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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次日八點，寧晚一手拿面包，一手提着牛奶，邊吃邊往駕校訓練場走。

睡懶覺是什麽，她這個暑假都沒機會知道了。

八點的訓練場已經來了好些人，有的在練直線，有的在練倒車入庫，還有的在看着車繞圈。教練還沒來，她一口一口喝着牛奶，看那些跑圈的人開車。

科目二一共五個項目。

上坡起步，曲線行駛，直角轉彎，倒車入庫，側方位停車。

她嘆了口氣，她才開始一個項目，得要多久才能像人家一樣能自主開車行駛來。

“滴—”

身後喇叭響起，她回身，是教練的車。

只是......車上的人好像不是教練。

陽光照在擋風玻璃上有些反光，她看不太清楚，想着可能教練今天跟別人換了車或者怎麽樣。

将牛奶空盒扔進垃圾桶，走到車後排位置等着。

駕駛室的門打開，她目光瞬間被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吸引，白皙修長的手指将車門推到最開，黑褲包裹的長腿踩地，高大颀長的身影披着朝陽闖入視線。

寧晚雙眼瞪大，目不轉睛的一動不動的盯着那人看。片刻後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睜開發現那人已經三兩步到了面前。

清冽好聞的味道襲入鼻尖，像麝香和冷松的混合，每一份都恰到好處，仿佛為他量身定做。

“陸，陸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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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反應像是早在他意料之中，薄唇微勾，聲音清冷悅耳，“上車吧。”

寧晚微仰頭，看着男人那無可挑剔的臉，“你怎麽會開着教練的車？”

“教練這幾天有事。”

寧晚沒捋明白，“教練有事，為什麽你開車？”

陸淮坐進副駕駛，看着旁邊不打破砂鍋問到底不罷休的小姑娘，“他交代讓我帶你。”

“我有駕照，教你應該沒問題，所以你不用這麽的......擔心。”

啊？？？？

她不是那個意思啊，她只是好奇，單純的好奇而已，并沒有懷疑他的能力啊！

“我沒有質疑你。”她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就是覺得有點玄化和無比奇妙。”

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巧合。

陸淮靠着椅背，手肘虛搭車門，輕笑了聲，略過這個話題，“你之前練到哪裏了？”

“才開始學倒車入庫。”

“倒兩把看看。”

寧晚“噢”了一聲，調整好位置，深呼吸兩下開始發動車子。

教練坐在旁邊時她緊張，陸淮坐在旁邊她更緊張，不是害怕，就是敬畏。如果說教練時班主任，那陸淮就好比時教導主任。

“回方向的時候看車前蓋上的教字，教字過白線回半圈，平行之後再回完。”

寧晚啊了一聲，眼睛盯着車前蓋的字，在字過白線的時候回方向，等到車身與線平行了再回完。

“倒車進去的時候，後輪胎與白線直角成三角形，回方向。”

聲音雖然清淡聽不出情緒，但好像有股莫名的魔力，讓人能完全信任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寧晚一一照做，等将車停回線裏時，下意識去看旁邊，等待評價。

陸淮還保持那個姿勢沒換，接收到她頭來的目光，輕聲，“下車看看。”

車完美的停在白線內，沒有像之前那樣左偏一點右偏一點。

“這是我第一次倒得這麽标準！”她鑽進駕駛位，迫不及待的跟他報告自己的進步。“我再倒一遍！”

小姑娘笑起來眉眼彎彎，宛如天上的月牙。他不由地跟着笑，“好。”

人就是這樣，再學了很多次之後終于成功會信心爆棚，但到底是新手，倒車這個東西很看手感和狀态。

倒了五六把，只有一把倒得沒毛病，其他還是一樣不是這邊寬就是那邊窄，還有一次壓線了。

“等我一會兒。”

又一把停歪之後，陸淮解安全帶下車。

寧晚應了聲，伸出頭去看車子跟線的距離，想不明白明明是按照角度做的，怎麽就倒不進去了。

“那個是教練嗎？好帥啊！”

“是隔壁駕校的。”

不遠處兩個女生的讨論聲竄入耳朵，寧晚擡眼，她們也正好往這邊看過來。她下巴枕在手背，從後視鏡裏看着男人高大清瘦的身影。

她看到男人彎腰走進便利店，沒一會兒便出來，手上拎着個塑料袋，另一只手依舊揣進褲兜，邁着大長腿回來。

“喜歡吃哪種？”

塑料袋被攤開，裏面是好幾種雪糕。寧晚也沒客氣，挑了一塊看起來很可愛的包裝，拆開，“謝謝。”

老式教練車空調不給力，車裏又悶又熱的，正适合吃塊雪糕解解暑。冰冷的一塊雪糕下肚，頓覺神清氣爽，寧晚舒服的閉了閉眼，身體也跟着放松，半靠躺着椅背。

“你給教練代班的話會不會影響你訓練？”她問。

陸淮喝了口水，淡淡道，“我最近不用訓練。”

“為什麽？”寧晚偏頭，視線落在他臉上，而後像明白什麽似的點頭，“你本來就很強了，不是訓練，是溫故知新。”

陸淮擰上瓶蓋，“我強？”

“是啊。你不強誰強？”她很理所當然的點頭，“你可是世界冠軍哎，還是兩屆，雖然我接觸英雄聯盟不久，但世界冠軍，全球就這麽一個！億萬分之一。”

小姑娘咬下一口雪糕，咀嚼，一雙杏眼亮晶晶的，斬釘截鐵的話像是一把铮亮的箭頭，穿破心髒外的護甲，穩落中心。

—

一整天下來，向晚都不記得自己練了多少遍倒車入庫，感覺都快練吐了，甚至整個人越練越毛躁。

五點，在她又一把倒車結束之後，陸淮下車與她換位置。

坐到副駕駛上，寧晚仿佛重新活了過來，再一次感嘆倒車入庫果然是科目二最難的。

“你們當初都是怎麽考過的？”她忍不住發問。

白色桑塔納拐出訓練場，“熟能生巧。”

這跟張女士說的感覺差不多。

她單手撐臉，悠悠嘆氣。

“住哪兒？”

寧晚擡頭，一股香味襲入鼻間。

轉頭，街邊一家烤肉店新開業，門口兩邊擺放着幾個巨大的花籃。

“想吃烤肉。”她微微側身，“我請你吃烤肉吧！”

他幫自己練了一天車，還給她買雪糕吃，她應該請人吃個飯的。

“可以。”

得到當事人回答，寧晚立刻導航之前一直吃的那家。

“這家烤肉店我吃過很多次，食材新鮮，保證你吃了一次就忘不掉。”

清甜軟麗的聲音充斥車廂每個角落，陸淮聽着導航又拐了個彎，視線往副駕駛位置看過去。紮着丸子頭的女生臉上表情生動，杏眼眨了眨，裏面就差寫着即将吃上美食的快樂。

他不自覺揚嘴角，“那得試試。”

“入股不虧，要是不好吃盡管找我負責！”

又一個紅燈，陸淮踩剎車。

他偏頭，低聲問：“怎麽負責？”

“我......”寧晚轉頭，這才發現兩人之間距離不過一指。

清冽的味道撲鼻而來，像一把繩索無形之中将她圍繞。

擱這麽近她才發現男人睫毛又長又翹，右眼睑下點綴一顆淺褐色的痣，仿佛是湖泊邊的平原。讓人再難忘記。

陸淮垂眼，“怎麽不說了？”

女孩杏眼亮晶晶的像天上星星，清澈漂亮，蝴蝶似的睫毛随着眨眼上下顫動，腮幫子一股一股，像只想吐泡泡的金魚。

可愛得不得了。

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克制自己想伸手捏她臉的沖動。壓低聲音放緩語調，“嗯？說什麽？”

“我說什麽？”寧晚腦子暈乎乎的。

身後車輛按喇叭催促，陸淮掀眼發現前面車輛已經在前進，眉頭蹙了一瞬，坐直身子。

—

烤肉店位于一條巷子裏，雖然地勢偏，但半點不影響人家的生意。吃飯時間停車位不好找，寧晚先下車排隊，陸淮在附近找地方停車。

“您好幾位？”

“兩位。”

前臺店員摸了下耳返，“兩位還有位置嗎？”

等了幾秒那邊給出回答。

“二十號桌，這邊直走到頭。”

寧晚拿着桌號券，道了聲謝往裏走。

每張桌子都坐了一兩個人，顯然都是提前來占位置的。二十號桌靠牆，寧晚坐下給陸淮發微信。

【大門進來直走，二十號桌。】

【陸淮：好。】

“您好，點餐請掃右下角的二維碼就可以了。”

寧晚應了聲，繼續給陸淮發消息。

【你想吃什麽，我先點上。】

消息剛發出去，面前投下一片陰影。

陸淮在對面坐下，看了眼手機，“我不挑食，你點就行。”

“我點了生菜，五花肉......”她念着菜單，念完之後問他，“你看看還有什麽想吃的。”

小姑娘手指白皙青蔥，塗着淺淺的指甲油，在燈光下亮得仿若透明。

陸淮伸手接過套着彩色手機殼的手機。

手指掠過一片溫熱，像一片羽毛輕掃，帶着男人的溫度，癢癢的。不知是不是空調溫度開得太高，寧晚莫名感覺手指有點發燙。

她端起茶杯喝水，視線卻不受控制落在男人那雙手上。

黑色襯衫袖口挽過手腕，手指白皙修長，指甲修建得整整齊齊，淡青色的筋脈随着他手的動作時隐時現，她握着有點大的手機在他手裏仿佛小了一個號。

“好了。”

陸淮将手機遞回來，察覺到她的視線垂眸看了眼自己，“怎麽了？”

“沒...沒事。”寧晚猛地回神，把手機拿過來，也沒看他點了什麽直接下單。

“佐料醬在那邊，你要放什麽？”

陸淮不答反問：“你一般吃什麽？”

“我一般是小米辣和幹辣椒。”

陸淮笑了下，“跟你一樣。”

“好。”寧晚起身，“不要走開，我馬上回來。”

陸淮單手撐在桌邊，視線追随着女孩到一排佐料處，看她蹲身拿起兩個碟，東看看西看看。天花板的燈光落在她頭上，襯着瓷白的小臉，像洋娃娃。

眼尾帶了些弧度。從什麽開始，好像看到她就會忍不住笑，忍不住彎眉，總想跟她多待一會兒。

視線突然被遮擋，他擰眉，臉色沉下看擋在面前的人。

“那個，帥哥可以加一個微信嗎？”

“不加。”

聲音清冷疏離，拒絕的直接幹脆。

女生一時尴尬得有些下不來臺，回頭看了看自己得同伴，不死心的繼續開口，“只是想多交個朋友而已，不是壞事.......”

剩下的話被他一個擡眼堵了回去，男人眼睛狹長，面無表情的時候整個人寡冷淩厲，帶着睥睨和壓迫，讓人不敢造次半分。

“不加。”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清冷，隐隐帶着幾分不耐煩。

寧晚轉身就看到一個淡黃色長裙的小姐姐垂頭喪氣的離開，仿佛被什麽打擊到了心靈，時不時偏頭觀察另一邊用茶水清洗餐具的男人。

“你粉絲啊？”她問。

“不是。”将清洗好的餐具放到她面前，再洗自己的餐具。

“說起來，你出來吃飯什麽的都不需要戴口罩嗎？”

陸淮擡眼，聲音輕緩，“戴口罩幹嘛？”

“以防被人認出來啊。”有名氣的公衆人物都是這樣的，避免造成擁堵和打擾到私人時間。

“認出來就認出來吧。”他完全不以為然。“想先吃哪個？”

“五花肉吧。他們家這個五花肉是一絕，都是新鮮肉，跟其他店從急凍室拿出來的不一樣，你等會嘗嘗。”

陸淮笑了笑，“這家店你經常來嗎？”

“時不時跟室友來吃，這家烤肉，學校側門的串串，火鍋，都特好吃。”說起吃的，寧晚滔滔不絕，“她們家的肉跟別家肉不同，你看這個肉的紋路，是新鮮肉不是凍肉，吃起來不會澀也沒有味道。”

“側門那家火鍋的麻辣牛肉最好吃，每次我都能吃三盤。”

白霧萦繞在兩人中，陸淮一手端茶杯，一手懸搭在桌邊，視線專注的看着對面女孩，認真聆聽每一個字。

陸淮手裏端着茶杯，目光專注的看着她，聲音輕緩，像浸了水一般，“聽你說還挺好奇的。”

寧晚大方的擺擺手，“有時間我帶你去吃啊。”

“好。”

男人半張臉被升起來的白霧遮擋，輪廓分明，筆挺的鼻梁，深邃如墨的眸子收攬頂上的燈光，薄唇勾出好看柔和的弧度。

隔着過道，旁邊桌的女生移開視線，跟同伴說，“看吧，果然是女朋友。”

開始還以為是同事朋友之類的，但男人明顯放柔的聲音和體貼溫和的樣子，讓人又羨慕又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