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夢:可能得下個禮拜二④
第一夢:可能得下個禮拜二④
等營地中的諸位吃飽喝足,斜陽餐廳的大夥總算可以放松一下了。
“噸哥,聽說這山莊裏有卡丁車、空中索道……好多項目!可惜有些設施晚上都不開了……要不,咱去射箭館碰碰運氣?”
百悟到底還年輕,玩心仍比較重。
“我就不去了吧……我現在只想歇會兒。”
噸噸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湯傳,決定留在游客中心。
百悟便自顧自地走了,杜檸也想着:難得有機會到這“天然氧吧”一般的城郊山莊,不妨在周遭散散步,感受下此地的夜景。和其他人打過招呼後,她就着路燈暖黃的光,也出發了。
這山莊的空間果然很大,可供玩樂的項目也不少;不過到了夜間,基本都關停了,到處靜悄悄的。這兒的空中纜車頗受歡迎,不願爬山的客人可通過纜車直達山頂,現在天色已晚,纜車早已停運。但杜檸記得那附近有一段山間索道,就想過去看看。
索道的不遠處,有一小段吊橋,通向另一側山坡的“林間迷宮”,同樣是日間才有的項目,所以橋對面的山間都沒裝路燈。借着這頭的光照,杜檸慢慢走到了吊橋的中段,她平素有些膽小,但不怕高,也不畏黑,因而覺得這方靜谧的夜色很美:
遠近皆是空曠的青山,無雨也清涼,秋風掃過的空氣帶一點潮濕,分外清新。月光灑落,與地面細長的燈帶交相輝映,将萬物染成濃淡不一的紫色。山間很靜,除了偶爾的鳥鳴,仿佛都能聽到心裏的聲音。
杜檸伫立良久,這一年多來,好像從未像此刻這樣放松。
突然間,一聲獸鳴般的尖利嘶吼——劃破了此處的平靜,那道彎彎的月牙也被雲層遮蔽,不甘地透出朦胧的光。
叫聲是從“迷宮”方向傳來的,杜檸驚恐地扭頭,能看到那方暗影中有什麽在動:
原先以為是個人影,待眼睛适應了黑暗後,能看到那活物仿佛長着一張鼠類的面孔,它迅速張開羽翼,将自己完全遮蔽。
杜檸下意識地想逃,但人在極度驚駭中,腿腳往往會不聽使喚。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她依稀聽到對岸有庹女士的聲音,同時,還有一道影子以難以捕捉的速度略過自己,飛一般奔向橋對面的迷宮,速度之快,産生的氣流幾乎使她無法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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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杜檸差點要摔下吊橋,一股力量及時扶住了她的身子,繼而她聞到了一種淡淡的煙草味。
“你沒事吧?”
張俊傑收起了平日裏玩世不恭的表情,滿臉關切地将杜檸攙到了安全的地方。
之前杜檸沒有留意,近看才發現:眼前的這位:膚色偏深,留着寸頭,和百悟一樣的單眼皮,只是眼睛的形狀更為細長,路燈之下,垂下的睫毛吐露出一絲笑意。
張俊傑比百悟大不了幾歲,如果小百屬于“陽光型”,他則更像那類帥氣冷酷的“壞男孩”。
他似乎還想對杜檸說點什麽,但被匆匆趕來的湯傳一行人生生打斷了。
“是你麽……小庹?”
湯傳帶着那盞青花書燈,身後跟着氣喘籲籲的噸噸,以及剛溜達完的百悟。三人中,只有小百的注意力不在對面,他看向緊挨着的杜檸和張俊傑,少見地皺起了眉頭。
神奇的是,書燈在這個環境中的光線格外耀眼,照明功能比路燈都強。湯傳行至吊橋邊時,它甚至能将對面的人影都給照亮了。
就着書燈的光,杜檸得以看到那奇怪生物的真面目:
嘴巴尖尖的,圓耳朵長在頭頂,渾身都是灰色的絨毛,看着有點像“鼠兔”。鼠兔這種生物一點兒也不吓人,甚至還很呆萌,但你能想象它放大十倍後的樣子麽?另外,這怪物,還配着一副同樣大得離譜的翅膀。
“那……那是什麽東西?”
張俊傑的個子比百悟還要高一些,但再強悍的外形,也擋不住他此刻聲音裏的顫抖。
直到杜檸看清那雙西瓜子般烏溜溜的小眼睛,才意識到,事情正往更不對勁的方向發展:
“小樹?”
杜檸嘗試發問時,這小獸用來遮羞的翅膀已經被畢靈綁了起來,原來——剛才那迅速閃過的身影是她……
同時,庹女士已經不顧一切地跪到了泥地上,死死抱住眼前的生物:
“求你們不要傷害我的小樹!小姐,你快放了他吧,好不好?你要我做什麽都行,但請你放開我的孩子……”
年輕媽媽的哭聲回蕩在山間,叫人心酸。
“她……她竟然一點都不害怕?”
杜檸心頭一震,忍不住想到了這個問題。想來庹女士已經看到了小樹突變成這“怪物”的過程,但作為一個母親,不管孩子變成了什麽樣,她的第一反應仍是:拼了命也要保護好他。
庹女士的哭喊令畢靈也有些不忍,但她行事一向果決,猶豫的時間并不長,繼而迅速轉向噸噸:
“快動手啊!你還在等什麽呢?”
噸噸雙目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沒有任何動作,直到湯傳直接上手,将他推上了吊橋:
“你應該很清楚現在該做什麽!”
噸噸又遲疑了一下,然後伸出左手,掌心朝前,随即便有一道炫目的亮光直射向小樹那頭……
維持數秒後,亮光消散,那怪物也在庹女士絕望的哭喊中化成了一道煙。
“剛才那……那是小樹麽?他去了哪裏?”
湯傳聽到杜檸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心頭一驚,緩緩轉過頭,目光卻是對準百悟的。
湯老板的動作讓杜檸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環顧四周後才發現:庹女士和張總在那道強光的影響下,仰面倒地,一副不省人事的樣子……也就是說,除了剛才加入戰局的三人,現場只有杜檸和百悟未受影響。
“先救人。”
今晚的湯傳,字字擲地有聲,不容他人多言。
在他的威懾下,清醒狀态的幾人合力将庹女士和張總扛回了游客中心,在餐廳的桌椅間或趴着或躺着,将就休息了一晚。
翌日,杜檸還在發愁:他們該如何向這兩人解釋昨晚的情況,尤其是庹女士,她肯定無法接受小樹的消失……
“我們……我們怎麽會睡在這兒?”
率先醒來的張俊傑帶着疑惑伸了個懶腰,看到身旁的杜檸後,下意識地調整了着裝。伴随着他的問話,庹女士也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哎呀,這是什麽情況?我記得明明給大家安排了客房的……”
當時的杜檸如果有面鏡子,應該就能照出自己的神色有多不自然,她焦慮地等着,等他們追問那些自己也尚不了解的內情和後續。
然而,并沒有。
眼看着張俊傑公司的團建即将結束,庹女士安排的大巴也快到山腳的停車場,他倆都沒再追問,一心忙着組織衆人收好随身物品,有序下山。
從杜檸的視角看來,這一切真的太反常了;只是轉念一想,她近期親歷的怪事還少麽?
“木小姐,不好意思,能再麻煩你件事兒麽?”
“您說。”
“我的腳有點疼,估計一時半會兒都開不了車,如果你會開車而且方便的話,能不能……”
她應該是在昨晚的拉扯中受傷的吧,團建公司的其他工作人員昨晚提前回去了,庹女士硬撐着送走外貿公司的客人,才告訴杜檸自己不知何時崴了腳。
庹女士提出請杜檸開車時,一旁的百悟竟莫名其妙幹嘔了幾下。杜檸不知這小子是鬧哪出,她确實很早就考到了駕照,但這車技嘛……好在她猶豫之時,湯老板開口了:
“我送你回去吧。”
或許是考慮到小庹是位女士,和自己算不上熟悉,單獨護送怕是對方也會有所顧慮,他便拉上了杜檸一起:
“小木和我一起送你,餐廳的車,還是小百開回去。”
“太謝謝你們了!”
看上去,庹女士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自始至終,她都沒再提起小樹。
餐廳員工便分為兩撥:百悟載着畢靈和噸噸先回餐廳;杜檸随湯老板一起開庹女士的車,送她回家。湯傳他倆返回餐廳時,原打算叫個的士,但庹女士堅持讓他們繼續用自己的車:
“我的腳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看來這幾天也不會出門。麻煩你們送我回來,已經很不好意思了,你們幹脆把車開回去吧,我下次去餐廳吃飯的時候,再開回來就好。”
庹女士也知道,如果她直接幫湯老板他們叫車,對方也不會答應;另外,她也有點私心:
這陣子不知為什麽,總有野貓在她的車位附近亂竄,車身都留了不少爪痕……若是幾天不動車,後果很難想。湯老板和杜小姐都是熱心負責的體面人,餐廳車位還配有遮陽棚,讓他們把車開回去,再合适不過了……
返回餐廳的路上,還是湯傳開車;杜檸很清楚:這可能是最适合提問的時機了:
“湯老板,我想知道……”
話才出口,才發現想問的實在太多,多得不知要從哪開始問起。
“小木,即便我們不是開餐廳的,也知道:飯要一口一口吃,問題呢,也得一個一個來。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問的,不急,我們還有很長的路,你慢慢來……”
也不知湯傳所說的“很長的路”,是否算得上一種“雙關”。杜檸最想知道的是什麽呢?撇去腦中的迷霧,總算确定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我想知道,向春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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