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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孔箜然沒有馬上回答。

她微眯起眼，審視般地注視着少年皇帝，對方渾然不懼地回視着她。褐色和金色的眼睛相撞了一會，孔箜然開口了。

“我有個額外的問題想插隊問問。”

這樣說着，她手裏的棋子吃掉了皇帝的象。

“可以，問吧。”赫亞忒表現得很寬容。

“當初是出于什麽心理答應娶冕下呢，陛下？您對他應當沒有任何愛慕之情。”

赫亞忒和瑞拉的相處還真就是沒半點暧昧，孔箜然不可能看錯這點。

“皇後嗎，其實也沒什麽。”赫亞忒說，“當時朕沒有喜歡的人，公爵來找朕，說冬尼斯多特夫家族想要和皇室簽訂更有效的合作條款，皇後想要成為皇後，這維護了穩定，是利國利民的事。叔叔也在一邊勸說，朕就答應了。”

“之後您沒有發覺不對嗎？”

“有啊，怎麽沒有。”赫亞忒輕聲說，他閉上了眼睛，“但是皇後什麽都不願意說，公爵和叔叔也異口同詞，朕天天都在忙于政務和工作，基本沒有和皇後私下見過面——我們最親近的時光是在結婚之前，之後他就病倒了。”

“會認為他們是自作自受嗎？”

“不。”少年皇帝說，“朕覺得這是報應，是上天對朕輕率地決定了婚姻大事的懲戒，朕分明不喜歡皇後，卻因為長輩的唠叨、敵人的威脅答應了婚事，之後有這樣的結果都是報應，朕甚至、甚至在覺察有些不對的時候也輕率地放過了，關心着政事，沒有去細究。”

“朕才是這個謊言最大的得利者，就算不知情，朕也為此獲利了，所以獲得怎樣的懲罰都理所當然。”

孔箜然沉默了很長時間。

“現在我可以回答您的問題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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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請說吧醫生小姐，請務必說實話，怎麽說朕都不會生氣的。”

“如果是以臣民的角度，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君主。”她不帶感情、客觀地評價着，“您天賦異禀，且擁有優秀的美德——懂得反思和自省，凡事都會從個人身上查找原因，這使您犯過的錯誤不會犯第二次。您登基以來，出臺過數條法律，它們有效的提升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和軍隊的戰鬥力。以您的年紀來說，有這樣的政績實屬不易。”

赫亞忒眨了眨眼，他的臉忽然有些發燙，雖然他上位以來聽過不少歌功頌德的話，可是沒有一次讓他這樣心情平靜。

“可是......朕總會覺得朕做的不夠好，公爵也說朕有許多缺點。”

“沒有人是完美的，您的優點已經足以覆蓋您的弱點。”

“......你不怪朕牽連了皇後嗎？畢竟這也是因為朕的疏忽。”

“誰能預測到事情全部的走向呢？”孔箜然說，“如果是公爵來評價您的行為，他估計會十分贊許。因為您年紀輕輕就領悟了政治的精髓——要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而對于失敗的地方，您發現後也迅速進行了補救——您已經做到了您範圍內的最好。難道不去怪罪罪魁禍首，反而要詢問被欺瞞者為何不夠敏銳嗎？”

赫亞忒雙眼愕然地睜大了，他被這辛辣的評價鎮住，有些想笑，又有些吃驚——說這些話的孔箜然和以往人們印象中的醫生完全不一樣。

“朕.......你不是很在乎皇後的心情嗎？醫生小姐？”

“确實，可是您剛剛問的是從臣民角度如何評價君主。我選擇追随您，是因為您足夠優秀，能帶來勝利，而不是因為您道德高尚——沒有哪個皇帝是憑道德坐穩位置的。”

真是冷酷啊。赫亞忒忍不住想，就算早有覺察，他還是會因為這個女人的冷酷理智而心驚，皇後肯定不知道對方有這樣一面吧？他見過孔箜然和瑞拉的相處，醫生小姐在黑發的男性面前總是那樣柔和、體貼。也許他親愛的皇後根本想象不到，她有這樣冰冷利益的面孔。

——但這卻無端讓他興奮，他想起夢中那只狡猾的狐貍。

“那從Alpha的角度呢？醫生小姐？”

“Alpha的角度？”孔箜然放下棋子，慢吞吞地說，“如果您想知道帝國普遍Alpha的看法——他們大多數會表面痛斥您的僞裝，然後暗地裏瘋狂地企圖爬上您的床，如果您的權力足夠穩，暗地的行為就會被搬到臺面上。您大可以選十幾個二十幾個Alpha妃子，總有人願意幹。”

“哈哈哈哈......”赫亞忒這次眼淚都被笑出來了，少年皇帝的眼裏帶上了愉悅的神采，他表現出更多的孩子氣，用手肘碰了碰孔箜然的手臂，“朕想要知道你的看法。”

“我個人嗎。”女性Alpha擡頭望向少年Omega，以一種讓他肌膚有些顫粟的目光打量了他一會才說，“要是我現在有參與情愛的打算、您又不是皇帝，那我會向您提出邀約。”

“——因為足夠美麗的事物在我面前，我很有興趣把他細細品嘗。”

“——您的魅力讓我十分難忘。”

赫亞忒一只手握拳，擋在了嘴前，遮住自己微紅的面頰，他也說不清現在是什麽心情了......反正......挺高興的。

“......真是花花公子的态度呢，醫生小姐。”少年皇帝輕輕地，分辨不出複雜情緒的說。

“我只是表達我作為一個Alpha對感興趣Omega的想法。”孔箜然聳聳肩，放下了最後的棋子——她已經輸了。

但赫亞忒卻覺得自己輸了。

“真是讓人無法評價你啊......小姐......”

他嘆了口氣，把頭發揉成一團，又洩憤似的拿起咖啡杯，把冷掉的咖啡一口吞掉，孔箜然順手遞了兩顆硬糖過去。皇帝接過咬得咔嚓咔嚓響。吃掉糖果後他說：“好啦，謝謝醫生小姐你陪朕聊天，朕感覺好多了。”

“準備回宮了？”

“明天再回吧。”

“好。”

孔箜然沒有問皇帝的想法，因為這個選擇已經說明了很多事，對方比她更清楚該怎麽做，她從不好為人師。

就在她準備給瑞拉發個短信說說這件事時，赫亞忒忽然被嗆到一樣咳嗽了一聲。

然後他捂着臉，彎下身，整個人開始發抖。孔箜然下意識去拍他的背，就在那瞬間——她渾身一僵，空氣之中，猛烈的信息素爆發出來，一時間整個房間充滿了熱浪！

是發情期！

赫亞忒的發情期本來就因為信息素紊亂而不穩定，在得知真相後他心神波動過大。早就支撐不住的身體毫無征兆地邁出了一大步，越過熱潮直接到了發情期，得虧這是在孔箜然的家裏，得虧他遇見的是孔箜然！

但是......

孔箜然猛然站起的時刻身體僵持了片刻，她身上硝煙味的信息素被引誘出來一樣，在房間裏彌漫、和對方溫暖的信息素交融。這是最壞的情況，她和赫亞忒之間的匹配率竟然......

高達百分之百......連她的自制力都差點克制不住......

孔箜然閉了下眼，迅速從抽屜裏抽出鎮定劑給了自己一針——感謝她每個房間都放藥的好習慣。然後謹慎地走向皇帝，“陛下，你現在感覺如何？我給你打針，你忍耐一下。”

赫亞忒發出喘息，他聲音斷斷續續，臉色紅的不正常：“不......打針不行......”

第一次發情期就用打針壓下去，那他之後的發情期只會更猛烈。最好的方式是找個Alpha标記，可是誰也沒想到意外來得這麽快......

然而少年皇帝實在是個十分果決的人，在意識到現狀之後，他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女人的衣袖。

“标記我，醫生小姐。”

孔箜然不由皺眉道：“你确定？以我們的信息素匹配率，又是第一次标記，你以後......”就很難再匹配別的Alpha了，百分百的匹配率實在太高太完整，嘗過珍馐之後誰還吃得下米飯？

“确定，沒時間了。”皇帝擡眼看着她，快速地說，“朕現在就進入了發情期，第二次發情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來到，難道要放下定時炸彈去找一個好控制的Alpha嗎？在這期間那些家夥的反應比你我想的都快，我們沒有時間了醫生小姐。”

“那冒犯了陛下。”

聽到他這麽說，孔箜然不再猶豫，她捧起皇帝纖細的脖子，咬住了他的後頸。

——硝煙、海潮、月亮。

——月桂樹、太陽、奔跑的狐貍。

赫亞忒很難說那刻他想到了什麽，又或者腦子是一片的空白，他茫然地垂着頭，生理性的眼淚落下來，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過量的快樂。

這是他的Alpha，這是标記了他的Alpha，這是和他信息素完全匹配的Alpha。

是她。

身體的熱潮褪去，體溫下降到平衡。事态得到了控制，孔箜然便松開了手。

這時，赫亞忒卻握住她的手腕，不容置疑地将她拉了回來。

“再來一次，醫生小姐。”皇帝說，“還沒有結束。”

——在虛幻的夢境之中，他最終捕捉到了那只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