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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和彭格列的繼承人分別之後，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大小姐坐在加長林肯的後座，她挑剔的看着手裏的兩頂禮帽，對其中一頂上綴着的顆顆一致如指頭一般大小的珍珠反複挑剔，可縱使如此，卻依舊沒有放開它，管家先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的目光不贊同的停在林生習慣性翹起來的小腿上。

“嘁……”林生沒好氣的轉過頭去，哼了一聲。

她将腿放下，老實的規規矩矩的坐好了。

但卻總是想找點麻煩似的，時不時動來動去，不肯歇停。

“小姐，您昨日的表現十分糟糕。”管家板着臉，針一樣的眼神盯着她，還隐約帶了些輕蔑，“您不該在自己有可能的未來伴侶面前如此失禮。”

“閉嘴——”

冰冷的槍管貼着他的臉頰，幾乎是瞬間渾身僵硬了起來。

等管家先生反應過來，并轉過頭來的時候，他看見的是黑洞洞的槍/口。

——就像是一只張開了血盆大口的野獸一樣。

而那個年幼的任性的黑手黨大小姐，正倨傲的擡起了下巴，眼神猶如看着什麽死物一樣，毫不帶感情的看着他。

冷汗慢慢的從中年男人的臉頰滑下來。

“你……”他張了張口，出來的音調全是破碎而顫抖的。

這一刻，男人終于意識到，自己面對的并不是什麽嬌弱的任性的大小姐，而是那個以極快的速度和野心肆虐膨脹的家族，唯一的掌上明珠。

原本還強行壓抑着自己的林生一下子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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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點一點的勾起唇角，眼神卻是陰戾地盯着管家先生，仿佛一只盯上獵物的幼狼。

槍身輕佻的在臉頰上拍了拍。

男人不争氣的腿軟了，他的眼睛裏溢滿了恐懼和驚慌，看着林生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什麽非人的怪物一般。

“嘁。”林生冷笑了一聲，輕蔑的吐出兩個字：“廢物。”

“……”

于是，她收回了槍，表情又變得百無聊賴了起來，懶洋洋地往後靠。

幾乎是林生一挪開槍/支，管家先生就立時全身癱軟下來，他狼狽的撐住了快要滑下去的身體，視線有些躲閃，并不敢與她對視。

少女往身後一靠，不耐煩的往前看，指尖敲了敲前面的座位。

“愣着幹嘛，快點開車。”

訓練有素的司機無視了車內險些發生的這一出慘劇，平穩的往着別墅的方向行駛去。

直到下車林生也沒有分出來到底是哪一頂比較好看，她郁悶的将華貴的禮帽重重的摔在坐墊上。好在餘光瞥到了站在門口等待着她回家的青年，林生的表情才變得開心了起來。

青年笑眯眯的接住了朝自己撲過來的小妹妹，輕而易舉的将她舉起來，在原地轉了幾圈。

“流星怎麽樣，好看嗎？”

青年一邊接過她手上還不忘捏着的帽子，一邊擁着小妹妹走進了大門裏，溫和的詢問道：“你還習不習慣，有沒有人讓你生氣？”

“怎麽有人敢讓我生氣？”

大小姐得意洋洋的擡起頭來，帶了一點兒小小的嬌矜，“讓我生氣的家夥都被丢進大海裏喂魚了。”

林弶笑了一下，沒有反駁。

就算林生這句話只是開玩笑，身為兄長的也會把它變成現實。

林生踮起腳來，親了一下青年的臉頰，“我最喜歡哥哥了。”

這句沒由來的話語讓林弶皺起眉頭來，他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視線漫不經心的往身後那些跟着大小姐出去的人看去，一行人無不戰戰兢兢，脊背生涼。

尤其是管家先生，他蒼白的簡直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青年問她：“有人惹你生氣了嗎？”

“沒有哦。”林生搖了搖頭。

管家先生幾乎是死裏逃生的松了一口氣。

“弶哥，你好煩啊。”她打開兄長摟住她的手臂，瞪着他，“怎麽什麽你都要懷疑。”

林弶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笨拙的安撫着自己生氣的小妹妹。

那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簡直不像是以貪婪和奸詐出名的“赤狐”家主。

在許諾了無數好處之後，林生才勉強願意給他一個眼神。林弶啞然失笑起來，在妹妹不情願的眼神下，重重的揉了揉她的頭頂。

“那麽，你覺得哪個比較好看？”

她拿着兩頂帽子期待的看着他，抿着嘴唇，一副猶豫不定約會的衣服的小女孩模樣。

“我覺得是這頂。”

林弶指的是另外一頂煙灰色的，冷淡的色調配上她琉璃色的眼珠和烏羽似的發，簡直美得像是英倫湖畔邊升起的一抹薄霧。

可林生卻癟着嘴唇，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她直接把兩頂帽子都摔在了地板上，小皮鞋使勁踩上去蹂/躏。

直到帽子上的珠寶都脫落了，都是一副破舊不堪的樣子，才不甘心的停下來。

林弶：“……”

他過了很久，直到小姑娘發完了脾氣，才走近了她。

“阿生？”

青年嘆息一般的叫自己的小妹妹的名字。

他的眼神柔軟而脈脈，簡直不像是他——那個叫林弶的青年應該有的眼神。

他就這麽看着自己的小妹妹，既不生氣，也不制止她，寬容的看待着她的一切行徑。

林生幾乎覺得自己快要化在這樣溫柔又寬容的眼神裏了。

于是她覺得臉上慢慢燒了起來。

大小姐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行徑和無理取鬧并無多少區別。

“弶哥根本就不愛我……”

少女的聲音裏帶上了黏糊的顫音，她琉璃色的眸子裏迅速地凝聚上一層水霧。

林生抽抽噎噎的控訴道：“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怎麽會。”林弶的眼神簡直快要化成了水，他甚至不敢觸碰自己正在哭泣的小妹妹，“阿生，你永遠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林生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擡起眼睛來，眼眶通紅的看着他。

“真的？”

“真的。”林弶回答她。

“那你為什麽不記得你半個月前說過什麽。”

大小姐的眉毛快要飛到天上，她又變得理直氣壯了起來，“你說我戴那頂帽子會比較可愛。”

林弶：“……”

這出鬧劇結束的很快。

早餐後，林生試圖賴掉自己的鋼琴課，然後被哥哥毫不客氣的否決掉。

“這已經是這周第四個鋼琴老師了，你說過你會好好上課的。”林弶說道，“阿生，你忘記你答應我什麽了？”

“……”

沉默了一會，大小姐不開心的從椅子上跳下來，她故意把杯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然後在兄長警告的目光下，定住了打算直接發脾氣離開的腳步。

林弶：“嗯？”

林生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她甕聲甕氣的回答着兄長的問題：“我答應了你，不上鋼琴課的前提是，至少流暢的彈出那首曲子，彈給媽媽聽。”

“嗯？”兄長又挑了挑眉毛。

“但是媽媽不在這裏。”

林生重重的一拍桌子，孩子氣的開始耍賴，“我不喜歡上那些課，我讨厭有人對我指手畫腳。”

“你不需要聽他們的話。”

林生驚喜的擡起頭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說真的？”

林弶發出一聲輕笑來。

他的外表實在是很具有迷惑性。

和林生酷似的細白的近乎透明的膚色，昳麗的面容，唇角微微勾起，一副不笑也似在笑的模樣。

林弶個子很高，看上去也很單薄的樣子。

尤其是總喜歡卷起來一小節袖口，露出來的手腕細骨有秩。

他看上去并不像是那個龐大的黑色帝國的掌控者，反而像是在研究室或是學校這一類地方的學者，溫和而守禮，文質彬彬。

林弶給人的印象無非是兩種。

要不然迷失在那雙天生上揚的眸子裏，誤以為他溫和守禮；要不然就從那具看似是獵物的身體裏察覺到捕食者猙獰的氣息，下意識的躲避開來。

——再沒有人比林生更明白這一點了。

“你不需要聽任何人的話。”

青年低下頭來，冰冷的額頭貼住了林生的額頭。

他就連握住她的手指都是冰的——林生甚至能感覺到那股寒意透過衣料，直直的鑽進了她的五髒六腑裏。

“你只需要聽我一個人的話，就夠了。”

“……”

林生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戰。

她半天才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好呀。”

縱使這樣，林生的語調卻依舊是帶着輕軟軟的撒嬌。

做兄長的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忽然又摸了摸她的發頂，“乖孩子。”

他誇獎一樣的說道。