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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月份是個不太能讓林生愉快起來的季節，原因在于連綿不絕的春雨和濕寒潮濕的氣候。

她踮着腳，避無可避的踩過了天臺下的水坑，污水弄髒了她小皮鞋的鞋幫。

身後的少年頓了一步，為難的跟上了她。

她回過頭來，沖着他笑了起來。

現在還沒有完全到晚上，但是林生已經迫不及待了。

大概是因為這座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彭格列買下來的別墅許久無人的緣故，頂樓的天臺雖然有被打掃過的痕跡，但是依舊還能見到稍許的青苔和濕滑黏膩的藓類。

少年擔心她會因為濕滑的地面而滑倒，故而緊張兮兮的牢牢盯着她。

可離家的公主殿下就像是一只不肯安分的鳥一樣，快活的在別墅裏穿來穿去。

“……你，”沢田綱吉長長的嘆了口氣，“請不要亂走。”

他有氣無力的叫住了前方正準備推開門的少女。

顯然這位彭格列的下一代繼承人并不熟悉将來要屬于自己的産業，他甚至就連這棟房子有幾座樓梯，有多少暗道都不知道，看着靈活的穿來穿去的少女簡直目瞪口呆。

簡直不知道誰才是主人，誰才是客人。

“ciao su。”

少女推開了門，家庭教師先生正坐在裏面，他面前擺放着一杯咖啡，手裏還拿着今早的晨報。

“……早上好。”林生猶豫了一會，沖他笑了起來，“今天天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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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應該祈禱今天天氣不好，這樣您才能有借口晚點回家。”

少女的臉色一紅，支吾道：“嗯……”

家庭教師先生雖然用着敬稱，但沒看出來一點尊重的意思，反而充滿了莫名的嘲諷。

他的目光滑到少女推開了一半的門背後，沢田綱吉頗為尴尬的走了出來。

他的家庭教師勾了勾唇角，又給了他一個惡意的“耶”的手勢。

沢田綱吉：“……”

這場暧昧的對話加重了他的真實感。

雖然說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真的将林生的那場邀約當成是相親，但是總被自己的老師反複提及，還是讓他忍不住生出了些許的惱怒。

他并不是能接受自己的婚姻也變成利益結合的果實的人，對長老們半開玩笑的說，如果真的能将這位貨真價實的大小姐捧回家，那麽無論對彭格列還是對他本人都是好事——的這種說法，也厭惡至極。

但盡管這樣，他還是不能就這麽簡單的拒絕掉。

也并不是出于彭格列的下一代繼承人的責任感還是對家族的重視之類的——這些東西在現在的他這裏，還是微乎及微。

道理很簡單，無非是裏包恩給奈奈媽媽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有女孩子邀請她的兒子約會，然後磨磨蹭蹭疑似拖延症的沢田綱吉就被從家裏拽了出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答應了林生。

現在的沢田綱吉還做不到這麽簡單的就違背和女孩子的約定。

沢田綱吉只略微發散了一點思緒，少女牽住了他的衣角，小小的拽了他一下，意思大概是“我們快點走吧”。

她不好意思的沖殺手先生露出了一個笑來，然後退到了門口，輕輕的關上了門。

林生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裏包恩先生真可怕啊。”

“……诶？”

沢田綱吉猝不及防的轉過頭，發現少女只站在離自己不足十厘米的前方，他甚至能看見她烏羽一般的眼睫。

于是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挂在牆上的歐式壁畫繪着一個白種的貴婦人，她低垂而深沉的眸子正對着他退的方向。

走廊兩旁點着昏明的琉璃燈，并不采用現代的電器來照明，因此顯得光亮便極為暧昧且動人，那貴婦人的神态憂郁而惆悵，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發出一聲嘆息。

坦白說，因為畫功太過精致，其實還是很吓人的。

他的視線便下意識地收斂起來，集中到腳尖下那小小一塊的地毯上。

微微挪到前方，餘光就能瞥到那雙很可愛的黑色小皮鞋上，主人正因為不安而踢踏着地毯，可能是因為沒有發出響聲而不愉了一會，又改成腳尖繃着立起。

“裏包恩先生真可怕啊。”

她又忍不住發出了相同的嘆息。

“剛剛那個樣子，超級像弶哥的。”她道：“有的時候弶哥生我氣了，不去理我，而就這麽坐在那裏，都讓我覺得很害怕了。”

這是個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他本來以為林生是并不怕那個被稱作惡鬼的兄長的，畢竟林弶在自己的小妹妹面前簡直和沒了牙的老虎沒什麽區別，就是個看着吓人的花架子。

“我其實……”

她沉吟了一會，又湊近了一點兒，“有點怕弶哥。”

沢田綱吉下意識地想要後退一步，脊背卻貼上了冰冷的牆身。

少女身上熟悉的氣息是玫瑰，他恍然間想道，卻情不自禁的再貼了貼牆。

靠得太近了。

她烏羽一般的眼睫，細白的肌膚和在暗處透着不易察覺的幽紅的眸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沢田綱吉總算意識到了為什麽外界會說這位在水晶宮裏長大的大小姐，會是她的家族王冠上最閃耀的明珠。

這不單單是指她所代表的權勢。

也是指，她與其母肖似令人窒息的美貌。

于是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林生：“……”

她終于意識到這個姿勢實在過于暧昧，耳根幾乎是一下就漲紅了起來。

嫣紅的暈霞一點一點爬上那張過于精致的小臉。

她慌張的往後退了一小步，又在沢田綱吉剛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猝不及防的站定，故作鎮定的繃起臉來，強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為了不引起注意，她還故意将自己的視線看似輕松的往窗外移。

沢田綱吉：“……”

如果不看大小姐的臉色，這個表情其實還蠻可以唬人。

時間漸漸到了晚上，早春的天氣依舊有些寒冷。

林生緊了緊自己的披肩，線織的披肩很粗犷，有種別致的美，但保暖能力就微乎及微了。

她身後的少年猶豫的定住了腳步，看着轉過頭來看着他的少女。

他指着旁邊的一扇房門，看樣子是書房之類的，一般這類房間，按照這棟房子的裝修風格，都會安裝壁爐。

“我們進去好嗎？……我有點口渴。”

他婉轉的表達了對她的關心，林生卻不太開心。

她并不覺得自己已經傲慢到了別人對她表達關心都不能坦然接受，還要用這種方式的地步。

如果是幾年前的沢田綱吉，說不定做得正和她意。

于是林生點了點頭，她也沒有表現出什麽不開心的意思來，只是先一步推開了房間的門。

那雙小小的黑色皮鞋，便沒有之前上樓時那麽雀躍了。

察覺到了的沢田綱吉沉默了一會，他也跟着進了門，心裏盡管還在猜測到底是哪裏惹她不高興，但是卻是第一時間升起了壁爐。

感謝裏包恩的全面教導，使得他在這個時候不會出洋相_(:зゝ∠)_

不管在心裏怎麽別扭對方居然将自己視為傲嬌到一句話都會不開心（實際上她真的不開心了），但看着少年熟練的升起了火，她心裏第一反應還是，哇他好厲害，不知道太一會不會。

第二反應才是，這家夥，人真的超好诶。

但不管怎麽說，那張小臉上的糟糕表情總算是緩解了下來，她甚至還有點好奇的湊過去看他怎麽弄。

沢田綱吉感覺到身邊有人靠過來，他頓了頓，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任由少女好奇地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來打量去。

盡管還有些難為情的赧然，但更多是釋然。

不管怎麽生氣，都和個小孩子一樣，生氣的情緒根本維持不了太久。

老實說，他覺得有點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