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給你一拳
給你一拳
南音一年一度的校園原創大賽決賽,在十月的最後一天拉開帷幕。
接近十一月,南都已經開始冷了。
就算凍的鼻涕直流也擋不住南音全體師生對原創大賽最終決賽的熱情。
音樂廣場上人群熙熙攘攘,站遠了的還自帶了望遠鏡。
還有不少附近居民帶着家裏人來看熱鬧。
正因為知道來的人會很多,所以南音近幾年的原創比賽決賽從來沒有在音樂廳舉行過,都是挪到廣場上,在戶外展開。
進入決賽的樂隊三三兩兩圍成團在舞臺側後方臨時擴大的準備棚裏等待。
陸昭仔細調試着手上吉他的音調,元晨景呼出熱氣搓了搓冰冷的手,然後拿起兩根鼓棒點着空氣,許屹則在撥弄着貝斯。
“比起其他組合,我們人數上輸太多了。”許屹看着其他樂隊,估算了一下。
陸昭彈了一段,翻出裝效果器的包:“比賽結果又不是憑人數說話。”
許屹長舒了一口氣:“哎,夕夕要不你充個節奏吉他?”
向夕被安排在唯一的椅子上,正埋頭玩手機,頭也不擡地說:“不去,我是要看表演的人。”
許屹正想再說點兒什麽,舞臺前方爆發出熱烈的聲響。
“看這響動,這一組的票數應該不低。”許屹有些感慨。
“靠後的順序更有優勢。”陸昭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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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的原創大賽決賽結果,是等所有表演結束以後,現場掃一個投票的二維碼進行投票,排列出名次。
這麽多組表演下去,到了最後投票階段,前面樂隊表演的什麽觀衆估計都記不清了。
順序靠後的樂隊,會更有優勢一些,當然,作品和現場确實非常優秀的,也會讓人記憶猶新。
“天時,地利,盡人事。”陸昭擡起拳和元晨景還有許屹碰了一下。
他抱着吉他走到向夕面前,伸出手:“夕夕不給我和晨景加油嗎?”
向夕伸出拳頭捶了一下對方攤開的手掌,又和元晨景擊了掌:“我會注視着你們。”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元晨景取下鴨舌帽扣到向夕腦袋上,露出冷白的臉和漆黑的短發。
三個人開始往舞臺入口的地方走去。
手機盈盈亮光照在向夕臉上,屏幕自動息滅後又被新消息亮起。
向夕想了想,撥出一個電話。
對面過了一會兒才接起。
“周洋?前面還有幾組樂隊?”電話對面的聲音喘息着,氣息很不穩。
向夕:“那你盡快吧,沒有人願意把後面的編號換出去。”
“……好。”謝暮沉默了一陣才回應。
向夕看到新來的電話,連忙說到:“我接個電話,先挂了。”
“好。”
向夕挂斷謝暮的電話,接了周洋的來電。
周洋在那頭氣憤不已:“謝暮太過分了,我生氣了!怎麽辦啊小學弟。”
向夕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麽安慰的話,卻找不到詞彙。
“他在回來的路上了。”向夕想來想去只有這麽個消息才能安慰人一些。
周洋聽到這個消息都要哭了:“他在東門,等他過來至少都要四五十分鐘,dusk過了就到我們了!”
舞臺側邊離音響很近,臺上已經在介紹dusk的成員。
臺下因為dusk這個名稱發出熱烈驚呼。
“啊啊啊!不枉我大老遠從隔壁省跑來!活的dusk!活的朝晨路景!!”
“上次音樂節我還沒聽到消息,票就沒了!沒想到讓我趕到了免費場!”
“元晨景!人間蠱手元晨景!!”
“陸昭!!哥哥看我看我!”
“新歌真的太好聽了!南音的原創比賽,也必須是原創!不知道會不會又有一首新歌!好激動啊!”
“應該會有,如果是發表過的也不錯,哪一首我都想聽一次現場。”
“激動!加油啊dusk!”
“你們是最棒的!!”
手機那頭周洋還在嘤嘤嘤。
舞臺上的樂器聲漸漸響起。
向夕穿過人群走到舞臺面前。
dusk已經有了許多演出經驗,c位陸昭的臺風沒什麽好挑剔的,元晨景在更後面的位置揮舞鼓棒指揮着鼓和镲片。
臺下人很多,向夕站的位置只能從許多人高舉的手臂縫隙看到舞臺上的人。
陸昭和元晨景不經意巡視的目光卻在第一時間從人群中找出了他。
陸昭對向夕的位置比了一個金屬禮,大拇指,中指,無名指緊貼在一起,食指和小指毫無偏差地指向向夕所在的方向。
陸昭曾經和他解釋過,貼在一起的三根手指代表三位一體,無論生活有多糟糕,他們三個都要好好的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為了他,為了你,為了我自己。
他們此刻正活着,熱熱鬧鬧地活着。
找回不到什麽沒關系,不能再失去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陸昭和元晨景的歌曲,像極了表白的情書。
沒有轟轟烈烈,沒有訴盡衷腸。
只有淡淡的平凡,躍然而上。
你要天天開心,你要好好吃飯,你要好好睡覺。
陸昭和元晨景沒想向夕要成為什麽樣的人,只希望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好生活,好好活着。
有天大的困難,他們都能抗上。
這首歌的曲子很歡快,甚至還很雀躍,和dusk以往現場激烈的風格完全不一樣,卻讓人聽了覺得很開心。
向夕很喜歡。
他覺得,有一天他如果不在了,dusk也一定沒問題。
可是……
舞臺上的身影漸漸模糊。
直接演出終結,耳邊充斥着劇烈的歡呼吶喊向夕才回過神。
陸昭一遍又一遍對向夕比着小心心。
向夕伸出手回了一個,他才心滿意足準備收拾離開。
“小學弟!救命啊!!”
向夕拿起垂下的手機,他早就忘記了自己還在和周洋通話。
向夕現在心情正好,但面對這件事情,他也愛莫能助,他也沒辦法馬上變個謝暮給他們。
“以你們的編曲,就算沒有鋼琴也問題不大。”向夕安慰道。
周洋還是不甘心:“那樣就不完美了!”
向夕猶豫着不知道該說什麽時,對面電話裏傳來劉逝川的聲音:“磨叽,我們的意思是你能來代替謝暮嗎?”
向夕看到周洋歪着頭可憐兮兮地夾着電話走上臺給樂器接線,時不時地看向夕一眼。
向夕挂掉電話,想了一會兒。
并沒有得出什麽結論,只是知道謝暮一定會很愧疚。
周洋會很生氣,他可能不發火,卻肯定會很失望,也許會因為這件事,再也不想和謝暮是朋友了。
明明已經打算再不和他相遇,但只要想到對方的人生會遇到各種挫折磨難他就沒辦法忽視。
向夕繞過人群,緩緩走向舞臺。
陸昭和元晨景收拾好東西過來,剛想和向夕打招呼,卻看到他踏上了登上舞臺的階梯。
許屹見另外兩個人都沒動,就想自己出聲喊住向夕。
但陸昭卻伸手攔住了他。
元晨景很默契,兩個人自然而然地一起在離舞臺近的地方找了一個好位置,他們兩比向夕高出不少,站在任意位置,也能輕松看到舞臺全貌。
他們看到向夕走上臺,燈光打到他身上,都映不清他整個人具體樣貌,寬松的白色體恤外面套了一件白色上衣外套,本來應該是上衣外套,但穿在向夕身上,活脫脫變成了中長款。
周洋看到向夕上來,差點淚眼汪汪,他激動地拉住向夕的手,一切不言而喻。
“我真害怕……怕自己一會兒開了麥都沒有勇氣發聲。”周洋吸了吸鼻涕:“搞砸了我怎麽面對你啊。”
向夕:“開學大會的時候校長不是說了嗎?重要的是過程,不是結果。”
希望所有同學不為過程困苦而悲痛,不為結果優秀而自滿,享受付出和收貨時一路的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你付出的過程不會欺騙你自己。
“好。”周洋擦了擦快溢出眼眶的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我不怪謝暮,沒有誰應該為了誰必須做什麽。”
謝暮并沒有義務為了他周洋必須來參加比賽。
向夕彎了彎唇角沒有說話。
周洋可以責怪的,可以責怪向夕,如果不是因為他做了多餘的事情,謝暮也不會陷入這麽兩難的時刻。
周洋抱着貝斯背對着觀衆,和劉逝川說:“加油啊,劉逝川你是最棒的!”
然後又和向夕說:“謝謝你。”
不止為了今天這件事。
而後又對江游道:“我實話告訴你,我現在真的很不想看到你,但依舊希望你能好好表現,争取跟上你們隊長的步伐,被大公司看中,有一個好的未來。”
江游灰白色的頭發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俊美的臉上面對周洋時一直都挂着淺淺的笑意:“好。”
他對娛樂圈沒什麽興趣,對音樂也随着年齡增長失去了熱情,但他不會去辯駁周洋對他說的話。
他站在這裏,不過是想看看,愛哭鼻子的小少年長成什麽樣了。
正如他想的那樣,很多人都喜歡他,有新的朋友,樂器也從吉他換成了貝斯,他已經重新開始并且走了好遠,只有江游自己一直停留在原地。
周洋唱歌的聲音清朗溫暖,和他說話時完全是兩個調調。
幾個人在這之前都沒有從周洋那裏聽到過完整的歌詞。
向夕也只記得一點點。
但是那一點點和周洋唱的內容完全不搭邊。
白色的琴被分解破壞。
能不能釋懷所有傷害。
心像甜甜圈一樣中間缺了一塊。
不去想你們在或不在。
我的世界只剩空白。
激昂撕裂的尾音。
接上鋼琴高音階區的solo,叮叮湯湯,激烈而絕望,砸在琴鍵上的仿佛不是手指,而是清脆的玻璃制品,片片破碎在耳旁,與之一起破碎的還有無數聽衆的心髒。
碎落在琴鍵上,化成粉末,在燈光中消失殆盡。
陸昭看着舞臺上并不清晰的側臉,和元晨景十指相牽的那只手緊了緊。
“他彈鋼琴的樣子真的很美。”元晨景突然出聲道。
陸昭點了點頭:“和那個讨厭鬼像極了,我并不讨厭他。”
元晨景表示理解:“這個世界只有我們和其他人。”
哪怕讨厭自己,也絕對不會讨厭他們。
最後一個音,十指深陷,延音綿長,道不盡,訴不完。
緊接着地鼓密集的連續鼓點,電吉他加上效果器獨有的嘈雜。
所有樂器聲音停止後,鼎沸的人聲在臺下響起。
周洋是舞臺上第二個回過神的,第一個一直游離在外,不存在回不回神的說法,彈完琴就坐在原地擦手手。
周洋激動地向向夕跑過去,完全不顧自己胸前還挂着貝斯,想伸手擁抱向夕。
被向夕拒絕了。
“中間那段solo響起的時候,我心髒都揪緊了,一直數着拍子,怕自己聲音進錯了地方。”周洋興奮地表達着自己的心情。
“走吧,後面還有其他樂隊。”向夕一分一秒也不想在舞臺上久留,燈光太耀眼了,耳邊的吶喊聲,讓人目眩神迷。
有個熟悉的人影,繞着人群,向舞臺側邊跑來。
隔得遠遠地,向夕仿佛聽到對方劇烈的喘息和粗重的呼吸。
可是。
明明生與死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但他依舊努力渴求着生命必須的養分。
大概是因為這個世界還有他留戀的人與事。
“沒開始之前我好擔心結果,結束這會兒反而不在意了。”周洋笑眯眯地和向夕說。
說完後又轉頭去找劉逝川說自己的心情。
陸昭和元晨景早早地等在向夕下來的位置。
“夕夕你真棒。”陸昭擁抱了一下向夕。
而後把人讓給了元晨景。
陸昭和元晨景身形高大,擁抱向夕的時候,手臂一圈就能把人圈的密不透風。
向夕有些無語:“等我長你們這麽高,我也這麽熊抱你們。”
“我們等着。”陸昭笑着道。
元晨景淺淺地彎了彎唇角,表達了自己也是這麽個意思。
“謝暮!謝暮~!這邊這邊!”周洋看到謝暮的身影,跳着腳揮手高喊着,生怕對方看不到他。
陸昭臉上的笑意猛收,轉頭直視聲音傳來的方向,瞳孔逐漸放大。
謝暮彎腰撐着雙腿調整呼吸,他看到比賽情況了,這麽下去,他欠小少爺的越來越多了。
元晨景伸手拉住陸昭的衣袖,被陸昭擡手揮開。
陸昭緩緩走到周洋面前,笑着問:“你剛剛叫他什麽?”
周洋被問的莫名其妙,但想到這個人是小學弟的朋友,也沒多想,答道:“這是我們樂隊的鍵盤,謝暮,謝希望!”
謝暮調整好呼吸直起身,張了張口想對向夕說點什麽,卻不知道用什麽字詞才好。
他忽然感覺到側面有一陣風帶過,等他回過神時,右頰處劇烈的疼痛比大腦都還快速告訴他發生了什麽。
“啊啊啊!!!”
憋了好久啊!
不知道有沒有小夥伴們從前面看出來。
他們不是三個人!
是四個!!
向夕、謝暮、陸昭、元晨景是幼馴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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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