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群衆的力量3

“你同意什麽？”雲戰聽到這句話愣了有一會兒功夫跟着喝道，從椅子上起來背着手“這簡直就是胡鬧，你可有想過你現在的身體，若是出了問題怎麽辦？你就告訴我，如果出現問題我該怎麽辦？瑤兒該怎麽辦？”

說白了，雲戰在害怕。

沖上前抓住秦夢岚的肩膀瞪大眼睛質問，他能掩藏住自己的恐懼，掩藏不住自己的顫抖。

雲瑤轉過身子看着雲戰“爹，你應該相信我，相信娘”

雲戰嘴巴抿的緊緊地，他知道應該相信，可是做不到。

漢東唯一爵爺，世人面前他意氣風發，高談闊論，處事果決，雷厲風行，可是他自己知道他有多膽小，有多窩囊。

秦夢岚擡頭看着俯視下來的男人，他面上所有掙紮和痛苦都看得清清楚楚。

擡手，撫上他棱角刀削的俊容“戰哥，這麽幾年都熬過來了，不介意再試試別的，是不是？”

“岚兒”雲戰擡手撫上臉上的手，将她包裹。

雲瑤鼻子一酸紅了眼，轉頭看向八斤“八斤”

八斤跪着向前，伸手放在了秦夢岚的手腕上，雲戰沒有再次阻止。

雲瑤趁這機會說道“爹，八斤雖然是江湖游醫教出來的，她懂得自然就是治病藥理，又怎麽會對母親身體有所危害，不過，我還是希望爹能聽我的一次，将之前的藥都換掉，這次讓八斤來開藥方，先試上兩天，如果一旦有不對勁，我們立刻換回去”

雲戰眉頭緊縮顯然也是思量。

秦夢岚嘆息道“戰哥，我現在着身子還怕更壞嗎？再說了，瑤兒指定的人肯定也是見識過的，不然又怎麽能貿然的帶來給我瞧病”

“有幾分把握？”雲戰問道

雲瑤抿了抿嘴沒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替秦夢岚把脈的八斤。

在琉璃院已經說好的，不管她瞧出來什麽只需要往好的地方說，任何問題回到琉璃院再和雲瑤商議。

八斤松了口氣收回手，低着頭“回老爺夫人，夫人這病是年久積累下來的，想必之前用的藥大多數也是溫補之類的功效，不過夫人這病不僅僅是要溫補，那五髒六腑都有過多的損耗，老爺夫人如果放心，奴婢這就回去開方子，然後讓人去抓藥回來煎熬，用上兩天奴婢再瞧”

雲戰聽完這些猶豫着，他不是不信雲瑤，是不信面前的人。

雲瑤瞥了眼八斤看向雲戰繼續誘哄“爹也聽到了，八斤只是把脈就能知道母親用的藥是哪些，那些方子父親也是親眼見過的，對不對一聽便知，如果對八斤不放心，她開了藥方再拿去給別人看看不就是了”

“你開吧”雲戰松口

雲瑤心裏頭也跟着松了口氣，瞅了瞅雲戰又看向八斤“你先回去琉璃院，開好了方子送給父親，記住了，必須親手交給父親”

“奴婢明白”

八斤起身離開，雲瑤往秦夢岚身上靠了靠“娘，你放心，你的病一定能很快好起來”

“對，一定很快好起來”雲戰握住秦夢岚的手堅定道。

秦夢岚輕笑“有你們兩個這麽支持我，鼓勵我，我要是還不趕緊好起來，自己都覺得對不起你們了”

“那就快點好，等娘好了，我還等着娘給我生個弟弟”雲瑤仰着頭孩子氣的說道。

秦夢岚被噎着了，嗔怒的挖了眼雲瑤“你個小孩子胡說什麽”

“哈哈哈哈”雲戰卻開心極了，抓過雲瑤扣在懷裏“哎呀，還是我們家雲瑤知道爹爹的心思”轉過頭，一雙眼睛都被笑意填的滿滿的“瑤兒說的沒錯，你快點好起來，我們是時候給瑤兒添一個弟弟了”

屋子裏，溫馨極了，笑聲回蕩。

距離房間不遠的地方，一道身影一閃而過，速度很快還留下相當濃郁的怨念和痛恨。

楚秀幾乎是沖出水墨軒的，她怎麽也想不到，不過一夜時間，那兩個人又變的如此恩愛。

雙手緊緊握着指甲刺破了皮肉，回頭看了眼院子才往海棠苑趕去。

雲筱雅坐在屋子裏也是一心煩躁，腳下踩着一個人，一邊嗑着瓜子。

翠蓮埋着頭匍匐在地動都不敢動，額頭已經滲出了很多汗，雙手哆嗦着，腰上突然一沉。

雲筱雅低頭看過去，擡腳對着她後腰狠狠一腳。

“啊”翠蓮痛叫一聲。

雲筱雅重新踩住她，腳在她後背撚了幾下“誰允許你動的？怎麽？現在覺得本小姐難伺候了是不是？連你這個狗奴才也敢瞧不上本小姐了是不是？”

“不…不不不是，小姐…小、小姐饒命，奴婢…奴婢從來不敢這樣想，奴婢…”翠蓮滿心凄苦，可對方是主子自己只是奴才，這就是她的命。

雲筱雅陰笑幾聲，不過腳下的力氣還是減了一些，伏下身“翠蓮，你不用覺得不甘心或者嫉恨，畢竟，人各有命，你生來就是做奴才的，我生來就是做主子的，所以，你可不要怪本小姐狠心，怪就怪你不會投胎”

每一個字咬的都惡狠狠的，心裏頭也是恨極了，可不是這樣嗎？如果她會投胎哪裏用給人做奴才受盡欺辱，自己如果會投胎，哪裏會是一個庶出，需要天天忍受雲瑤那個賤人。

楚秀正好掀起簾子進來，翠蓮見狀一陣激動，覺得自己又有救了。

不過，今天的楚秀可沒有心思管她，自己都恨不得找個人來發洩發洩，幾步到了跟前一頓，斜過頭來俯視着地上跪着的人。

翠蓮接觸到那一雙陰毒的眼吓得倒吸口冷氣趕緊埋下頭。

楚秀冷笑一聲走到座位坐下，閉了閉眼睛平息憤怒。

“怎麽了？”雲筱雅斜看過來詢問。

楚秀又是一聲冷笑，嘴角翹着刻薄的弧度睜開眼睛，直直看着某處低聲道“怎麽了？那個賤人都快要死了居然還敢扭腰撅臀的勾引男人，呵呵呵，她是有多耐不住寂寞，也不看看自己那張臉有多惡心，有多吓人”

雲筱雅愣了下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秦夢岚。

悠爾一笑扔了手裏的瓜子踹了一腳翠蓮“滾”

翠蓮被踢的滾出去，大汗淋漓還挂着眼淚，費了不少勁才從地上爬起來，趕忙磕頭“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看着她連滾帶爬離開，雲筱雅撐着下颚，挑起眼睛“人家慣會哄騙男人，再有，我爹對那個賤女人什麽心思這都十年了你還不清楚？什麽冷落什麽疏離，我看，都不過是人家一時的小情趣而已，也只要有你才當真”

“你懂什麽”楚秀被自己女兒這麽諷刺更是怒火中燒。

雲筱雅冷着臉“是，我是不懂，你有本事就快點讓那個老女人去死，然後坐上主母的位置，讓我能夠成為嫡女，再也不需要被那些自以為高貴的女人嘲笑，你知道嗎？你當然不知道，每一次跟雲瑤那個賤人出門，我都只有陪襯的資格，庶女這個頭銜永遠壓着我，讓我擡不起頭”

突然而來的嘶吼，楚秀愣住了，聽得目瞪口呆，雲筱雅還是第一次如此激烈的表達自己的不滿，表達對她這個娘親沒用的厭惡。

雲筱雅從椅子上站起來“這都是你教我的，人這輩子，若是不想認命就要改命，我可不是你，我才不會甘心屈居人下，我雲筱雅從來都不比她雲瑤差，娘，馬上就是三年一度的百花宴，我不會錯過我也不能錯過，所以，你需要幫我，你必須幫我”

楚秀本來滿心的憤怒猙獰都在雲筱雅癫狂的狀态下平息了，看着沖過來抓住自己的人，心裏也是理解的，面前這個孩子因為有她這個娘，這麽多年都只是侯爵府一個庶女，不管去哪裏都只能靠着雲瑤的施舍。

咬了咬牙“你放心，娘這一次絕對讓你光明正大的去參加宴會，讓你更不需要借助她雲瑤的光芒”

天，已經黑透了，琉璃院的下人已經全部被發賣出去，顯得很清冷。

一穿着粉色衣服的繞過長廊拐角出現，正是白天被九媽和八斤一起帶回來的蓮心，來回張望一圈整了整自己衣服，往正卧走過去。

這人才剛到門口，九媽挑着簾子就出來了。

蓮心吓了一跳，看到是誰心裏頭咒罵一句，臉上挂着汕媚讨好“是九媽呀，給奴婢吓了一跳”

“有什麽好怕的”九媽拍了下衣服諷刺道。

蓮心扯着嘴角有點不高興，這個老妪婆有什麽好嚣張的，不就是命好跟着夫人嫁到了侯爵府，又把大小姐伺候大，哼，那個夫人可不像是長命的，等死了以後有了新夫人，可就沒她嚣張的機會了。

想到這心裏頭舒坦了很多，低着頭畢恭畢敬“奴婢這不是都回來一天了，過來看看小姐可需要奴婢伺候的，現在琉璃院也沒有一個能伺候小姐的人”

九媽看着面前一臉都是藏不住心機的人，還能不知道她心思？這整個琉璃院現在就只有她跟八斤了，趁機會趕緊表現巴結小姐，這一等丫鬟還不是粘手就來。

扯着嘴角冷冷道“小姐不是說了，讓你明天再過來”

“奴婢只是…”

“你別忘了，你只是一個奴婢”九媽突然喝道。

蓮心激靈了下擡頭，咬着唇般有點委屈的看着九媽。

九媽一笑“不滿？”

“奴婢不敢”蓮心見此吓了一跳，意識到自己沖動了，趕緊低下頭跪下“奴婢只是…只是擔心小姐沒有人照顧所以才違背了小姐的話，并沒有不敬小姐之意，奴婢…奴婢這就回去，這就…”

“讓她進來吧”雲瑤的聲音從屋子裏面傳出來。

蓮心閃過喜色擡了頭，看着九媽一臉期盼又看向房門的位置。

九媽皺了皺眉不過還是往旁邊退了兩步“進去吧”

“是是是”蓮心應了幾聲爬起來，繞過九媽挑簾子進了門。

房間裏，地龍燒的暖烘烘的，雲瑤已經沐浴過，松散這一頭黑亮長發斜靠在貴妃榻上，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拿着本書随意翻着。

蓮心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稍微有點失神。

面前這樣的一個人讓她突然生出點不能靠的太近，否則便是對對方的亵渎這種感覺，抿了抿嘴角将頭埋下，雙手藏在袖子裏互相握着，心裏頭那點嫉妒和羨慕開始發酵放大。

雲瑤餘光掃過來，正巧捕捉到蓮心臉上一閃而過的扭曲。

暗笑一聲動了動，擡手“八斤，将那邊的東西給我拿過來”

“是”八斤轉身向西次間走去。

雲瑤端過一旁的熱茶到了手上，吹了口擡頭看向蓮心，歪頭笑着“過兩日父親會安排人牙子送幾個新人進來，不過，這兩日琉璃院也是少不得人的，往後你就跟着八斤一樣歸為二等丫鬟，留在這邊伺候着吧”

說完這番話雲瑤就低頭喝起茶來，熱氣缭繞遮擋住她所有面容和表情，根本看不出來具體是個什麽樣。

蓮心手一緊，二等？她可是沖這一等來的，以前就是二等現在還是二等，她費這麽大勁是為了什麽。

擡了擡眼“小姐，奴婢覺得一等丫鬟也是能夠勝任的，只要小姐給奴婢這個機會，奴婢一定做給小姐看，肯定不比之前的任何一個人差”

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雙手伸出去放在地上匍匐下身子“希望小姐能給奴婢一個機會”再次高聲說道。

雲瑤沒有一點點的意外，這一幕她早就料到了。

“放肆”一旁的九媽斥責道。

蓮心哆嗦了一下但是沒有動，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不能後退。

雲瑤移開茶杯看了眼九媽，示意她不用生氣，又重新看向蓮心“你覺得你能做一等？可能給本小姐一個理由？”

呵，一等丫鬟？她恐怕都是不稀罕的，對方的心有多大她可是清楚着呢，伺候人，那也是要伺候能給她榮華富貴的，她一個侯爵府嫡女可是遠遠不夠，不過呢，她也不介意将她捧得高高的，這才能讓她充分體會從高處摔下來，粉身碎骨是什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