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三夢：天子門生帶笑來③

第三夢：天子門生帶笑來③

每每處于謎底将被揭開的重要時刻，總有意外發生。

就好比現在，杜檸總算要看到夢裏那書生的模樣，總算有機會一探究竟之時，就在夢境中聽到了陣陣熟悉的鈴聲。那對她來說，是一個仍保留着部分清醒意識的夢，因而她很想嘗試着壓制蘇醒的進度，不斷勸自己：

“再等等……先別醒……再等等……他快回頭了……就差一點了……”

可急促的鈴聲就是沒停過，終究，夢裏的書生還是伴随着杜檸的清醒而煙消雲散。她有點懊惱，但醒來後揉眼看了看時間，沒忍住驚訝得叫了出來：

“這麽晚了？！”

杜檸一向沒有睡懶覺的習慣，生物鐘的影響太頑固，即使是休息日想要刻意多休息會兒，也很難進入深度睡眠；不論淩晨幾點，一早還是會按部就班地醒來。可就是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工作日，杜檸睡過了頭，還是被畢靈的“奪命連環call”給喊起來的。

“小木，你沒事吧？”

電話那頭的畢靈并沒有任何責備她遲到的意思，反而滿是擔心。畢竟，杜檸一向守時而靠譜，先前從未出現過類似的纰漏，因而餐廳的大夥兒都擔心她會不會是身體不适，或是遇上了什麽意外，尤其是百悟，若是杜檸還沒接電話，他都準備直接跑到她樓下候着了。

原本，杜檸還在因為重要的夢境被打斷而遺憾，但看到是畢靈的電話後，已經沒了脾氣；加之意識到自己還睡過了頭，更是心生抱歉，但也沒給自己找什麽理由，直接告訴對方：

“我沒事我沒事，只是不知怎麽今天睡過頭了，真不好意思，我馬上就過去……”

“沒關系，是不是百悟昨天給你安排的訓練強度太大了啊，那小子今天也睡過了，還是被噸噸給拖起來的……對了，小木你知道嗎？後院的那株梅樹，突然長得老大，還開出了一樹的花……這情況，不對勁，所以餐廳午間先不營業了，你來了以後我們一起商量一下吧！”

聽到這裏，杜檸在應聲過後直接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那株，梅樹？

昨晚的那個吻發生之時，也是梅樹開花的時刻，更離奇的是，它不但早已過了花期卻能在一夜間綻放，且那花的色調絢爛得直接将夜幕都染作了紫紅色……但杜檸從畢靈的話中意識到：對方好像是今天才發現了梅樹的異常，否則昨晚餐廳的群裏就該出現相關照片了吧……

帶着滿腔疑問，杜檸趕回了餐廳。然而，她發現即便餐廳已臨時歇業，附近仍是圍了不少前來看熱鬧的路人。畢竟，這樣的時節裏，出現了一棵高高圍牆也攔不住的，開得如此熱烈的梅樹，可謂是“明國城”裏的一道奇景了。

當她氣喘籲籲地推開餐廳的正門時，便迫不及待問了起來：

“湯老板，你們去院子後頭看過了不？那兒圍了好多人！我們沒設那個……那個什麽結界麽？”

“沒來得及……而且，那花都開到院子外頭了，不太好弄啊……”

湯傳有些無奈地沖着杜檸搖搖頭，說完還不忘呷一口茶，但他看上去倒也沒有太擔心的樣子。畢靈在一旁擺弄着收銀臺上亮晶晶的粽子糖，噸噸則翻着他那些泛黃的古籍，似乎是想從書本中找一些線索。

百悟原本也在前廳裏用小梳子給大米撓癢癢，見到杜檸後竟然直接把那工具朝畢靈手裏一塞，扭頭就躲進了廚房裏。畢靈接過梳子，盡管嘴上忍不住抱怨，但手上倒是很自然地接過了百悟的任務，繼續逗起了大米：

“也不知這家夥是什麽情況啊，從昨晚開始就怪怪的……小木你要不要再去院子裏看看那梅樹啊？它都好多年沒開花了，不曉得這次是怎麽回事……”

“其實，那梅樹——好像昨晚就開花了……”

“什麽？！”

聽到杜檸這麽說，湯傳、畢靈和噸噸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包括安心躺着享受“撓癢服務”的大米，都驚得一同擡起了頭。

“昨天夜裏……我們好像都沒發現什麽異常啊……不過，昨晚有點涼，我們是讓大米在前廳休息的，不然它應該也會發現吧？但這梅樹的變化這麽大，我們幾個怎麽就都沒意識到呢……”

就在畢靈自言自語的間隙，湯傳更是一針見血地道出了重點：

“小木，你昨晚就發現了梅樹的異常，但怎麽走之前都沒和我們提起？”

“我……”

聽到湯傳這麽問，杜檸想到了昨晚的那節一對一散打課，那片夜幕倒映出的美豔花海，還有那枚青澀的吻，以及後來那慌亂到不能自已的自己，一時又面色潮紅，不知該如何解釋了。還好這時候，百悟從後廚走了出來，替她解釋道：

“其實昨晚我也看到那樹開花了，不過，昨晚是我的問題，我惹小木生氣了，所以才沒機會提到那些……”

這是杜檸第一次聽百悟這麽叫自己，他一般對她沒什麽稱呼，最多也是喊她“杜老師”，今天這突兀的轉變，更讓杜檸本就漣漪陣陣的內心，更加難以平靜。原本還擔心湯傳他們會繼續追問，好在畢靈誤會了百悟的意思，反倒緩解了現場的尴尬：

“我就說嘛，小百你這訓練強度就定得不合理，你自己練了多少年，人家又練了多久？能按你自己的标準去确定訓練量嗎？你這就叫……叫‘揠苗助長’！”

“但什麽樣的‘苗’都不會像咱院子裏那棵一樣，長那麽快吧？這裏頭一定有問題。”

還得靠着湯傳，将餐廳這場談話的重點拉回了正題，他的話也讓杜檸想到了：

“現在我擔心的是，來這兒看這棵梅樹，拍照打卡的人越來越多。目前的網絡宣傳效應又這樣強，按這個趨勢發展下去的話，咱這兒都快變成網紅景點了吧？”

先前，湯傳最擔心的便是來自異世界的力量會影響現實世界的秩序，而這按着離奇速度生長并反季節開花的梅樹，便是一個難以忽視的典型案例。這麽多年來，若要更換營業場地，湯傳都會将它帶着，其重要性不言自明，如今，總算等來了梅樹開花的一天，他也自有打算：

“沒關系，我們不是正愁最近沒有新線索嗎？這一樹的梅花，可以看作是某種重要的信號，或許，也正說明我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既然有些戰鬥無可避免，不如先放輕松，一起去賞賞花吧，畢竟咱可坐擁最佳觀賞位啊！”

***

杜檸擔心的事，還是如期發生了——梅樹的火爆程度超乎想象，還引來了網紅紮堆直播，甚至當地的電視臺也和湯老板預約了時間來做節目，餐廳的生意自然被順勢帶火了。

但“斜陽”的營業理念本就相對佛系，過于誇張的客流量真是讓大家直呼招架不住，只能在門口的小黑板上标注出“本餐廳食品，限量供應”的告示，并在感謝各位食客厚愛的同時，表達了餐廳目前的難處。

更重要的是，目前趕早來排隊的食客，大多不是沖着“斜陽”的菜品來的，而只為了到網紅餐廳拍照打卡，這群人面對噸噸精心準備的美食，往往是擺拍幾張後就沒興趣繼續品嘗，反而會找畢靈他們咨詢——是否能申請到後院去瞧瞧那特別的梅樹。

面對這樣的情況，湯傳直接找杜檸幫忙設計了一張醒目的告示，寫着“閑人免進”的字樣，印得大大的，貼在了後廚門口。

這樣的局面持續了一陣之後，餐廳的大夥只覺心力交瘁，尤其是噸噸，完全無法找到從前的成就感了，也沒有動力再研究新的菜品，只能程式化地應對一撥撥追逐熱潮的客人。

不過，無論處于何種情況之下，湯傳總是顯得比較樂觀：

“大家不用擔心，這類食客的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況且我們還不願意開放後院，所以過不了多久啊，咱們就能恢複到原本的生活狀态了。”

此時的畢靈已經累得都快沒胃口吃飯了，她不停捶着自己纖細的胳膊，接着老湯的話說下去：

“也不曉得啥時候能恢複啊，你們看看最近，哪怕到了店休的日子，即使我們都提前放出告示了，還會有顧客來敲門，真是一刻都不讓人閑着……話說，新媒體的力量可真強哪，雖然咱的梅樹是不太正常，但也不至于有這樣的影響力吧？”

聽到這裏，噸噸也不免感慨道：

“總的來說，S城還是挺平靜的，所以一點小事兒就能上新聞，但我還是更希望‘斜陽’能靠着口味和服務出名吧……”

***

好在沒過多久後，“斜陽”果然如同湯傳預料的那樣，逐漸恢複了平靜。但不少食客最初是被梅樹所吸引，也被這裏美味的菜品給留了下來，因此即便熱潮退去，餐廳的生意還是比原來更好了。

當看熱鬧的人群逐漸散去後，餐廳的熟客們總算有機會回來打打牙祭了，比如先前常來店裏的那位郁英老太太，今天剛坐進店裏就長舒了一口氣，略帶無奈地對杜檸說：

“小囡啊，你們餐廳現在生意真的好的嘞，前幾天我想來吃飯，是擠都擠不進來，說是還要排隊取號，限量供應什麽的……話說你們這樣忙，別累壞身體啊，我看你這小囡都瘦了一圈呀……”

今天的老太太依舊優雅，她穿着杏色的絲質套裝，邊同杜檸交談邊故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收銀臺那方的湯老板。杜檸料到了老太太會提到來餐廳約頓飯很不容易，但沒想到她這般有同理心，還會擔心起餐廳員工的健康來。

就在杜檸同老太太寒暄這會兒，又不斷有新的客人進入餐廳，比如這一刻，她身後就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杜小姐，請問，現在還需等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