下一串撩得人心猿意馬的笑聲，慢吞吞走進了電梯，其他幾個目睹美人醉容的Beta對視一眼，紛紛紅了臉。

電梯到達樓層，門迅速刷開。洛伊絲板着臉站在門口。這孩子穿着睡衣身上卻沒有淩亂，一看就是一直在等她，不曾入睡。

“我本來不想來接哦，只是來觀察一下合作夥伴......等等？你喝醉了？”

Omega趕緊扶住她，忽然吸了吸鼻子，臉色驟然變化。

“你身上還有別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你今天去見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