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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少年Omega躺在寬敞柔軟的茶藝沙發上，銀色的發絲如波浪一樣攤開，纖細的雙腿緊緊合攏，懷抱中抱着一個抱枕，遮住小半張臉。

洛伊絲放空地望着前方，表情如一張白紙。

他很少在做出決定之後後悔，但是在遇見孔箜然之後，他又似乎經常在後悔，關于她的每一件事情，再小的事情，他都心生猶豫躊躇。洛伊絲知道這不是因為他退步了、變得軟弱了，而是他太在乎她了。

少年慕艾，怎能不輾轉反側、思念不已。

喜歡醫生嗎？是喜歡的，洛伊絲善于觀察別人的心思，也善于傾聽自己的心聲，那個聲音已經大的連他捂住耳朵都忽略不了啦——他好喜歡孔箜然。

醫生，醫生，漂亮的Alpha，琢磨不透的Alpha，洛伊絲第一次見到這麽有趣又聰明的人，她冷酷又溫柔，理智又體貼。她符合他關于Alpha的全部幻想，在Omega大學的時候，在家族的時候。誰不會和他讨論未來的婚事呢？他小時候不也是讀着王子公主的甜美愛情故事長大的嗎？那些電影，那些文藝作品，誰能說不曾給過他幻想呢？

學校的同學們讨論喜歡的類型時總分為兩大類，一種喜歡冷酷威嚴的Alpha軍官，認為他們很強悍高大，給人滿滿的安全感；一種喜歡溫和、體貼的Alpha精英，可能是醫生、學者、貴族或者其他體面的職業，好脾氣也能給敏感的Omega許多幸福。洛伊絲對兩者都不置可否，他的擇偶标準是智商不是性格。他喜歡聰明美麗的人，這一點其實已經算得上十分挑剔。

在家族中，父母的擇偶偏向女性的Alpha，據統計數據和經驗教訓總結，女性Alpha比男性更耐心，更溫柔，成婚之後的離婚率更低。他們非常溺愛洛伊絲，在婚事上以他的幸福感作為第一标準線，所以并不要求他高攀，或者找一個門當戶對的貴族Alpha。反而希望他找一個家世清白體面的精英度過一生。這種人在上流社會也不多見，亞格古洛柯侯爵為獨子操碎了心，收集了所有可以匹配的人的資料，那時其實他就見過孔箜然的檔案了。夾在一疊簡歷中被重點标記，父親當時就說：這是一個很優秀的Alpha，你可以試着接觸。

尚且青澀的孩子指尖掂起那張簡歷，目光集中在女人的照片上，确實是一張漂亮美豔的面孔，比他見過的許多Omega都好看。

父親說，孔家是個家風良好的體面家族。

母親說，這孩子看着就很體貼人。

父親還說，下次請她來家中坐診，你看看吧。

那件事因為各種意外遲遲沒有達成，但是洛伊絲機緣巧合在去一位親戚家時遇見了孔箜然，少年看着眉目慵懶透出冷淡的漂亮女人套着白大褂拎着醫藥箱走進來。走路的姿勢不像醫生像模特，雙腿修長，身材的曲線在寬松的外套中也若隐若現。

——簡直是可以出現在年少Omega春夢之中的幻想對象。

當時的少年尚且心高氣傲，就算有一點淺淺心動，也不肯低頭去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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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那個時候認識，就能給醫生留下更好的第一印象了吧？

洛伊絲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把枕頭抱得更緊，他的腺體滾燙發熱，這是發情期即将到來的征兆。

茶幾上放着幾只抑制劑——是孔箜然從醫院帶來的最新型號，她一向很體貼，還叮囑洛伊絲，不要提前使用，以免招來反噬。

可是小Omega并不想使用，小Omega希望醫生能标記他，用女性溫熱柔軟不失強硬的身體、和強橫暴戾的硝煙味信息素包裹他，狠狠咬住他的後頸，陪伴他度過這段難熬的時光。是的，他不該有這樣私人的妄想，可是他就是這麽想，能怎麽辦啊。

嘴上說着這是一筆交易，心裏知道醫生最好的定位是合作夥伴，醫生也許是在利用他。可是還是存在幻想，甚至想要把自己也交易出去，也不看看人家想不想要。

醫生會覺得他很堕落不清醒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小Omega難過的都要紅眼睛了，發情期到來前，他就會變得格外嬌氣。

今天不想去宴會也是類似的理由——洛伊絲一直嚴格地要求自己，他真正希望出現的場面是在他繼承了爵位，恢複了家族的榮光之後，光明正大地站在醫生身邊，挽着那位女性的手臂，所有人都稱贊他們女才男貌天作之合——這才對得起醫生和家族。

如果他真的能取回姓氏，能做到這些，也許就能成為醫生的夫人，完成自己和父母的心願吧？他們的孩子會成為下一個亞格古洛柯侯爵，那一定是個很漂亮的、繼承了他和醫生優點的孩子，一定不會辜負姓氏，孔和亞格古洛柯的姓氏......

枕頭上漸漸有了一點濕潤，洛伊絲把臉蒙着，手指緊緊抓住了抑制劑，用力大的要把冰涼的試管捏碎：“嗚......”

濃烈的香氣暧昧地充斥着房間，像是要沸騰的前兆。

*

孔箜然站在會場的角落，手裏端着一杯紅酒，女性身上的禮服在暧昧的燈火下越發顯得優雅妩媚，她身邊圍了許多人，一條條情報和利益交換，就是在這種場合達成了初步的共識。

一首舞曲開始了，一位男性Alpha微笑着走到女人面前，邀請她共舞一曲，其他人在看見這位男性胸口的軍部勳章之後紛紛知趣地選擇了退讓，孔箜然欣然應許，兩人踏入舞池。

“醫生，我的上司想和您進行一番談話。”

女性的睫毛垂落，神情平和，Alpha軍官卻絲毫不敢小觑這個以一己之力震驚了整個軍部高層的女人，他只要一想到那份手術提案能帶來的價值就頭暈目眩、喉嚨發幹。他的上司都繃不住鎮定，而面前的孔醫生卻可以如同何事都沒有發生過，繼續以平靜的态度周旋。

這樣的Alpha，是多麽厲害的人物——又是多麽值得敬佩的前輩啊。

“我也很期待和将軍的對話。”

舞曲結束，男性Alpha軍官恭敬地握住女人的手腕，扶着她走入一間專門用來通話的密室。視頻接通之後，他又恭敬地退出，守在門邊不讓人打擾。

孔箜然擡頭看着屏幕上那張大名鼎鼎的男性面孔，微笑着說：“久仰大名，威廉将軍。”

——她面前的，正是帝國軍部目前的最高負責人，五星将軍威廉·威爾遜。

而他們談論的事情，即将改變整個軍部。

*

“嗚......”

時針滴答滴答地走着，洛伊絲在沙發上翻來覆去，他已經睡醒了一次，又躺下了，即将到來的發情期讓他的體溫忽高忽低，身體出汗，整個人像一只淋濕的小動物。

“醫生為什麽還沒回來啊！”

小Omega一個翻身，直挺挺坐了起來，死死盯着時間看。實際上并沒有過去很久，可是他覺得一個世紀都不會這樣漫長了。

好過分，好讨厭，不想等了，想立刻就見到醫生，撲進她的懷裏撒嬌。洛伊絲的理智岌岌可危，他洩憤地咬住枕頭，尖尖的犬牙直接在枕套上留下一行牙印，身體的煩躁讓他很想咬點兒東西，最想咬的可能是女人的嘴唇吧。

憑什麽拒絕他——他不夠好看嗎？不夠可愛嗎？他分明是所有Omega中最美貌、最聰明體貼的吧？洛伊絲對他的臉極有自信，除了上代的那位名聲浩蕩的前輩，誰還能和他在容貌上相較一二嗎？他撒嬌的樣子就算魔鬼看了也會心軟吧，可是怎麽在醫生哪裏就不起效？

不管了，這次他一定要抱抱！要醫生好好的安慰他，要得到信息素的注入，發情期來了也不想打抑制劑，就要标記，要被冰涼的嘴唇貼住後頸。這樣他才會滿足，才不會後悔，想要和少年時的夢中情人度過發情期有什麽錯啦！

就算醫生不肯負責，哼，他也沒有吃虧！

*

“那麽，就定了。”

孔箜然微笑了一下，将頭發捋到耳後，對面的将軍颔首，眼神無不感慨：“孔醫生，實不相瞞，我很遺憾你沒有進入軍部。”

“和你比起來，我的那群部下簡直是未進化完全的野人，要是你當年選擇了軍校，現在帝國該多出一位最年輕的将軍吧。”

“被您這樣贊賞，可真讓人羞澀。”

威廉将軍朗聲大笑，那模樣簡直不像傳言中兇狠可怖如鬼神的樣子，就算是最親近的侍官見了，也要瞠目結舌，這還是那個不茍言笑的将軍嗎？

“好了，醫生，希望我們合作愉快，以後多來軍部坐坐吧。”

“自然的，那麽拜托您的事情，也請多多關照。”

“當然，當然。”

結束了談話，孔箜然打開門走出去，Alpha軍官站在門口，對她彎腰：“孔醫生有什麽吩咐嗎？願意為您效勞。”

孔箜然思考了一下，看向宴席。

“幫我打包幾份蛋糕吧。”

*

洛伊絲快要睡着了，在一番七想八想和無用的折騰後，疲憊再次包裹了他，他依然撐着眼皮，不讓自己徹底沉睡。

這個點，醫生是不是快回來了？

真是的，不要做夜不歸宿的Alpha啊，你可是家裏有人的。

沒有吃晚餐的胃發出了抗議，可是洛伊絲任性地忽略它的叫喊，就是不想吃東西，等醫生回來了，和她一起喝點檸檬水吧。

說起來，今天的晚宴有皇家的小蛋糕......那可是洛伊絲最喜歡的甜品，外面沒有售賣，只在皇家大廚負責的晚宴上出現，是一款上面畫着六個金星星、外形如小城堡一樣的香草味點心。他一口氣可以吃好幾個，還因為吃得太多被媽媽說過。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現在有點後悔了，抽搐的胃在想到小蛋糕後抗議聲更大了，舌頭也在分泌酸水。洛伊絲滾來滾去，認命地起來，準備去冰箱拿點面包吃。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聲音。

醫生回來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小Omega反而站住不動了，之前那些幻想在真正有可能實現的時候，反而失去了支撐它們存在的勇氣，洛伊絲孤零零地站在大廳中央，望着門口。

——他看見孔箜然從那裏走出來，女人脫下細跟高跟鞋，洗手，取下外套，身上的一切都完美嶄新，禮服絲毫不亂，妝容完整無缺，高雅光潔地再去參加一場舞會也沒有任何問題。

而他頭發淩亂，眼眶紅腫，身上還穿着皺巴巴的睡衣。

洛伊絲突然就失去了上前的勇氣，他覺得也許，自己不該等着，等什麽呢？

然而孔箜然走到了他面前。

女人的手指理所當然地碰上孩子的臉，是溫暖的。她略微皺眉，摸了摸他的額頭。

“不舒服嗎？怎麽不去休息？”

又看了一眼茶幾：“飯也沒有吃？”

“......”洛伊絲沒說話，低下了頭。

孔箜然嘆了口氣。

“稍微也，愛惜自己一點吧。”

她費這麽大的精力可不是為了看他折騰自個的。

一個冒着水珠的袋子被放在了洛伊絲手心，上面熟悉的紋路讓Omega瞳孔收縮。

“給你帶來幾個你喜歡的小蛋糕，吃一點養養胃吧。”

“......”Omega撕開袋子，果然是他念念不忘的皇家小蛋糕，甚至是他喜歡的那款口味。

醫生依然記得他，他的需要。

在意識到這一點時，洛伊絲忽然覺得輕飄飄的，整個身體都快樂的想要飛起來，那些悲傷和煩躁，暫時被一掃而空了。

他合上袋子，吸了吸鼻子，對女人伸出手，語調很可憐。

“醫生，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