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一夢：喜鵲烏鴉總未知③

第一夢：喜鵲烏鴉總未知③

“你為什麽……喜歡我呀？”

杜檸反反複複——打出幾行字，想了想，又删除，最後好不容易定下了這條消息。

張俊傑确實很理想，無論外形還是素養，都算出衆。但總給她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看似體貼周到，卻有一些停留在禮儀層面的生分感，很難走心。因此，杜檸非常想知道他鐘情于自己的理由。

而她，也還沒想清楚對對方的感情：這種好感到底是出自喜歡，還是因為他很好，而且對她也不錯。她準備根據對方回的回複，作進一步的打算。沒想到這消息卻是有去無回，簡直讓人失了興致：這個張俊傑，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杜檸洗漱後，便躺下繼續等着。等到了淩晨，等到了眼皮打架，以至手機直接砸在了臉上……才在即将入眠時，聽到了熟悉的消息提示音。但他回的卻是：

“不好意思，剛才老劉給我打電話，他找我有點事。”

杜檸與張俊傑的對話被打斷後，他們也錯過了确立關系的最佳時機。

第二天一早，湯老板就發來消息：說是想帶噸噸去感受一下便利店風味，順便找找靈感研究新菜。餐廳今日不營業，大家可以休息一天。

不愧是他！杜檸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任性的餐廳老板，周末可是客流量最大的時候，他卻挑這樣的日子休息……不過，今天正趕上她心裏堵得慌，就趁這個機會繼續睡會兒吧。

又是剛要入睡那會兒，收到了張俊傑的消息，仿佛總想阻止她與夢裏書生相見似的——

“今天什麽時候有空呀？”

杜檸想了想，還是将自己今天休息的消息告訴了他。畢竟，和張俊傑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很放松；不像那個百悟，對別人都挺熱情，就對自己愛答不理的……說起百悟，她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麽和他有關的事，但這時，張俊傑又發來了新的信息——邀她午後去優圓百貨。

選這個商場，是因為它離杜檸家不遠，而且她曾無意間提到過：

“優圓百貨最近開了好多新的店啊，離得這麽近，反而總想不到過去看看。”

張俊傑應該是把這話記在心上了，才會作此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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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杜檸眼裏，張俊傑待人接物總是耐心而溫和。盡管曾懷疑這份溫柔，不是她的專屬，但也很難不沉溺于其中。然而，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杜檸也發現了對方執拗的一面。

比如，此刻，眼前的他，已經和商場的娃娃機鏖戰了将近一小時。每當娃娃靠近洞口，機械臂的爪子就會張開，引起周圍看客的一片嘆息。杜檸勸他放棄，卻屢遭拒絕。

不知不覺，身邊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路人，就在張俊傑投了兩百多個游戲幣也沒成功時，圍觀群衆的目光已經被另一個玩家吸引過去了：

與身穿黑色皮衣的張俊傑相鄰的，是一名穿着白色衛衣外套的青年，兩人一黑一白，莫名有種對壘的意味。

杜檸發現自己對這白方選手也很熟悉：

“百悟？”

然而，百悟并不理他，而是繼續全情投入在“抓娃娃事業”裏。只見他略顯浮誇地從各個角度觀察娃娃和機械爪的位置，一通比比劃劃，雙眉全程都沒松開過。杜檸上一次見他這樣認真，應該還是在武館的擂臺上……

不知是該說功夫不負有心人，還是百悟單純運氣好：大概只用了二十個游戲幣，他就抓出了一只粉色的毛絨兔玩偶，然後，在人群的歡呼聲中，面無表情地将戰利品遞給了杜檸。

這樣一來，圍觀群衆倒有些看不懂了：這姑娘一開始是黑衣男的女伴，怎麽白衣小夥抓到了娃娃，也給了她？于是不少人等着吃瓜，然而，看到這一幕的張俊傑還不及做出反應，就接起了電話，吃瓜群衆只得悻悻散去。

“老劉啊，我在‘明國城’這兒呢……對，還是和她在一起……我們還沒吃飯……你确定要一起麽？我等下問問她吧……”

張俊傑退到一邊接電話的時候，百悟總算開口了：

“你怎麽不回消息？”

他仍是一副冷漠的樣子，表情卻像只委屈但試圖保持兇狠的小狗。杜檸這才想起昨晚百悟發來的那句“在嗎？”，正想解釋，張俊傑已經挂了電話走過來：

“杜小姐，劉總他……他想一起過來吃個便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杜檸還沒想好怎麽回答，百悟卻先出聲了：

“幹脆再加一個，你們介意嗎？”

***

杜檸本想利用今天的機會好好問問張俊傑——他們現在到底算什麽狀态？如今加上這兩人，真是有種說不出的奇怪：百悟怎麽會想和他們一起吃飯？張俊傑天天挂在嘴邊的“劉總”，到底是何許人也？

自從和張俊傑熟絡起來，這個“劉總”常以不同的形式伴随他們左右：

“今天我就不去散步了，吃完飯我要去找老劉，再陪他吃個宵夜。”

“這家店之前是老劉帶我來的，還記得他當時噴了好多香水，味道可嗆了。”

“不好意思昨晚沒來接你下班，老劉非要約我去汗蒸，你送我那條皮帶，他也很喜歡，直接上手來拽……”

他們的每次約會，幾乎都少不了這位“老劉”的查崗，張俊傑與他的通話中可以推測出對方的問題，無非是：你在哪兒？和誰在一起？大概幾點結束？

她能否解開那些謎團與疑慮，可能就要看今天這頓飯了。

當晚的餐廳是老劉選的，不在“明國城”內，是一家高檔的港式茶餐廳。他是個胖得不太勻稱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滿臉橫肉，輕笑着和杜檸他們打了招呼。彼此介紹過後，就進入了點菜環節，劉總顯現出了和外形極不匹配的細致：

“這家店的榴蓮酥還可以，但俊傑是受不了榴蓮那股味道的，小杜，你以後也要注意。”

杜檸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她發現對方的嗓音也透出一種比例失調的細軟。

“小百，你看看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別客氣。”

這個劉總好像對杜檸有一點敵意，對百悟倒是很親和。

“那就……榴蓮酥。”

百悟這回答，多少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意思，杜檸驚訝之餘，心裏莫名有點舒适。

劉總沒藏住尴尬的神色，繼續點菜，點好後便侃侃而談，聊的話題基本圍着張俊傑轉。他好像不太願意提起自己的家庭，即便說到兒子，也像是在刻意強調自己與俊傑的親近：

“說來也怪啊，你看我家那小子，也這麽喜歡你……”

即便有些別扭，但晚餐整體的氛圍，還是比較輕松的，直至張俊傑因為接電話而走開了一會兒，劉總竟開始直接對杜檸發難：

“聽俊傑說，你之前是做老師的？”

“我一開始是在劇團工作……”

“我最讨厭老師了……主要針對女老師。”

可能是因為剛聊起過百悟之前的教練身份，劉總還谄媚地表示想跟着他學散打。所以剛說自己“讨厭老師”，又馬上改口，縮小了打擊面。

“沒事兒，老師也不喜歡你這樣的……”

百悟沒來得及怼完，張俊傑已經回到了餐桌旁，劉總也就恢複了平易可親的模樣：

“你回來啦？我剛和小杜他們開玩笑呢……”

“呵呵，是挺好笑的。”

百悟故意做出了個誇張的笑容，不知今天的他，是中了哪門子邪氣，這麽沖。

今天的杜檸呢？即便她愛吃、也會吃，後來也完全想不起那晚食物的味道……

飯後，劉總稱自己沒開車，要求張俊傑送他回家。走到餐廳門口，俊傑不禁啞然失笑，指着不遠處的豪車說道：

“老劉，你看那輛車眼熟嘛？你難道忘了自己是怎麽來的了？”

“明天是周日，有場應酬也定在這兒。你一起加個班，中午去接我一道過來就好了。”

此時的杜檸，已經無心深究這“多此一舉”的安排；坐在副駕的她，安靜地聽他們聊天，可能是話題有點無聊，小百已經發出了鼾聲。正當劉總調笑似的抱怨杜檸搶了自己的“專座”，她卻發現張俊傑正在駛入一個熟悉的小區……

“劉總，住在這兒？”

“我最近住這兒。”

“劉總的家在城南的別墅區，他房産那麽多，每天想住哪兒就住哪兒呗……”

張俊傑打趣似的替他補充。

“我記得當初，還是俊傑陪我過來看房的……對了，杜小姐剛才都不太說話，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随着劉總的發問，張俊傑也好奇地看了一眼杜檸，她便故作輕松地随口答道：

“我朋友也住在這個小區。”

杜檸所說的朋友，就是肖玉。肖玉最難的那陣子，杜檸常常會來看她，給她帶些營養均衡的飯菜和點心。

第二天晚上，斜陽餐廳提前打烊，和杜檸約好的庹姐和肖玉按時前來。

庹姐表示自己即将被調到外地工作，臨走前還想再嘗嘗斜陽餐廳大廚的手藝，順便和各位老朋友道個別。令她欣慰的是——

臨走前，聽到了肖玉與愛人重修舊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