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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顧尋南只感心頭一滞。

面對眼前如此讓人陌生的溫柏清,顧尋南在錯愕間,看着溫柏清身旁的溫雅與律師,再聯系電話裏律師說的荒謬要求,心中竟真的明白了幾分。

溫雅的氣質不如幾日前見面時淡然,反而看起來有些局促,在顧尋南帶着律師進會議室後,她更是時不時看向溫柏清和律師的方向,似乎在擔心着什麽。

而她的弟弟溫柏清則是淡定得多,西裝筆挺氣定神閑的模樣簡直像是勝券在握。

看來,之前那份滿是陷阱的撫養責任書,大概也不是溫雅一個人能想得出的主意。

雖然還沒有弄清事情全貌,但依舊察覺了幾分的顧尋南,早已嗅到了欺騙的味道。

感受到被欺騙的顧尋南,只覺得自己自尊心在狠狠遭受踐踏,而此刻的他強忍着發火的沖動,而是在咬牙的同時,不再給溫柏清更多眼神,轉而看向那兩人身旁的律師:

“遺囑呢,拿出來。”

溫雅那邊的律師年紀不大,卻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此刻在聽到顧尋南的話後,似乎被顧尋南此刻有些可怕的低氣壓所影響,他動作有些慌亂從自己手裏的文件夾裏抽出了一張紙:

“..複印件在這裏,您先看一眼。”

“原件我也帶了過來,上面有顧銘學先生的簽名和圖章,可以交給法院鑒定。”

顧尋南不作聲地接過律師遞來的複印件,接着直接狠狠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

“原件。”

“別讓我說第二次。”

難道怕他撕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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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沒那麽蠢,不過倒是真的很想把裝模作樣騙他那麽久的溫柏清撕了。

越是想,顧尋南就越覺得牙癢癢。

他居然真的上了這麽一個毛頭小子的當,裝純裝無辜接近他,結果大費周章就是為了遺産股份?

以為是在拍戲嗎,有必要這樣?直接拿遺囑來找他,他都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生氣與狼狽。

想到這,顧尋南心裏的煩躁與怒意更深,臉上的表情沉悶得吓人。

顧尋南扔複印件的動作用力得吓人,被團成球的紙團狠狠砸在了垃圾桶壁上,發出一個響亮的“咚”聲,把原本就有些焦慮的溫雅吓了一跳。

女人很快求助性地看向自己身旁的弟弟,他們家向來是溫柏清拿主意,這些合同和責任書也是溫柏清主張的,溫雅偶爾覺得會不會太過分的時候,溫柏清卻只告訴他,這都是顧家欠他們的。

然而讓溫雅有些意外的是,她一向冷靜缜密的弟弟,這會的眼神也有些微怔。

顧尋南這明顯發怒的動作,讓溫柏清的心頭幾乎是瞬間一緊。

他從來沒有見過顧尋南這麽生氣的模樣,在他面前的顧尋南,雖然表情經常不耐但實則還是會經常心軟,只要他裝出一副不谙世事的乖乖模樣,或者故意賣慘露出可憐樣子,顧尋南便會在為難一陣後答應他的請求和邀約。

溫柏清見過顧尋南很多模樣,為難時微微蹙起的眉頭和緊抿的唇,驚訝時輕輕睜大的眼睛和攥緊的掌心,以及開心時眉眼間會流露出的明亮笑意。

可溫柏清從來沒有見過顧尋南這會的樣子,渾身緊繃的同時表情不善,周身都充滿了讓人心悸的壓迫感,看向他的眼神滿是憎惡和懷疑,根本不複以往的包容與溫情。

溫柏清心中刺痛的瞬間,竟下意識想要和往常看到顧尋南不開心時一樣,去用假裝出來的單純模樣去哄好顧尋南。

但他又很快反應過來,他現在已經不用在顧尋南面前裝白癡了,他的目的即将達到。

而顧尋南也會徹底認清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想到這,溫柏清竟有些忍不住想要苦笑:

看來是在顧尋南面前裝白癡慣了,現在做回自己,卻竟然有點不習慣。

另一邊的盛澤也看出了顧尋南這會的心情有多糟糕,他在從動作驚慌的律師手裏接過遺囑後,迅速遞給了顧尋南,并很快站在了顧尋南身側的不遠處。

溫雅那邊帶來的律師到底還年輕,似乎是沒有想到場面會如此僵硬:

“顧先生,您先坐下來慢慢看吧。”

顧尋南根本沒有理會,他迅速掃了面前所謂的遺囑幾眼後,臉色卻不由得變得更差。

剛剛律師電話中提出想要25%的股份這件事,顧尋南原本只是當笑話來看的。

他之前早就讓盛澤查過,就算他舅舅還在世那會,手上的股份也連10%都不到,哪來的25%去給溫淮。

他這麽生氣,完全是因為被溫柏清這個小混蛋當傻逼耍了快兩個月。

但在看完這份遺囑後,顧尋南才意識到事情并不簡單。

他這個入贅顧家的舅舅顧銘學,自己雖然只有10%不到的股份,但他舅母死前把股份都給了顧銘學,而他的母親也分出了自己的一部分給了自己這個弟弟。

這份遺囑中,顧銘學說自己曾立了一份給養子的遺囑,但股份如何并未交代,如果哪天找到他那個下落不明的親生子,那他所有的股份都應該歸他的親生兒子所有。

顧尋南看到這,心裏竟湧現出一股無力。

他之前只覺得在這個世界沒有親屬雖然孤單了些,但還算省事。

誰知道他這個離世了的舅舅給他留了這麽大的爛攤子。

之前溫淮沒有出現前,作為顧家唯一血脈,他的确獲得了父母和家裏其他離世親屬的股份。

雖然把25%的股份轉讓出去後,他依舊還有30%多的股份,但是在公司的話語權就不會像以前那樣絕對。

之前掌握超過一半股份的他,雖然要聽董事會其他人的建議,但還是擁有一票決定事項的權力。

現在要平白無故直接讓出去25%,簡直是在和他開玩笑。

就在顧尋南看着遺囑陷入沉默,腦內思緒則是在不斷翻湧的這會,另一邊律師的聲音忽地再次響起:

“然後這裏是溫淮的DNA鑒定,的确和基因庫中顧銘學先生的基因是親子關系。”

“顧先生你也知道這一點吧。”律師很快推出了另一份聲明:“這裏還有一份您親自簽字過的撫養責任書,這足以證明你對此事知情,所以您現在有必要歸還屬于溫淮的那25%的股份。”

顧尋南擡起眼,看到自己簽過字的那份責任書後,只覺得心髒一片冰涼。

全是圈套。

在他想着居然多了個親人,欣喜的同時考慮該怎麽對溫淮好的時候,其實早已被人像個小醜一樣戲耍。

感覺自尊在此刻被狠狠踐踏的顧尋南,看着眼前的那份撫養責任書,忍不住笑了幾聲:

“真是厲害。”

“直接把遺囑拿出來的話,沒法騙我在這上面簽字對吧?”

所以才花那麽多心思接近他,欺騙他。

說話間,顧尋南看見了盛澤将關鍵的複印件都給了他們帶來的律師。

顧尋南深知這會多說無益,需要和律師商量過後再進行下一步,于是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試圖冷靜些下來。

與此同時,他閉上眼開始趕客:

“溫柏清,就算我之前想給,但現在我告訴你,你們我這一分錢都不會拿到。”

“騙了多少我也會讓你全都吐出來。”

“所以現在趕緊給我滾。”

說完後顧尋南也沒有再去看向溫柏清的方向,而是帶着拿好資料的盛澤還有律師離開了這間讓他感到壓抑的會議室。

在回到辦公室後。

他的律師在看完資料和各種複印件後,仔細和他分析了情況。

顧尋南聽了會後,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就按照你說的。”

“我不會讓他們那麽容易如願。”

在律師走後,顧尋南的心情沒有好多少,前陣子順風順水的好心情,在這會全消散得一幹二淨。

心煩意亂地處理了會工作後,顧尋南只覺得自己這會的效率低得吓人,狀态一點都不在線:

“盛澤。”

顧尋南下意識看向自己辦公室內的那個身影:“給我泡杯咖啡來。”

而盛澤卻在看向他後垂眸道:“您剛剛已經喝過好幾杯了,我給您倒些熱水吧。”

顧尋南心裏氣不順,所以在聽到盛澤拒絕自己後只感覺更加氣悶:“我不要熱水。”

“這點事都做不好就辭職,讓別人來做。”

但在說完後,顧尋南也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重,他看向盛澤,但男人臉上卻并沒有出現什麽難堪的神色,而是語氣認真地對他說道:

“顧總,你現在最好先休息會。”

的确。

他現在的狀态就算勉強繼續處理工作,效率也幾乎等于沒有。

心亂如麻的顧尋南長呼了一口氣,幾秒後他閉了閉眼睛:“好吧,今天早點下班。”

盛澤很快應聲道:“我送您回去吧。”

顧尋南也不想再開車,點點頭後便和盛澤往車庫的方向走去。

兩人走後,意識到老總和總裁秘書今天早早離開的員工們出現了一陣輕聲議論:

“顧總今天好像狀态不是很好。”

一個比較年輕的女孩點點頭:“是啊,我看到盛秘書出來接了好幾次咖啡了。”

另一個女孩猶豫了瞬,但還是忍不住道:“不過說真的,盛秘書都不像只是個小助理,顧總把好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給他。”

“是啊,而且他身形氣質都和顧總不分上下,長得還那麽帥,我總覺得他們兩個都很像那種霸總文學裏為愛癡狂的角色..”

“喂,小薇啊,你這兩天小說看多了吧。”

“哈哈哈哈,你怎麽知道,你上次給我推的那本我已經看完了,這兩天在看同類型...”

和不知情員工們輕松閑适的氣氛不同,這會的地下車庫內,相遇的幾人間氣氛異常僵持。

顧尋南也不知道怎麽會這麽倒黴,回個家都能在車庫撞見溫柏清。

雖然懷疑溫柏清是故意在這等的,但顧尋南看到對方手裏拿着車鑰匙,并已經打開了車門,顯然是剛剛準備離開,所以湊巧撞上他。

顧尋南擡眼随意看了眼,發現溫柏清開的雖然不是什麽貴車,但也要個三四十萬,根本不是什麽窮苦農民家庭出來的孩子買得起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顧尋南,心中被欺騙的感覺更加鮮明,怒意和煩躁湧現的同時,他很難對溫柏清有什麽好臉色。

然而就在他忍着怒意轉過身,不打算理睬溫柏清的時候,溫柏清竟率先出了聲:

“顧總。”

顧尋南心裏冷笑了聲後轉過頭:“喲,溫先生,什麽事?”

溫柏清在聽到他的稱呼後果然臉色微變了瞬,但還是很快垂眸看向他道:

“沒什麽,只是想和你打聲招呼。”

顧尋南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溫柏清,卻再無法看到那個單純良善大學生的影子。

“耍我很好玩是吧。”顧尋南覺得眼前面孔陌生的同時,心底不禁生出厭煩:“溫淮現在這麽小,給他股份又能怎麽樣?還不如多問我要些錢,還是說你們想要我收購那些股份?”

誰知溫柏清很快擡眼看向他,與他對視:“我可以先代溫淮保管。”

顧尋南對溫柏清哪有什麽好臉色:“保管個屁,你算什麽東西?”

沒想到顧尋南會罵自己的溫柏清,在臉色一變的同時,強忍着心中的怪異感,努力維持着表情上的鎮定:

“我和溫淮是近親,我姐姐也是溫淮現在唯一的監護人。”

原本已經上車的盛澤,早已在看到溫柏清那會走下了車,站在顧尋南身側的同時,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的溫柏清。

他早知道溫柏清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但顯然這只狼想要的并不只有財産。

另一邊,就在顧尋南想要繼續否定溫柏清的時候,溫柏清接下來說的話卻完全出乎顧尋南的意料,讓他不禁愣在了原地。

“而且,我還是顧銘學的養子。”

“為什麽不能替他先保管那25%的股份?”

顧尋南在遲疑了幾秒後,不禁開始懷疑溫柏清是不是瘋了:

“你在發什麽瘋,我舅舅的養子只有顧言祯一個,而且他現在人在國外。”

誰知溫柏清卻平靜道:“看來你的得力秘書并沒有幫你把事情辦妥。”

顧尋南聞言不由得皺眉,卻聽溫柏清很快繼續道:

“我就是顧銘學。”

顧尋南已經不知道溫柏清在搞什麽了:“你有病嗎。”

誰知溫柏清卻從懷裏拿出一個學生證擺在了他眼前。

就在顧尋南錯愕的瞬間,溫柏清努力維持着心情的鎮定,繼續對眼前人道:

“我請人應付了你的那些私家偵探。”

“我的确一直在國外讀書,但幾年前我在那遇到了我的親姐姐溫雅,和她相認後,我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原來還活着。”

“我跟着我姐一起回了國,在見到親生父母後,我和我姐一起把這件事告訴了顧銘學。”

說到這,溫柏清的眼神忽地一暗,像是在忍耐着什麽,幾秒後才繼續道:

“之後他看上了我姐,我姐帶着孩子藏了起來,顧銘學找不到,于是在遺囑上只給我留了一份最基礎的生活資金。”

“直到我姐最近在顧銘學曾經住過的房間找到了第二份遺囑。”

“這是你們顧家欠我們的。”

聽着溫柏清的話,顧尋南大腦雖在瘋狂消化着對方話語裏巨大的信息量,但臉色的表情依舊維持着冷漠:

“為什麽不拿着遺囑直接來找我,而是做那些讓人惡心的蠢事?”

誰知溫柏清在聽到他的話後忽地一笑,乍一看仿佛和初見時那樣率直爽朗,但其實笑意早已變了味:

“接近四分之一的股份,怎麽會那麽容易要到呢。”

“要不是有那份證明你知情的責任書,我們也不會有那麽多勝算。”

所以才會機關算盡來設計我。想到這,顧尋南心頭刺痛的同時冷冷地看向溫柏清:“為了那份責任書就那樣去騙我?”

“溫柏清,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吧,你對得起我嗎。”

誰知溫柏清卻繼續看着他,烏黑的眼眸裏似乎有無盡的恨意:

“顧總,你似乎忘記了,你早就說過對我的安排。”

“因為我不是顧氏的血脈,和你沒有血緣關系,所以放任我在國外混吃等死也無所謂。”

顧尋南怔了瞬的同時,記憶瞬間被拉扯到前陣子自己和溫柏清的對話上。

而那會他也只是想讓溫柏清在溫淮的事情上放心,誰知溫柏清卻把那句話當作羞辱,一心想要報複他。

心中逐漸想清楚的顧尋南,一時間只覺得異常莫名。

而溫柏清這會卻盯着他的眼睛,帶着壓迫感地走上前看向他:“你記得的吧?”

“你說過的那些話。”

就在顧尋南皺眉想要罵溫柏清有神經病的這會,盛澤已經走到他的身前,面色陰沉地擋住了溫柏清咄咄逼人的靠近:

“滾開。”

“別再靠近他。”

溫柏清的注意力全在顧尋南身上,這會被盛澤擋住的他非常不爽,皺眉的同時他憎惡地看向盛澤:

“什麽時候輪到你這條狗出來說話?”

“況且你這條狗當得也一點也沒用,你早點查清楚的話,他也不至于到今天才知道這一切。”

盛澤臉上看不出多餘的表情,但冰冷的眼神幾乎可以快結冰。

幾乎是瞬間,盛澤對着溫柏清狠狠揮去了一拳。

溫柏清一個不防,被打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很快他捂着臉擡起頭看向盛澤和顧尋南的方向,眼神中思緒不斷翻滾。

這會的顧尋安壓根沒想到盛澤會出手打溫柏清。

雖然他剛剛在會議室就想揍這兔崽子,但也只是想想,畢竟在公司打人有傷風化。

但現在盛澤的确為他出了口氣。

稍微舒心了些的顧尋南看着溫柏清這會的慘樣,本想再說什麽,卻忽地和擡起頭的溫柏清一下對視。

地下車庫昏暗的光線下,溫柏清的眼神似乎一如初見時清澈無措,正不安地看着他,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疼...”

看着對自己喊疼的溫柏清,顧尋南頭痛了瞬的同時轉過身,并攔住了想要繼續動手的盛澤:

“別管這傻逼兔崽子了,送我回去。”

“我現在頭疼得很。”

他沒有在心疼溫柏清,他只是不想讓盛澤因為傷人而進去喝茶,不值當。

盛澤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轉身給他拉開車門的同時,語氣帶着不易察覺的安慰:

“好,回去我給您按一按。”

顧尋南疲憊地點點頭後便上了車,接着閉上眼睛等盛澤啓動車子,不去看溫柏清捂着臉的無助慘樣。

畢竟他也分不清溫柏清是真的還是和以前一樣裝的,萬一還是在騙他,那他還是會和以前一樣浪費同情心。

而另一邊的溫柏清,在感受着臉頰劇烈疼痛的同時,看着顧尋南逐漸駛遠的車子,他的心髒忽地刺痛了瞬,如墜落般感到一陣讓人心慌不已的落空感。

察覺到自己心情的溫柏清,不禁感到一陣茫然:

為什麽會這樣。

這難道不是我想要的嗎?

之前都只是為了成功在做戲而已,可我為什麽會感到這樣難過。

留在原地的溫柏清,在意識到自己徹底失去的是什麽後,對着自己所獲得的一切,他竟感覺不到成功所帶來的喜悅。

剩下的,只有無盡的落寞與空虛。

溫白花先打包扔到火葬場,下面由其他三位善解人意(衣)的攻來輪流安撫顧總受傷的心。

顧尋南:我謝謝你,可以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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