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過去
過去
謝暮曾經遇到過很嚴重的事故,高一的時候。
他清醒後大腦一片混沌,許多記憶都似是而非。
他聽到母親問醫生,顱內什麽受損?我聽不懂,他還能彈琴嗎?
看他醒來,哭泣的女人沒有一句關心的話,只有責備:“你還想瞞着我去機場,那個小地方有什麽值得留戀?幸好沒傷到骨頭不影響靈活,不然你就再也彈不了鋼琴了。”
謝暮在醫院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出院,出院後母親以風水為由搬了新家,原來租住的地方外面有一個公園,他們離開的時候,那個公園紅彤彤的,滿是紅葉。
手機也在事故中損壞。
拿到的時候換成了時下最新款,用着很不習慣,他推測自己以前用的不是這個系列的手機。
他詢問過母親以前的人和事,母親能說出口的只有與父親相關的一切,對于他交了什麽朋友,認識了什麽人一概不提,問的多了她還會生氣,怒斥他有空胡思亂想還不如多練練琴,想想怎麽考入北音。
或許是她不知道,或許是她不想提。
對方歇斯底裏的模樣讓謝暮沒敢多問,經過他發生意外,母親像是緊繃的琴弦,随時都有可能掙斷自己,因為不夠優秀的他,因為困苦的生活。
後來謝暮用手機卡短信驗證登錄各個常用的APP和出行網站,查到了自己當時是要去機場坐飛機去南都,好像是見以前的朋友,只是他要見的人,他連樣子都想不起來。
在聯系方式裏也沒查到他有頻繁聯系的人。
手機卡明明很正常,有新學校老師的聯系方式,有新同學的聯系方式,有母親,卻莫名空白的可怕。
好像刻意和他以前隔開了。
他模糊空曠的過去漸漸被新事物填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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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反感去追尋過去,在母親口中的過去,只有父親和鋼琴的榮光。
他覺得窒息。
謝暮拭去臉上的血跡,幹涸的血漬用沾了水濕毛巾擦淨。
他一半臉頰青紫烏腫,可見那個人下手有多狠。
謝暮當時想着換個地方打回去,都是小少爺讓他錯失了機會,那個人最好別在小少爺不在的時候遇到他。
暗色系的房間只有一盞橘黃色的暖光亮着,謝暮把自己砸在灰色的床單被套上,連比賽他都沒想去麻煩吳導,頂着這張臉,拍攝肯定要暫緩了,幸好他的戲份不多,到這個點也沒通知他明天有什麽鏡頭。
在大腦內把重要的事情過了一遍。
發現并不會耽誤什麽後謝暮才放下心來。
只是整個人放松後,那會兒發生的事占據了他整個大腦。
首先确認,他是不認識陸昭的,但他說的那些話,好像都與他息息相關。
有可能他們是他以前認識的人?
到底什麽仇怨見面就對他動手?而且從小少爺對他的态度來看,他們似乎并沒有什麽矛盾。
想不起以前的事和以前的人,突然擺在自己面前,他只能頭疼欲裂。
翻着手機裏的通訊錄,謝暮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他初中的時候還小,沒有手機,但他一定會有幾個聯系方式才對,可事實就是,他的手機卡上,和社交軟件上,沒有一個能讓他問到過去的人。
之前人少他還能一個一個問過去,現在手機裏的人越來越多,好多他自己都分不清誰是誰。
但他的手機裏之前确實是沒有向夕的聯系方式和社交好友。
他也換了號碼和社交賬號嗎?
換?
謝暮坐了起來,細細想了想,而後又躺下。
這個手機卡确實是他自己辦的,因為認證也用的是他自己的身份信息,不可能是母親拿他的身份證去給他新辦的。
如果是新辦,那就不可能注冊的有社交賬號,和通訊錄信息。
第二天一早,謝暮帶上身份證去了周邊的營業廳。
連跑了三個運營商,查到他曾經确實還用過另外一個號碼,只是後來長時間沒再使用,就自動注銷了。
花了一早上的時間,謝暮也只找回來一串數字。
這串數字毫無用處,他記不得密碼,這麽多年過去了,手機卡也補不回來,他沒辦法通過驗證的方式登錄這個手機號注冊的社交賬號。
謝幕覺得很挫敗,他也沒辦法去責怪誰,只能責怪弄丢了過去的自己。
可是找不回來,他內心的疑惑一天都得不到解。
他也沒辦法去找向夕,好像全身上下都在告誡他,不要再去見他們了。
你沒資格。
謝暮抱着最後的希望,自己是否實名認證過賬號用身份證信息發起了申訴。
系統反饋大概需要要48小時。
這48個小時的等待,謝暮顆粒未進,只飲用了不少淨水,如果找不回來,如果找回來一無所有,什麽情況都在他腦海裏預想過了。
他們也許只是無關緊要的人,可是為了無關緊要的人他現在卻如此煩躁和不安,旁人無法理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他不該這樣的。
也有可能他們對于他來說至關重要。
不會的,如果真的很重要他怎麽可能記不清。
謝暮安慰着自己。
陸昭拉開厚重的窗簾,讓光芒透進屋內。
蜷縮在角落的被堆動了動。
元晨景伸手去拉被子,沒拉動。
“夕夕,今天是個好天氣,要出去走走嗎?”元晨景蹲在被堆面前低聲詢問。
陸昭也蹲了下來,一只手搭着膝蓋,另一手用力拉被子,被子沒能拉開,但把被子裏的人連帶着拉出了角落,陸昭也不強求了:“該自閉的人難道不是我和晨景?被你蒙在鼓裏,四年,一個死人詐屍我們什麽感受你想過嗎?我問過許屹,開學不久你在音樂室就認出他了吧?他都跑來我們眼前了你還瞞着,向夕,在你心裏我和晨景算什麽?”
元晨景拉了陸昭一把,示意他不會說話就出去。
陸昭沒理,繼續道:“我知道你很聰明,謝暮現在怎麽樣我不清楚,至少在我們三個中,你是最聰明最優秀的那個,我和晨景在你眼裏肯定跟傻子一樣。”
被堆動了動,還是沒出聲。
“夕夕肯定也不知道他還活着。”元晨景伸手推了一下陸昭,他們四個哪怕發生至死不見的矛盾,也會希望其他人活的好好的。
陸昭抿了抿唇,他妥協了:“就像你說的那樣,如果這樣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那這樣就可以了。”
忘記是件美好的事,只是對于記住的人來說太殘忍了一些。
“如果他想知道,他自己會來問。如果他不問,就表示他并不想和以前扯上關系,不管記得還是忘記,人總是會改變的。”元晨景安慰着說。
向夕當然清楚其中的意思,就像他自己一樣,也變了。
他們也察覺到了,只是一直沒問。
謝暮申訴回了賬號,修改密碼和新綁定手機號後,他登錄了社交賬號。
一條接一條消息彈出,系統默認的消息提示音叮叮當當,久久不斷。
消息來源有很多人,消息最多的只有三個人。
這是他的過去?
其中一個頭像他還很熟悉。
有人問他在北城好不好。
有人找他同學聚會。
他一點兒真實感都沒有,雖然算是踏入了演藝圈,但他一直把真實的人生和演戲區分的很清楚,只是這一刻兩者之間的距離逐漸模糊,他一時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就在一紙劇本中。
謝暮指間有些發抖,點開那個熟悉的,備注名為夕夕的頭像。
最底部的一條消息是:你在哪兒啊?我可能要死了,這樣是不是就能見到你了,在死後的世界我們會不會相遇呢?好擔心啊。
在上面則是:我去你家找你了,但是家裏沒人。
謝暮一條一條翻上去。
我看到你說的公園了,紅彤彤的,裏面還有湖呢,真好看。
我沒帶幾件衣服,最厚的只有秋裝,真的好冷啊。
我到北城了,北城的十月好冷啊,和南都差太多了。
我現在買去北城的機票,幾個小時之後你就能見到我啦。
謝暮,我很害怕。
我就想見見你。
他們欺負我,我快要無家可歸了。
我知道我很任性。
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手機怎麽還沒開機啊?是沒電了嗎?
你在哪兒?
為什麽不回消息?還沒下飛機嗎?
我到南都啦~!假期的南都真熱鬧,你什麽時候才會到啊?
你現在一定在飛機上了吧,所以不能回消息。
我拍了照片,現在先保持神秘,一會兒到南都見到你了再給你看。
今天天氣真好,剛剛在列車上我看到了一片蜜柑林,看起來好好吃。
昨天晚上太興奮很晚才睡,上車就眯了一會兒。
我上車了!馬上就要出發了!兩個小時候後南都見。
好,我會看好行李,會注意安全,不會睡着的,放心吧!還有你和昭昭還有晨景就只比我大幾個月而已!不準說我小孩子。
更前面的一條消息肯定是他發過去的,只是新手機不會有記錄。
謝暮摸了摸眼角的水漬,抖着手指點開一個只有四個人的群。
沒有消息卻排列在聊天聯系順序的前方,之前應該是有消息的,只是時間太久,系統都留不住那些記錄。
他又點開另外兩個人的消息。
一個備注的昭昭,一個備注的晨景。
現有的社交軟件發的消息保存不到那麽久。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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